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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与天谋-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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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几乎不由得想——还不如当初在弱水死了的好。那么最少水滴是不是会有更单纯的人生——不会看到人性里最本能的,在现在却是丑陋的一幕。才这般地一动念,身体徒然就是一种撕裂的痛,几乎要让灵魂漂离的剧痛。

突如其来的,他也不知原故——他原本就是灵魂不离不弃的强留在已死的身体里,就算是暗香的手笔,身体虽慢慢地恢复着生机。可终究只是靠一份坚韧意志维系着,一旦意识放弃,便只剩下灵魂寂灭。只是现下倒还恨不得就此死去,落得个干干净净。然而这心思只是一动即消,痛楚袭来,反令他意识激得更清楚些。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还不能放弃!还没有资格去放弃!眼前的孩子,余下的子民,以及微溥的希望……都不可以放弃。

转念之间不过一瞬,那痛来得急去的快,却几乎在一瞬间抽走他所有残余的气力。

孩子在哭,他在无声地反抗。

手下一软,被抓牢了衣襟。心下只是暗恨,若是从前,且不说谁敢稍加冒犯,试问谁有能力对他如此放肆?就算是现在,若是他手中有刀,也绝计不会让人轻易占了便宜去。

刀?若是有刀!

心里边如此一想,却在猛然间发觉在自己指尖有淡淡透明的光芒流转,渐渐凝结成冰刃。当下也顾不上想为何本被禁锢,不可以在人族面前使用的幻力,为什么会突然复苏了。冰刃在手,本能的扬手便是一道流光挥去,却又硬生生忍住,让开咽喉而落在颈侧浅浅扎下一刀。

要不要剌下去?虽然刺的不是要害,伤口也不是很深,可只要角度一转,稍加力道,也是一样可以要了这侮辱他的白痴的命。可这人再千般不对,也只不过是个白痴,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就是知道了,大概也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始终是罪不至死。水滴还在面前,好歹也是他的亲人——看着亲人被杀,他知道那是什么难言滋味。这一刀还要不要再刺下去?

冰刃竟是刺不下去!

幸得这一刀终是让那人痛得有些狠了,松了他伸手往颈上一摸,满手鲜红,一时呆住,突然竟也如同水滴一般嚎啕大哭起来。只顾盯着自己手上的血,反倒忘了方才的事。

他徒然松了口气。看着这番动静终于引得妇人的丈夫闪进门来。看得眼前的情景,隐约也明白发生什么事。神色间却是从进门就带来的分外慌张。也不去看看伤势如何,抬手给了自己妻子的哥哥一记耳括子,打得只知道张大嘴巴呜呜作声的人一个踉跄。却也不声张,闷不吭声地一手拉了一人,连拉带拖的拽了出去。也不知从那弄了把锁,一反身又把门给锁上。

只待这些人一走,他心下稍安,这才觉得竟是无比的倦怠,心跳绵急却无力,隐隐的作痛。身子几近脱力,稍稍地靠着喘了两口,这才自己挣扎着缓缓系好衣服,手指无力之下,竟然也是半天才弄好。

这厢几人才出得门来,还没走开几步。就听得有人从他们家里稍大一点稍稍像样一点的正屋里出来。一见他们,冷冷一哼之下,扬口便骂。

“原来是你这小贼!老子的东西呢?”

水滴连惊带吓,这时抬眼看去,半晌才认得正是被他午时偷抢了药袋的人,此时正一脸凶神恶煞的立在面前,满脸的不怀好意。

在这个国度里,大夫是很受官府看重的,无论到了各处,百姓都有必须好言接待的义务。水滴在路上一折一返的耽搁,竟然让这人上得前来,又刚好撞到他家里来。

这下猛可里抬头就见此人,心里更是一团乱,却打定主意,死也不肯说出半句连累那哥哥。当下止了哭,只低着头任由着他百般辱骂。不吭一句。

他父母连同两老却着慌,却又不知如何去劝,也不敢得罪这大夫打扮的人。不知水滴究竟做了什么惹上那人,拿了人家的什么要紧东西。当下也在一边帮腔作势,连哄带骂的要水滴把那什么要紧的么劳子事物交出来,好恭送了这人离开。

这水滴年纪虽小,心眼却硬,一旦拿定了念头,却是任由几人连哄带骂,咬死也不开口吐出一字半句。

“你这小杂种!”那人暗想总不会是这孩子一时淘气,把那东西扔那儿去了。见这孩子只是死不开口,更是火上浇油。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全不顾惜水滴还只是个小小的八九岁孩子,那一巴掌,打得也不比方才傻子挨上的轻一星半点。竟是要置人死地般的下了死力。

不想此人会如此动怒,这家人也不由得一窒,向来是受惯了气的苦人,受辱惯了到麻木的地步。一时间竟只觉得心慌莫名,却不去想凶神恶煞之人如此做是对与不对。吓得呆了,竟再说不出半个字来,一任水滴挨上那重重的一巴掌,也只是傻眼看着,没有人想到去替孩子稍稍挡拦。

一掌下去,水滴的脸当下肿了半边。水滴咬着唇,唇上早出了血,还是不吭不响。低垂的眸子幽幽泛碧,渐形妖丽——

他在黑屋里一直听得清楚,一声响得清脆,心里一紧。隐隐觉出些不祥,缓缓的移近了墙壁的缝隙,一边调息着,小心看着室外的光景。水滴带来的东西想来是从那人那儿来的,也就眼前这些,只除了那个瓶子奇怪——心下一边想着,却是不出声地细看下去。

巴掌声响过之后,却只有傻子还在呜哦作声。眼见着这么些人的忙乱,却全没人来理会自己,不明不白的心里也有些不知是慌是怕。口中的呜咽声却是忘了停,却连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哭什么。此时看着水滴挨上一掌,脸上立即通红泛肿,竟是觉得万分好玩,口中还在呜咽着,脸上却是显出个痴傻的笑容来。

听着这傻子还在呜呜呀呀,惹人生厌。那人眼中凶光一闪,也是一掌搧去。另一只手竟是摸向了身侧的配刀。半途却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个小瓶来,竟是和那黑漆漆的瓶子一般模样。他手法却不熟练,鼓弄半天,才算是倒出一粒,小心万分的托着。递到水滴面前。“就是这样东西,拿到那儿去了?”

东西是见过的,可他就是打定主意绝不说出。那人脸上渐渐狰狞,在落日余晖里,沾了些血色。一手捏住他下颔,几乎就想要塞进他嘴巴里边去。

“那儿去了?”满意的看着水滴脸上浮起些惧色,又再次追问。水滴虽然惧,还是不出声,努力地想要挣出他的手掌,那人的手就跟钳似的,又怎容他挣脱。只使得自己更吃痛。

他也不是惧这人,只是想来后怕。这黑乌乌的丸子原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差一点就不小心用掉了——

“给他吃了。”那人也不和他计较,看向又不明不白挨上了一掌,只敢默不出声的傻子。话却是向着一边簌簌发抖的妇人说的。

看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妇人也不敢违命,抖着手接了去。傻子却只道是要给他糖果吃,一边咧了嘴呵呵傻笑着。毕竟是自己的哥哥,虽说是傻子,但终究是兄妹连心的。也不知这东西吃下去,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抖着手半天,终究是递不进那傻子张大了的嘴巴里边去。心下又怕又急,那丸子就从手中掉了地上。

“大爷……”妇人战战兢兢的回转过身来,想要开口讨个饶,却只是抖得利害,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妇人也算是个中中的姿色,只是连年来操劳,过早地老去。此时脸上早也是泪痕密布,在畏畏缩缩的神色之下,倒也有几分别样的惹人轻怜。

“细细一看,倒也长得还不错。”那大夫模样的人此时看了,只是冷笑一声。松开了水滴,转而摸向她的脸蛋。另一只手抽出刀来,很是放肆地横在身边。

水滴只怔了一下,想要扑上去,却被一边的丈夫拉住了。眼见得妻子又惊又怕的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初时还有些被侵犯的愤怒,但一看到那人手边的长刀,再看得那人满脸恶色,胆子就先软了一半。再看得两老也只是吓得簌簌发抖,只是眼看着他。心里却只是忿气。自己这么几年来,为这个家做得还不够么?这么些人都无能为力,为什么要叫他上前送死去。那是他们的女儿,是应该他们去上前解救的。

再说了,不过就是被别的男人碰了一下,他做丈夫的都可以大量的不去介意。她应该很知足了。更何况现在用她一人,可以换得这一家人的安泰——她早就不是完璧,又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说起来,要怪,就只怪她的这个水滴——孩子还在他手下挣扎着,想要扑到母亲身边去——更是恼火。竟反手一抽,不敢对那人反抗,却把满腔怒气发到水滴头上来,竟然是当场,教训起孩子来,全不却理会妻子在一边苦苦的哀求。

早也知这种人没有胆子违逆,大夫很是放肆的伸手就向妇人身上摸去,全不顾是在大天广众之下。一边看着那家人只敢簌簌发抖,愤怒却又害怕,又惊又急却又毫无胆量的样子,反而给了他莫名的快意。现在就只想任意的折辱这群贱民——反正他来的目的,也是不想这些人有任何一个留下去。

女子低低地哭泣,孩子全力挣扎,一家人无声沉漠看着。可笑的是丈夫却只是呵斥孩子的不是,而不敢去尽一尽自己作人夫作人父的职责。

只有那傻子,没有吃到糖果,见没人理会自己,一边去乐呵呵的满地找他的糖果,终是没有找着。

他在一边慢慢地调息着,试着凝结幻力。看着自己手中好不容易凝起来的淡淡的光芒——实在是太弱了。方才那番动作,耗去他几乎全部的气力。现在只是这样的光刃,已经是他目前能力的全部。

可是他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就算是这家人待他也不是真的好心。就算刚刚险些被冒犯,遇到这样的事,他也无法觉得是快意是出气。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人,依着他的性子,也无法装做视而不见,坐视不理。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一丝胜算的。尽管只是微淡的一点。

伸手从一边够过只破碗,往地上摔去。

他手上无力,又是泥地,摔得几下,才算是摔碎——这番响动却也引起了那人的注意。转头向一边的小屋看来,小屋又残又破眼看就是住不得人的样子,可是门上却上了锁。

那人也不向家人要钥匙,拖了衣冠不整哀哀哭泣着的妇人近前来,一刀把锁劈下。

正对着门果然坐着一人,见他拖了妇人进来,神色间却是冷冷地,全然不惧他凶恶的神色。坐在地上不动。

“畜生!”

听得面前冷艳的人不齿的骂了一句,清寒冷酷。他却不恼。看向他身后散放的药瓶,东西还在。

“我是畜生?”大夫恶声恶气地笑,在他面前把手伸向妇人身上——

“放开她!”面前的人说,声音低沉,显然是气力不继,却又有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放开她?”大夫的手上更是放肆。一任女人无力的挣扎着。“凭什么?”

得到的却是想不到的回答。清清冷冷,无动于衷的声音,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我替她。”

眼前的人,确实是绝色,比女子还要清丽的绝色!淡淡的苍白着,动也不动的坐着。

他不敢动,就是这样不动,眼前也是一阵一阵的发黑。可是现在他不能昏厥——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煞(三)

美丽的人。

魔族。男子。少年。

却比眼前的妇人精致,眉目如画,清黛而肃冷。神色冷凝,却也更魅惑。比起徐娘半老的妇人,其中韵致要远胜千百倍。

此时无风,残阳半退。霞光将落未落,在天地间渲出一片窒闷的惨艳,淡定无情的绚色。他置身在暗室之中,半身黑暗,另一半,任同霞光投在他身上,却依然掩不住肌肤淡淡的苍白。精致而冷静的容颜。滤过了血色,仿佛透明的晶玉,本是冷的光泽,在这光与影的交会中,却像是一片明瑕,清泠泠地干净。

确实是可以代替女子的美丽。

在这地方遇到魔族,倒也不是有多奇怪的事情。弱水和镜山横隔着他们的故里。明知不可为,可多少年里总有魔族掂念着这里,打这儿当作唯一的希望。偶而也会有逃脱的魔族,千辛万苦的想过弱水,可总不过是空想而已——

那人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回答,微微怔了一怔。却似乎有丝毫的犹豫。

作为奴隶的魔族,向来都是容貌出众。可这样精雕玉琢的容颜,却又超乎了所见过的任何魔族的概念。从见到的一时起他就没打算放过这人。

可是眼前却只有这个魔族,敢违逆他。敢开口骂他一句。只有这个明明是奴隶的魔族,说出愿意代替的话来。

还在犹豫的当头,妇人早已含糊不清的哭喊起来。“放了我,放过我……你去找他……是他自己说的……”

眼见了那人的怔鄂,他神色平淡,眼中却只是轻蔑不屑,冷澈剔透的眸子,看得人如无物。明知道有可能会激怒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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