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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双城广州篇-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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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吞吃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从过去几个月大量内地人逃往香港一转为大量的香港市民往内地逃难,一来一去间,广州更像在风雨当中飘摇的柔弱小花。
也因为这个原因,本来还可以申请到的国际援助也被无限制地“暂停”了,但从内地主战场包括广州周边不断打来电话催要枪支弹药和援救物资的电话却几乎没有停过。光是接这些电话,鲍望春觉得自己就要疯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他怎么努力,太多东西还是不可能到位。
这天晚饭后,鲍望春扶着周天赐在周家大宅后面的花园里缓缓地散步。周天赐的腿骨虽然断了,但这个人精力太旺盛,让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里简直要了他的命。鲍望春只好尽量挤出时间来陪他走走,就算范围只限于周家大宅当中,周天赐都觉得很满足。
说起来,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这样温馨默契相知相守的日子,似乎都没有过上几天,所以即便只是这样牵着手慢慢走着,都觉得很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竹林子里因为遍植艾草,倒也没有什么蚊虫,一股清香的味道围绕在两个人的周围。
“怎么了?晚饭就看你没有吃多少!”看鲍望春一路都没有什么话说,周天赐拉拉他的手,在竹林里安置的竹塌上坐下来。
鲍望春帮他把拐杖放在一边后,坐在他旁边的竹塌上,“最近,胃口,不好。”淡淡地说,也懒得多作解释,难道跟他说自己今天收到了上峰的申饬令吗?
周天赐看他一眼,也不多问,只是笑了笑,“现在局势多变,别任性,有吃的时候多吃点……”看见鲍望春一脸忿忿好像要辩别的样子,紧了紧相握的手,“你,我还不知道?心里一有事,就吃不下东西,亏你还是一个将军,一点举重若轻的气度都没有,万一有事,连续作战没时间吃饭,你怎么撑下去?”
鲍望春张了张嘴,但最后只好承认那混蛋说的是对的,挠了挠发根,“嗯”了一声。
周天赐看着他乖乖答应的样子,心不禁活泼泼地热了起来,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结果当然是被鲍望春一巴掌拍走,但还是捏到了一点,得意洋洋地开心了半天,“最近逼着你回来吃饭果然有点作用,有点肉了!”
鲍望春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往竹塌上躺落下去,“那么胖,干吗?宰了来,吃啊?”
“不是……”周天赐哼哧哼哧地笑起来,“养得胖点,我抱起来舒服啊!”
鲍望春玉面飞红,看起来是像要生气的样子,但抿了抿唇,却挑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腿都,断了,还动,坏脑筋,哼!你行吗?”
“小看我?”这算是逆到周天赐的龙鳞,瞪大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情人,“等下我们就大战三百回合,看看谁先投降讨饶!”
鲍望春忍不住笑起来,“就算,赢了,你这,瘸腿的,我也,胜之,不武啊!”
“胜之不武?”周天赐气得哇哇大叫,手一撑竹塌,整个人翻身就扑到鲍望春的身上,“什么叫做胜之不武?”
鲍望春若想要推开他其实自然是很容易的,但怕牵扯到他受伤的腿骨,而且心里存着“如今局势多变,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的念头,何况周天赐一早就叫所有人都退下了,也不怕别人打扰,于是反而轻声笑了笑,张开手抱住了他,“你这,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的,混蛋!”
周天赐捧着他的脸,“是,我从上辈子见到你开始,就没安好心——天可怜见,终于让我这辈子遂了心愿。”轻轻吻上那丰润玲珑的嘴唇,“东卿,谢谢你!”

******啊啊,天啊,我又出现了,能不能不要把我算进去,我是可有可无的小分********

轻吻着他额角薄薄的汗,有时候,周天赐真恨不得把他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就这样带走,远离这烦乱的尘世、战火纷飞的时代,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安安静静地过只有两个人的日子。
但他是这样骄傲,这样自尊心强的男人,他又怎么可能放开他的职责完全托庇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呢?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是东卿,不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了。
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上辈子就没有看够,这辈子还是不够,下辈子应该仍是不够……这样胡思乱想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翻身坐起,从自己散落在一边的衣衫里翻出一道符,转身轻轻托起鲍望春的头部,把它挂在他的胸前。
鲍望春睁开疲倦的眼睛,“什么,东西?”
“我去白云山向能仁寺的老方丈求的开过光的护身符,给我老老实实戴着,不许拿下来。”周天赐霸道地说。其实这道符里藏了一缕他自己的头发,而与此相同的另外一道符里却藏了一缕他趁着鲍望春睡着的时候偷偷截下的一缕头发。去能仁寺云云,纯粹瞎说,但这符去求来的倒是不假。他求的是黄大仙庙里的姻缘符。
有些无聊,求的时候,他自己也这样觉得。可是——这辈子或许转眼就要结束了,假如结发可以让两个人的姻缘一直一直延续下去,他不介意做些更加无聊的事情。不过,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鲍望春却举起手腕,哭笑不得,“再戴,下去,我就,浑身,披挂了!”对,那上面是陈老爷子送给周天赐的长命锁,也被他硬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送的诶,我送的你还计较?造反了你?!”周天赐恶狠狠地在鲍望春的额头上弹一下,“就算浑身披挂也要戴着,什么都不许拿下来!”
“好!”鲍望春无力地嘟囔一声,“痴线!”
“哟!粤语学得不错吗?会骂人了啊?”
周天赐用力在他的身上压了压,直压得鲍望春破口大骂:“滚开,你这头,猪!重死了!”
周天赐哈哈大笑着,手臂一用力跟他换个位置,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口头上却不饶他,“猪?见过这样帅气勇敢,会开飞机的猪吗?”
鲍望春冷笑,“你怎么,知道,没有?”
“噗哈!”周天赐喷笑出来,“东卿,东卿!我开始知道我们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了。”
“嗯?”鲍望春累得要死,索性闭上眼睛,就听他胡言乱语。
“我们以后啊,肯定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啊啊,这样说起来,以后我们家的家具恐怕不能买太好的,否则就算是铁木的,都经不起我们两个这样折腾……”随手拿起一旁的衣物盖在鲍望春的身上,“不过床一定要买最大最结实的,否则我们两个睡的都不舒服啊……啊啊,其实,诶,东卿你觉得,我们在天花板上装一面镜子怎么样?哈!这主意很棒吧?”
“闭嘴!”鲍望春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他采阳补阳浑身劲道,自己却被他采得筋疲力尽,还要听他这样胡说八道,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道理?
“不好啊,好吧好吧……”周天赐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么我们不装镜子……不过也没关系啦,反正你贪睡,我每天都醒得比你早,你睡觉的样子我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欣赏……”顿一顿,感觉怀里的人,呼吸浅浅的,一点一点正在陷入沉睡,不由裂开嘴微笑了起来,“我们每天早上就在床上打一架,发泄一下精力当早锻炼,然后一起吃早饭、一起吃午饭、一起吃晚饭……我喜欢吃鱼,特别是你的做的,什么鱼都好,只要不是鲍鱼!因为鲍鱼是我要在床上慢慢吃的……哎唷!”轻轻的一拳显示着趴在胸口的人并没有完全睡着,周天赐笑得更加愉快了,“我们可以一起散步,一起抽烟,一起讨论国家大事,一起对抗敌人……我们可以一起做所有的事情……”一面笑着,一面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滑下来,“所以,我们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那么多一起要做的事情能做!”
无论如何,请你,东卿,为了我,也要活下去!
叹息还没有从嘴里逸出来,罗靖安的声音在竹林外响了起来,“将军,惠州急电!日军开始向大亚湾方向集结,有强行登陆的迹象!”
048

公元1938年10月12日,日军第十八师团在惠阳大亚湾下涌、盐灶等处强行登陆,中国第四战区的广增战役拉开帷幕。
两个通宵外加一个白天的作战会议,让整间办公室一片烟雾缭绕。一打开房门,首先冲出来的是香烟的腾腾烟雾,而后才是红着眼睛的粤军各路将校军官。
鲍望春慢慢站起来,跟其他在座的军官不同,他虽然有着将军的头衔,却没有实际的兵可以被他带领。除了情报分析和作战参谋,大敌当前的时候,他这个军统局的“将军”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之所以余将军还邀请他参加作战会议,主要就是因为一开始就是他提出的日军有可能在广州另一边强行登陆的可能性的——只可惜,情报分析虽然正确了,但无人无力,就算知道也无计可施。
“东卿!”余将军叫住他,“你留一下。”
鲍望春走过去行了个礼,“余将军。”两夜一日的连续会议,光香烟他就抽掉了五包又多,嗓音沙哑,不过此时大家都一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本来你是军统局的人,用不着跟着我们陆军部直接参与战斗,但是现在……”余将军叹口气,“我也实在没有人可用了,所以,我想把广州交给你。”抬头看一眼他,“包括广州周围自卫队的组织,民众的疏散……还有,最后……”
“将军!”鲍望春看着他,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东卿,是军人!”
军人,就是以服从为天职,以守护国家民众为责任的人!就算明知道最后的路是什么样的,他也只有走下去,别无选择。
缓缓地向余将军行了一个军礼,鲍望春转身离开作战会议室,这是余将军最后一次见到鲍望春。他就这样走出去,却像已经看透了一切的结果,缓步而行,从容面对。
明明,还是未来远远大于过去的人生;明明,属于他的幸福才刚刚握到自己的手里……
余将军站起来,向着他的背影立正!

***

“将军!他们,他们只是一群刚刚拿到枪的老百姓!”罗靖安站在鲍望春的办公桌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难道你也相信,广州靠他们真的能够守住?”
“守不住!”鲍望春迅速地在一叠又一叠的命令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既然守不住,为什么还要……”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鲍望春淡淡看他一眼,“政府,那边,民众,疏散,计划,出来了,吗?”
“噢,”罗靖安站直身体,“曾市长求见。”
鲍望春把笔往桌子上一扔,“这,老匹夫,又想,做什么?”勃发的怒气薰得鹰眼一片怒红,猛地一推桌子,“我去,见见他!”
……
但这次,鲍望春猜错了。
“我知道在鲍将军看来,老朽不过是一个厚颜无耻的政客。你们在前方打仗的时候,我们这帮人却在后面盘算着怎么把你们卖掉……”曾市长拄着他的拐杖,身体却站得笔直地双目炯炯看着鲍望春。
“但是将军!你们是军人,责任是守护国家百姓,我们是政客,责任是让民众更好地活下去。”轻轻一笑,“其实现在说什么,将军都会认为老朽这是在为自己推托,但事实却是,但凡有一点希望,老朽都希望广州的百姓能够不要走最后一条路。将军,你老实说一句话吧,广州,守得住守不住?”
鲍望春看看眼前这个老者,慢慢吐出一口气,“守不住!”
“东卿!”正从门外进来的孙翌猛然大喝一声,“不要乱说话!”就凭鲍望春刚才这句实话,他就足够被送上军事法庭了。
但鲍望春摇了摇头,“人命,是很,重的。”这句话似乎还是那个家伙说的,摇摇头,“与其,骗他们,与广州,共存亡,我们,更应该,让他们,自己,选!”
逃亡,背井离乡;留下,沦为日俘,来来去去都是悲惨的命运,但是最起码,每个人都有知道的权利。
曾市长一时间就像瞬间就老了几十岁,“是吗,守不住了!”长叹一声,转身吩咐了身后的秘书几句什么话,然后又转头回来,“鲍将军,未知还有什么是老朽可以一尽绵薄之力的?”
鲍望春微微一愕。听见广州守不住了的大实话,这个老家伙不是应该惊慌失措,然后尽快带着他的幕僚收拾细软转身逃走的吗?怎么好像,突然间,他就变了个人一样?
“老朽听闻欧洲有一个传统,船长与船共存亡。”曾市长笑了笑,“老朽虽然不是船长,但广州这艘船若是沉了,老朽必然是最后一个活在广州的人。”振了振身上的衣衫,“将军,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鲍望春看着他,“请讲。”
“听说军统局的高层,身上总是随身携带着一种可以瞬间毙命又没有什么痛苦的毒药,以避免身陷敌手时熬不过刑求,泄露机密。老朽是个没用的老头子,只怕看见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骨头硬不下来,所以,想请将军赐药!”
鲍望春深深看了看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就不怎么看得起的老者,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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