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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节

读者 2009年合订本-第3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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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我以为那是一个陌生人带着一瓶花前来。
  然后,我发现这是一头鹿,它的角像一棵矮矮的小树,枝条丫杈,没有叶子。
  最后,鹿一下子出现了。我俩全停住脚步。
  我跟它说:“靠拢来,什么也别怕。我带着枪,那为的是有气派,想模仿那些煞有介事的人。我永远也不会使用枪,我把子弹留在子弹盒子里。”
  鹿听着,嗅着我的话。我一说完,它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像是一阵风刮得枝条一会儿交叉,一会儿又不再交叉。它逃走了。“多遗憾!”我朝他喊,“我都幻想咱俩一起上路了。我呢,将我所喜爱的草儿亲手献给你,而你,就把我的枪横在鹿角上散步。”
  《牛》
  老牛缓慢地、安静地过来喝水。他们把脊背挺直,喝着水。水在极轻微地颤动。最后,他们凉快了,似醉非醉,又同时抬起头,像来时那样,乖乖地离去。
  但是,有一头牛留着。
  十分温柔的牧人并无恶意地戳着他臀部的干粪片,但没有用处:一头牛留着,蹄子插在土中,凝视着双角倒影,忘掉了自身。
  《猪和珍珠》
  猪一放到草地,张嘴就吃,丑陋的嘴脸再也离不开地面。
  他并不选择鲜嫩的草。他碰上什么就咬什么。他盲目地向前伸着那永不疲倦的鼻子,既像是一把犁刀,又像一只瞎眼鼹鼠。
  他只关心使那个已经像只腌桶的肚子滚圆。他永远也不注意天气。
  刚才,他的鬃毛差点儿在中午的太阳光下烧起来,但那有什么关系?而现在,低沉的云朵充满雹子,正伸展着,向草地倾泻,但这又有什么要紧?
  不错,喜鹊在不由自主地展翅逃窜。火鸡都藏进篱笆,而幼稚的马驹子在一棵橡树下躲避。
  但猪还是留在他吃东西的地方。
  他一口也不放过。
  他的尾巴摇晃着,照样显得非常惬意。
  他浑身挨着飞雹,但只是偶尔咕噜一声:
  “老是这些肮脏的珍珠!”
  《母牛》
  给她找个名字太难了,结果就没有给她起名字。她被简称为“母牛”,而这名字对她倒最为合适。
  而且,名字有多大关系呢?只要她吃!鲜草、干草、蔬菜、谷物,以至于面包和盐,她随便什么都有,而她也什么都吃、什么时候都吃,由于要反刍,还连吃两次。
  她一旦见我,就用叉裂的蹄子迈着轻盈小步奔走,蹄子的毛皮与腿很相似,就像是白色的袜子。她来到了,相信我一定会给她点可吃的东西,而我,每次都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跟她说:“行,吃吧!”
  但是,她消耗东西是为了制奶,而不是肥己,一到固定的时间,她就呈献出鼓满的、正方的乳房。她并不吝惜奶,——有些母牛是舍不得的——她很慷慨,只要稍微挤挤她四个富有弹性的奶头,她就排空奶泉。她腿不动,尾巴也不摇,而只用她大而柔软的舌头玩耍似的舔女佣人的脊背。
  虽然她过着独身生活,因胃口很好也不觉得无聊。只有很少情况下,她才遗憾地哞叫,模模糊糊地思念她最近一次生产的牛犊。不过,她希望有人拜访。她两角竖立在额角上,嘴唇馋馋地挂着一线涎水和一丝草茎,殷勤好客。
  男人们毫无所惧地抚摸着她鼓胀的肚子;女人们也只需提防她的温存,她们对这样大的牛如此温柔感到惊奇。她们做着幸福的梦。

  《狗》
   这种天气,是不能赶波昂杜到外头去的。风在门底下尖利呼啸,甚至逼迫它离开了草垫子,寻找着最合适的地方,把可爱的脑袋悄悄伸到我们座位中间。但是,我们都肘靠肘紧挨在一起俯身烤火,于是我给了波昂杜一个耳光。我的父亲用脚蹬开它。妈妈骂了它一顿。妹妹则递给它一个空杯子。
  波昂杜打着喷嚏,去到厨房看我们是否已收拾就绪。
   然后,它走回来,往我们圈子里硬钻,也不怕被我们的膝盖夹死。瞧!它终于挤到壁炉一角。
   它在原地转了好一阵子,靠柴架坐下,不再动弹。它望着主人们,眼神那么温柔,谁都只能宽恕它。不过,差不多烧红的柴架和散出的灰烬烫着它的尾巴。它却还是待着。
  我们为它闪开一条过道:“喂,快滚,蠢家伙!”但是,它执拗不动。在野狗的牙齿冻得发颤的时光,波昂杜却在炎热中。它毛烧焦了,屁股烤灼着,但强忍住不吠叫,苦笑着,泪水盈眶。
  《猫》
   我的猫不吃老鼠,它不喜欢吃。它抓老鼠不过是为了拿来玩。
   当它玩够了,就饶恕老鼠性命,去别处遐思,身子坐在蜷曲的尾巴上,天真无邪。
   然而,由于猫的利爪,老鼠已死了。
  《母鸡》
   门一开,她就脚爪并拢跳出鸡棚。
   这是一只平常的母鸡,装饰朴素,从不下金蛋。
   在炫目的亮光下,她犹豫不定地向院子里走了几步。
   她首先看到的是灰堆,每天早晨,她都习惯于在那儿嬉戏。
   她在那里打滚,沾上满身灰烬。她羽毛鼓胀,双翅激烈振动着,抖掉昨夜的跳蚤。
   然后,她走到被最近一场骤雨注满水的盘子前饮水。
   她只是饮水。
   她小口小口地饮,脖子举起时刚够着盘子的边缘。
   然后,她寻找粮食。
   属于她的有嫩草,还有昆虫和遗落的谷粒。
   她啄着,啄着,不知疲倦。
   她时而停下来,挺立着,目光敏锐,嗉囊前凸,头冠有似当年共和党人的红便帽。她在用这只耳朵和那只耳朵倾听。
   而一旦确信并无什么新鲜事,她又开始寻食。
   她像关节性痛风患者那样高高举起僵直的脚。她张开爪子,小心地放下,没有声音。
   她行走时多像光着脚丫子的人。
  《燕子》
   她们每天都来给我上课。
   一声声呢喃在空中画出无数虚点。
   她们引出一根直线,到顶头猛然一顿,蓦地另起一行飞去。
   飞得太快了,花园里的水塘都无法临摹下她们掠过时的影子。
   她们从地窖一跃就登上阁楼。她们用轻盈的翎毛笔,把那谁都无法模拟的签名,一挥而就。然后,一对对地,她们括一个大括弧,晤面,聚合在一起,在天空的蓝色底板上,落下墨迹。
   可是充满友情的目光还追随着她们,如果你懂得希腊文和拉丁文,而我认识烟囱的燕子在空中描画出来的是希伯来文。





有关故乡的若干词条


  作者:罗鹿鸣 来源:《读者》2007。23

   现状 乡亲们不再挨饿,但仍然贫困。
  礼貌 父亲说,睡床要睡里面,外面留给客人或者长者睡。这就是礼貌。
  礼节 母亲说,到别人家里做客,鸡蛋三个只吃两个,两个只吃一个,不能都吃光了。这就是礼节。
  习俗 嫂嫂说,不能跟女人打架,好男不跟女斗。这就是习俗。
  汉子 哥哥说,打架只能一对一,不能多对一,不能恃强凌弱。这就是汉子。
  荣耀 故乡总是与荣耀不可分的。即使没有归葬故园,你也归葬在毛边纸族谱里。
  祁剧 跑十几里路去看的大戏,地方特色剧种,是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渔鼓 红白喜事越办越闹哄,逢十的大寿不仅摆酒还唱大戏,也有些打渔鼓搞几天的,而这在我小时候只有办白喜事才打的渔鼓却也能登红喜事的大雅之堂了。以前是一个人怀抱竹筒大鼓、左手持竹板、右手击打鼓面的独角戏,配上一个拉二胡的,就可以将一个通宵闹得不亦乐乎,如今却可以几个人同时登台打渔鼓,像演戏一般了。以前简单的丧仪现在越来越复杂。礼生、歌手、乐手、和尚一班人马粉墨登场,开路、招魂、守灵、奠礼、作祭、扎灵堂、烧灵屋,一应仪式叫人眼花缭乱。
  文化构成 不讲卫生,不拘小节,不讲秩序,不讲大局,势利眼,刀子嘴,红眼病,小肚鸡肠……还有各种节庆,各种饮食习惯,各种农事活动,各种俚语,这与上面的各种乡风民俗,构成了故乡的文化。这种文化养育了我的童年与少年,使我终生受益也同时贻害无穷。
  故乡 故乡就是这样一种心理状态,就是这样一种情感浓度,就是这样一种区域划分。对于本县来讲,故乡就是你的出生地;到了外县,故乡就是你出生的县;到了外省,故乡就是你出生的省;到了外国,故乡就是你出生的祖国。故乡就是这样一个一个放大的单元,就是这样一本一本的书,就是这样一串一串的情结。
  父亲 父亲罗耀华,生于1921年,乡村教师,从教40余年,好作古诗、对联。著述80余万字,德高望重,方圆几十里颇有文名。
  母亲 母亲崔翠英,生于1922年,不识字,擅女红、编织。一生辛勤劳作,克勤克俭。生六男一女,我是他的满崽。






诗二首


   你的蓝色
  
   ◎'哥伦比亚)爱德华多·卡兰萨 ○朱景冬 译
  
   思念你,是蓝色的,就如中午
  
   沿着一片金色的树林漫步;
  
   花园在我的言语中诞生,
  
   我和我的云在你梦中行走。
  
   一阵柔和的风,一段忧伤的距离,
  
   把我们连接,把我们分开;
  
   我举起我的诗歌的双臂,
  
   痛苦和期待,你的蓝色。
  
   思念你,有着蓝色性情的你,
  
   有如一条小提琴似的地平线,
  
   或者素方花的温和的苦酸。
  
   我觉得世界变得透明晶莹,
  
   我望着你,在三位一体的灯下,
  
   在我思念的蓝色的星期天。
  
   (李 义摘自《外国文艺》2007年第5期)

  
   大提琴
  
   ◎'波兰'亚当·扎加耶夫斯基 ○黄灿然 译
  
   不喜欢它的人说它
  
   只是一把突变的小提琴被
  
   踢出了合唱队。
  
   并非如此。
  
   大提琴有很多秘密,
  
   但它从不呜咽,
  
   而只是低声唱。
  
   不过并非一切都变成
  
   歌。有时候你听到一句低语或私语:
  
   我很寂寞,
  
   我睡不着。
  
   (朱 云摘自《外国文学》2007年第5期)




草原上的日出


  '英'多丽丝·莱辛 '译'青 闰
  在清晨的灌木丛中;一个小男孩遇到了如下情景:
  他跑得更近了;然后又静静地站住;一种莫名的新的恐惧使他停下了脚步。他四周的草儿生机勃勃;正在窃窃私语。他狂乱地四下张望;接着低头看去。地上黑压压的全是蚂蚁;又大又壮;它们对他视而不见;急匆匆地向挣扎着的什么东西奔去;好像亮闪闪的黑水在草中流淌着。
  之后;他屏住呼吸。怜悯和惊惧攫住了他;只见一只野兽倒在地上并停止了尖叫。此时此刻;他只听见一只鸟儿在鸣唱;以及行色匆匆的蚂蚁的沙沙声。
  他抬头冲那只不住扭动、时而抽搐的黑色东西望去。它比刚才安静了。从那团微微扭动的东西尚能模糊看出像个小动物的形状。
  他突然想到他可以开枪射击;让它结束痛苦。于是;他举起枪然后又放了下来。那只鹿再不可能有什么感觉了;它的挣扎是神经的机械反射。但使他放下枪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一种在脑海里逐渐膨胀的愤怒痛苦和抗拒感:如果我没来;它就会这样死去;我3?3吗要干涉呢?类似这样的事情灌木丛中随处可见;随时都在发生。活着的东西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这是生命的演变过程。我阻止不了;我也无法阻止。我无能为力。他很高兴那只鹿已经失去知觉不再感到痛苦了;因此他不必下决心去杀死它。此时;他脚下的蚂蚁们嘴里衔着粉红色的肉片正浩浩荡荡地返回。他的鼻子闻到了新鲜鹿肉的酸味。他极力控制着空胃徒劳地抽搐;然后提醒自己:这些蚂蚁也需要吃东西!
  那东西已经小了。现在;它看上去已经难以辨别。他不晓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随后看见那个黑影渐渐变小;些许白色从中显露出来;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是的。是太阳刚刚升起来了;它照耀在岩石上。哎;整个事情不可能超过几分钟。
  他跨步前行;信步踩碎了几只蚂蚁;将它们从衣服上拂掉;直至他站到那具骨架前。它已经被剔净了肉。除了白骨上粉红色的碎肉块;仿佛它已经在那里躺了好多年。骨头四周;蚂蚁嘴里衔着肉;渐渐稀少。
  那个男孩朝它们——又大又黑又丑的蚂蚁们望去。其中有几只站住;正用闪亮的小眼睛盯住他看。“滚!”他冷酷地对那些蚂蚁说;“我不喜欢你们!不管怎么样;都不喜欢。滚吧!”说完;他想像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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