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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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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极而泣。
  母亲温暖的眼泪滴湿了自己的肌肤,又八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问道:
  “权叔,这附近有没有客栈啊?”
  “我正要去找呢,哪里都行,我们边走边找吧?”
  “我也正有此意———”
  又八边背着母亲边说:
  “母亲大人,您好轻啊!好轻!比石头还要轻!”
  6
  船上的货物大部分是蓝色的染料和纸张,另外在船底还藏了违禁品烟草,虽然这是个秘密,但是光闻味道就可知道烟草藏在哪里。
  这艘定期货轮,每个月数次往返于阿波国和大坂之间,船上除了载货也搭乘客,其中有八九成的乘客是常年往来于大坂之间的生意人。
  宫本武藏 火之卷(18)
  “怎么样?生意兴隆吧!”
  “啊!虽然大家都说边界的形势不错,钱不好赚啊!”
  “听说为了打造枪只,工人不够,形势不甚好吧!”
  另外一个商人说:
  “虽然我在贩卖军需品和旗帜、鞋子等,但是生意大不如前了。”
  “噢!是这样子啊!”
  “连这些小武士都很会精打细算呢!”
  “哈、哈、哈!”
  “以前那些野武士把抢夺来的武器卖给我们,经过整修、加工,又可以转卖出去。如果再发生战争的话,野武士再把武器掠夺转卖,我们又翻新出售,如此循环不已,只需花费少数的成本就够了。”
  商人之间大多谈论着这一类的话题。
  其中———
  “在内地几乎已经没钱赚了,现在必须像吕宋助左卫门和茶屋助次郎等人那样,坐船到海外去求发展啊!”
  眺望着无垠的大海,听说在海的那端,百姓们富裕繁荣。
  “即使如此,在武士的眼里,我们这些商人还是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你看那些武士们根本就是一群附属在大将军旗下的寄生虫,依我们看来,他们的日子实在太轻松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一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得披挂上阵,说不定还会战死沙场,平常为维护武士道的名誉,处处受限制,无法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也实在可悲!”
  “形势的好坏,也只有我们这些商人才会受到影响吧!”
  “即使受影响,日子还不是逍遥自在。”
  “只要能低头就没事。至于胸中的郁愤都可以用金钱来补偿。”
  “所以要尽情享受人生啊!”
  “有时真想大声对他们说:‘你究竟是为何而活呢?’”
  这里的商人都属于中上阶层,他们经常铺着舶来品的毛毯,炫耀自己是另一种身份。
  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原本属于桃山文化的豪奢气派,随着太阁去世,已经从武家转移到商人身上。光是看他们奢侈的酒器、华丽的旅装、旅具,和讲究的装饰品……即使是一个吝啬的商人,都强过领粮千石的武士。
  “哎呀!好无聊啊!”
  “太无聊了,我们开始吧!”
  “走!我们到那帷幕里去!”
  他们走进一个小帷幕内,叫女侍送酒来,开始玩一种经由南方流行到日本的“花纹纸牌”。
  在这里一把赌注的黄金,足以拯救一个饥饿的村子,这些人却挥金如土。
  这一类人在船上不过是极少数的一部分。另外还有一个阶级,包括浪人、儒学者、和尚以及一些习武者,在商人们的眼中,他们是一群不知为何活在世上的人。
  现在这些人都坐在货物旁的阴影下,面无表情地望着冬日的海面。
  在这群面无表情的人当中,有一个少年。
  “嘿!坐着不要动。”
  他倚靠着货物,面向大海,膝上抱着毛绒绒的圆形东西。
  “哇!好可爱的小猴子。”
  旁边的人说道:
  “看起来很温驯的样子。”
  “是啊!”
  “你是不是养很久了?”
  “不是,前一阵子我从土佐到阿波的途中,在山中抓到的。”
  “是你抓的呀!”
  “为了抓它,我还被大猴群追得好惨。”
  寒暄中,少年并未抬头,他把小猴子夹在膝盖当中,为它抓跳蚤。他头发上绑着紫色带子、衣着华丽,穿了一件绯红背心,看起来像个少年,却又看不出他实际的年龄。
  连他身上戴的烟管都属太阁风格。像他这身华丽的打扮,也是曾经流行一时的桃山全盛时期的遗风———过了二十岁还不穿元服①。超过二十五六岁,还梳着童髻,系着金边发带,甚至习惯摆出一副清纯稚童的模样。这风气仍留传至今。
  因此,光凭外表不能判断他是否仍未成年,他体格健硕,肤色白皙,红唇明眸,浓密的眉毛末端往上斜扬,看起来一脸严肃。
  虽然如此,他还是充满稚气———
  “嘿!你还动。”
  他拍了一下小猴子的头,仍然童心未泯地继续替小猴子抓跳蚤。折衷来看,他可能是十九、二十岁左右,再从他身上的旅装可确定并非藩臣,在这艘船上,他既非修炼者或傀儡师,也非穷武士,怡然自得地处在充满汗臭味的人群中,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个浪人。
  但是,如果是浪人的话,他身上有件东西又太过于出色了,那就是用皮绳斜背在红背心后的一把作战用的大刀,刀身像竹竿那么长,没有护手。
  由于身背大刀,加上考究的打扮,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这真是一把好刀啊!”
  离少年不远处,祇园藤次也入神地望着他,心想:
  “在京洛地区很少看见这种刀。”
  光凭这把好刀就不难想像它的主人以前如何风光。
  祇园藤次希望有机会能和少年聊一聊。冬日的午后笼罩着一层薄雾,阳光普照的淡路岛已经渐渐消失在船尾,巨大的风帆在乘客头顶上应和着海浪声,啪嗒啪嗒响着。
  宫本武藏 火之卷(19)
  藤次已经厌倦这趟旅程。
  他打了几个哈欠。
  要不是因为厌倦这次的旅行,也不会察觉到他人的存在。祇园藤次已经在船上待了十四天,所以非常倦怠了。
  “信差不知把信送到没……要是能及时收到信的话,她一定会来大坂码头接我吧!”
  他借着思念阿甲的容颜来排遣旅途中的无聊。
  吉冈家自从出任室町将军家的兵法所之后,名利双收。但是到了清十郎这一代,放纵无度,导致倾家荡产,连四条武馆都拿去抵押了,到了年底,搞不好连武馆都会被那些商人没收。
  年关逼近,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讨债,因为无力清偿,只得将父亲拳法的遗产全部变卖一空,如今是家徒四壁,可能连一顶斗笠都无法留下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清十郎来找藤次商量,除了这个小师父挥霍无度之外,藤次也应负一半的责任。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办妥的,你等着瞧!
  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方法,就是在西洞院西边的空地上盖一个吉冈流武术的振武阁———因为综观社会局势,目前武术盛行,诸侯四处招揽武士。若于此时大力培植新人,扩大原先的武馆规模,一来不但可以保住祖先遗留下来的遗志,二来可以将之推广于天下———如此重责大任,理当是我们这些后辈门生应尽的义务。
  他叫清十郎将主旨书写下来,传送给九州、四国等地吉冈拳法的门人,并且四处去拜访他们,而他最主要目的是为了募捐建筑振武阁的经费。
  吉冈拳法的祖师们所培养的门人,目前散布在各藩所任职,大都身居要职,但是即使他拿着这封主旨到处去游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捐款情况并不如藤次预算的理想。
  大多数的回答是,我们会再跟您联络。
  或者是,反正等我们以后到洛城时再捐吧!
  现在藤次所带回的捐款,不及他原先预计的百分之一,但是因为这个财务问题与自己无关,反正是聊胜于无,所以打从刚才开始,就不再去想小师父清十郎的事,而一味地幻想久未谋面的阿甲的容颜,但是他还是一直在打哈欠,坐在动荡不定的船上,无聊透了。
  他望着一直在帮猴子抓跳蚤的美少年好不羡慕,羡慕他找到一个好办法消磨时间,藤次走近他说道:
  “年轻人,你要去大坂吗?”
  美少年摸着小猴子的头,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的,我要去大坂。”
  “你家住在大坂吗?”
  “不是。”
  “那你是住在阿波国吗?”
  “也不是。”
  这个少年不易亲近,他回答完又继续低头帮猴子抓跳蚤。
  双方的对话似乎无法继续。
  藤次沉默了一下,又开口说:
  “你这把刀真棒啊!”
  这回他夸奖他背上的大刀,美少年说话了:
  “是吗?这是我的传家之宝。”
  听到对方的赞赏,美少年很高兴地转向藤次。
  “这把刀原来是用来打仗的,所以我想拿到大坂去找一位好的铸刀师傅,希望能把它改成佩刀。”
  “即使改成佩刀,好像还是长了些。”
  “是啊!这把刀有三尺长呢!”
  “真是一把长刀啊!”
  “如果能够改成这么长就好了———”
  这位美少年露出酒窝,非常自信。
  “要把它磨短也不是不可能,即使是三尺或是四尺的长刀。但是真正使用时如果能全力发挥这把刀的威力,那可就厉害了。”
  藤次想探美少年的虚实。
  “背着一把大刀,走起来看似威风凛凛,但也因人而异,要是背着这么一大把长刀逃跑的话,可就不太好看了。可否请教你学的是哪一流的武术呢?”
  一谈起剑术,藤次自然而然地有点瞧不起这位乳臭未干的少年。
  美少年瞄了一眼对方自大的表现,说:
  “我学的是富田流。”
  “富田流使用的应该是小刀啊!”
  “没错,是小刀。但是也无人规定学了富田流就只能用小刀,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所以就违纪练习大刀,师父盛怒之余,把我逐出师门。”
  “嗯!年轻时略带叛逆心是不错的。”
  “然后我就离开了越前的净教寺村,我想既然我是富田流门人,我就去拜访创造中条流的钟卷自斋老师父,他很同情我的遭遇,收我为徒,我在那里修炼了四年多,功夫学得不错,师父也认为我学得差不多了。”
  “乡下师父很轻易发给剑术目录或印可的。”
  “可是自斋师父不轻易发印可给人的,听说师父只颁过一张印可给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师兄伊滕弥五郎一刀斋。而我也想尽办法希望能得到一张印可,所以卧薪尝胆、日夜苦练,可是由于在故乡的母亲逝世,以致我练到一半就中途返乡了。”
  “你故乡在哪儿?”
  “周防岩国。我返回故乡后仍然天天鞭策自己,经常独自到锦带桥旁,斩燕砍柳,磨炼剑术。这把刀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传家之宝‘长光刀’。”
  宫本武藏 火之卷(20)
  “哦!是长光刀啊!”
  “刀上没刻名字,是经由口耳传承,在我的故乡还有人称它叫‘晒衣竿’呢!”
  本来以为这位美少年不喜多言,没想一谈到喜欢的话题,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无视于他人的脸色。
  从这一点,加上他先前所说的经历来看,实在和他的外型不太相衬,其实他是个个性强烈的人。
  美少年稍微停顿一下,抬头仰望天空,眼眸里映着天空的云彩,神情感伤地说:
  “可是那位钟卷师父已经在前年因病去世了。”
  他自言自语:
  “当时我在周防,同门草   天鬼向我通知此噩耗时,我感怀师恩,悲恸不已———一直随侍在师父身旁的天鬼是比我早入师门好几期的师兄,和师父自斋有叔甥的血缘关系,却也未获印可,而我虽已远离,不在师父身边,但他却在生前已经写妥印可目录要留给我,听说他一直希望能亲自颁给我的。”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祇园藤次听到美少年叙述他的前尘往事,自己却感受不到半点伤怀。
  但是有人聊天总比一个人无聊还好些,所以他就回答:
  “嗯!原来如此啊!”
  他假装热衷于对方的话题。因此美少年郁闷的情怀更是一泻千里,他接着又说:
  “当时我要是能快点回去看他老人家就好了,但是我人在周防,而师父住在上州的山里面,相隔几百里路,更不凑巧的是,我的母亲也在那段时间去世,所以我赶不及见师父最后一面。”
  船身稍微摇晃了一下,乌云遮蔽阳光,海面呈现一片灰色,偶尔浪花打上甲板,更添增寒意。
  多愁善感的美少年继续诉说着。经此种种遭遇,他已经变卖掉故乡周防的房产,与同门师兄草   天鬼相约,他现在正启程前往约定地。
  “师父自斋亲戚很少,除遗留微薄的财产给天鬼,他并另外准备金子和中条流的印可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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