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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太虚幻境-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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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神色一惨,微微闭上了眼,好一会儿,复又张开:“凤仪,你终于对我说出了这句话。我原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是,当你话说出口时,我却还是奇痛入骨。” 
  楚凤仪惨然一笑:“那么你呢!你明知若儿是我的孩子,却让我们母子分离,不让我亲自教养他;你明知若儿是我的孩子,却让他从小无人教养,什么道理也不懂,故意引导他变成荒淫暴虐的君主,甚至任凭那些流言传到他耳中,让我们母子离心。” 
  “那流言不是我散布的,你明明知道,为何嫁祸于我?”应付任何难局困境都洒脱自如的萧逸,此时也风度尽失,愤然说:“我为什么让你们母子分离,因为你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儿子,只要有他在,断不肯多看我一眼,纵然我为你保住国家,打出天下,那又如何?” 
  “我为什么不好好教导他?因为他才七八岁,就已经知道端起皇帝的架子来训我,已经知道说,他是皇帝,我什么都要听他的。凭什么?凭什么?我沙场喋血、日夜忧劳,那么多文臣武将竭尽心力,成就了今日的大楚,却要让一个小儿来喝骂训斥。” 
  “我所有的功劳血汗,比不上君王的一念喜恶。自古以来,权臣有几个好下场?遇上了少年英主,哪一个不是落得个不明不白的结局? 
  我要保护自己,保护忠于我的人,错了吗?” 
  楚凤仪走近他两步,却复又往后退去,微微摇头,神色悲淒: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总笑别人争权夺利、杀戮无尽;以前的你更不会为了权力做出这些事;以前的你,绝不会这般待我。” 
  萧逸望向楚凤仪,复又一笑,只是笑意冰冷:“凤仪,我若将一切权力双手奉上,你的儿子真的会放过我吗?你这个皇太后敢不敢保证,你那以残暴出名的儿子,永远不会想杀我;你敢不敢保证,你能说服这个从来不亲近你的儿子永不对我动手?” 
  随着他的话语声,楚凤仪脸色越来越苍白,颤声道:“萧逸……” 
  “不要骗我,凤仪,在这种事上,你也不必骗我。”萧逸惨笑着一步步走近,伸手搂住楚凤仪的双肩。 
  楚凤仪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躲避。 
  “史册昭昭,权力场中,哪里有什么容让可言?容让者,不过是把刀子送给别人,往自己脖子上架罢了。就算萧若未必会杀我,那又如何?我执掌天下,手握三军,却要将一切奉送给什么也没有做过的人。然后闭门躲在我的王府,不敢随便结交天下有才之士,不敢随便发任何议论之言,每日足不出户,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引人怀疑的事。” 
  “就这样,还要日日提心吊胆,担心哪一日,朝中言官非议于我;担心哪一天,皇帝忽然记起以前我的不敬,要对我算总帐。纵然萧若不来找我麻烦,这样的日子,我岂能过得下去。” 
  萧逸眼神异常凶狠,直刺进楚凤仪的眸子深处:“你可曾为我想一想?我求你嫁给我,你从不答允。你明知我对你的情份,你明知我并无儿女,你明知我们成亲后,我必善待你唯一的儿子,你却……” 
  “你说我不为你想,你可曾替我想过?”楚凤仪用力想要挣脱,泪落不止:“你是男人,不在乎名节声誉,我可以吗?我是先帝之妻,我要真嫁予你,天下人会如何说我、如何笑我?我的儿子又要受什么羞辱?” 
  “你不肯交出你的权力,你要做皇帝,可就算你封了我当皇后,若儿为太子又如何?你说交出了权力,生杀予夺皆在若儿之手,你不肯任人鱼肉,那若儿呢?就算你心中爱我,可是你敢放心他吗?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杀他吗?你能保证,当朝中有人说若儿要造反时,你还能一力保护他吗?” 
  “皇后?我不曾当过皇后吗?先帝何等宠爱于我,可不过短短三年,恩爱已弛。从此我中宫夜夜冷寂,后宫中明争暗斗,多少明枪暗箭对着我刺来,先帝几曾对我施过援手?我为了自保,吃了多少苦头,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还要去当你的皇后,我为什么还要重过这种日子?” 
  “一个男人,可以说无穷无尽的甜言蜜语,真情挚爱,这恩爱,又能保有多久?若只是个平民倒也罢了,一旦丈夫贵为帝王,情变义断之时,随时都有杀身之险临头。 你不愿过担惊受怕、忍气吞声的日子,难道我就愿意吗?” 
  多年的心防似是一朝崩溃,她含着眼泪,把满心悲苦伤怀,化为言词,一口气说了出来。 
  萧逸惨然一笑,松手放开她,退后两步,身子有些摇晃:“是,如今你已是皇太后,岂肯屈就做个乱臣贼子的皇后。” 
  他这忽然松手,楚凤仪站立不稳,竟跌倒在地上。 
  在失去平衡往下跌落时,她本能地望向萧逸。 
  萧逸却只站在原处,竟不来援手。 
  她心头才一疼,便已重重跌到地上。第一个念头,是不可在他面前出丑,要快快站起来。用手一撑地,却才惊觉,刚才那一撞,竟是生生跌伤了身子,先是腿上疼,然后,竟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直疼到心深处去了。她再也支持不住,索性痛哭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颤声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竟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已经变了,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不懂权力纷争的少年王子,你也不是那个看轻富贵荣华的天真少女。当年,为了你一句话,我百死无悔;当年,为了要和我远走高飞,你宁肯被打死,也不愿入宫,到如今……” 
  萧逸的声音里甚至没有伤悲,只有一种疲惫至极后的心灰意懒。 
  然后他上前,本是要伸手去扶楚凤仪起来,略一迟疑,忽而轻轻叹息一声,然后,直接改扶为抱,在楚凤仪低低的惊呼声里,把她抱了起来。 
  楚凤仪低唤一声,情不自禁、身不由主地想要伸手去回抱萧逸的腰,却又在手伸出的那一刻,改为,只仅仅扯住了萧逸的衣裳。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被这样强烈的男子气息所包围,她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怅然。 
  多年前,百花丛中,他紧紧抱着她,沐浴在月光下的幸福,到如今恍如隔世。 
  既已斩断情根,既已站在完全相对的立场,为什么,又要有这样温柔的动作? 
  这一瞬,心犹如撕裂一般地痛楚起来,楚凤仪想要说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默默闭上眼,不愿看萧逸这时沉重的眼神。 
  萧逸把楚凤仪抱回到凤座前,扶她坐好,然后淡淡道:“好了,请客人出来见见我吧!” 
  楚凤仪大惊睁眸,愕然望向他。 
  萧逸温柔地伸手为楚凤仪理了理略有些散乱的发丝,语气一片轻柔:“凤仪,你的聪慧我一向深知,不过,我也并非愚蠢之人,虽然我没有立刻看透你的计策,但细细思索,也就想通了。你故意让皇上出宫,故意让所有侍卫都被甩开,故意闹得举宫不安、满城骚动,为的,不就是避过我的耳目,好请一位贵客入宫吗?” 
  楚凤仪默然不语,脸色越发苍白。 
  萧逸却只静静凝望着她,眼神坚定,毫不软化。 
  在这样可怕的僵持里,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摄政王如此盛情,外臣岂敢不来一见。” 
  声音清锐悦耳,一派从容。 
  萧逸徐徐回身,看向那不知何时站在殿中,恭谨施礼的身影。 
  施礼的是一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年,只穿了身小太监的衣服,但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对着萧逸礼仪周到的拜下去,一点也没有惊惶失措。甚至还抬头笑了一笑,眉目秀美如画,竟然不在性德之下。 
  在三千飞云骑的围杀下,还能逃得出性命的漏网之鱼,年纪轻轻,却骑射惊人的神秘人物,得绝世神剑一路保护的秦国使者,竟然是一个这样的美少年。 
  萧逸眼神幽深,缓声问:“你是何人?” 
  “外臣纳兰玉,拜见大楚国摄政王千岁。” 
  少年从容报名,连萧逸都神色略动,竟然站了起来:“大秦相国之子,因何来了我大楚皇宫?” 
  纳兰玉答得飞快:“外臣随大秦使团一起入楚,在境内遇到强盗,使团大臣尽死于贼手,唯我一人逃脱。虽非正使之臣,但既是使团一分子,哪怕只剩一人,也不能有负君王重託,所以外臣一人独入京师,求见皇太后。” 
  萧逸明知此子来意不善,但看他修眉星目,俊美无伦,笑意从容,竟觉难以对他生出敌意,本是要立威冷斥的话,却说得和缓了许多: “这竟奇了,大秦国有使臣来楚,我怎么全不知晓?” 
  纳兰玉神色一黯:“出使大楚,是皇上亲订,使团近百人,浩荡而出。至于为什么摄政王不知,我却也不明白。我不过是圣上喜爱的一个小侍卫,和使团一起出来,只想多见见世面,至于使臣们如何通报两国讯息,我是全然不知的。说不定,那些通报的人,也在路上被强盗害了。” 
  萧逸故意发问,本是仗着大秦当初派使臣没安好心,不曾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他就索性一赖到底,不承认对方的身分。 
  可纳兰玉却仗着年纪小官职低,一句不知道推得一乾二净。他神色悲苦,美如冠玉的脸上都是伤心之色,竟让萧逸这样的人物,一见之下也心下生怜,几乎有不忍逼问的感觉,竟需要再三狠下心,才能铁起面孔继续问话。 
  “这就更奇了,你一个十六岁的大孩子,混在使团之中,途中遇贼,却又能独自逃生,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纳兰玉脸上出现余悸犹存的表情:“是一位剑侠,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才使我得以逃生。可惜那位绝世剑客救我出险后就飘然而去,我竟不能向摄政王引见如此奇人。” 
  他回答虽快,不过萧逸实在半个字都不信,只是冷笑一声:“说得更加稀奇了,你自称秦国使臣,说的事情又如此匪夷所思,叫人如何相信?国书何在?印符何在?两国相交,何等大事,岂能听你一面之词。 ” 
  他早知大秦的使团不怀好意而来,一路藏匿行踪,乔装改扮,国书印符等物收藏必紧,这少年遇险时,情急跃马而逃,绝对不可能来得及把这些东西找出来带在身上的。所以下定决心,不能承认纳兰玉的身分,一口咬定他假冒秦国使臣,先解决眼前的威胁再说。 
  “他的身分,本宫可以证明。”楚凤仪忽然开口。 
  此时此刻的楚凤仪,再不是刚才哀哭落泪,为情而苦的女子,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当年本宫为太子妃时,曾伴随先帝见过当时大秦的三王妃,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纳兰玉贴身所带的宝玉,确实是当初三王妃佩饰的珍宝。既肯将此物相赠,那他是大秦皇宫,自太皇太后到皇帝都珍爱如珠的相国独子纳兰玉,就半点不错了。以他在大秦国的地位,若说要假冒国使,是断断不可能的。” 
  随着皇太后的说明,纳兰玉自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美玉,明明还是白天,玉上流转光华,竟依然炫目。 
  萧逸也不接过来细看:“既然有皇太后为证,你身怀大秦太皇太后贴身之宝,这纳兰玉的身分自然是不假。以纳兰公子的尊贵,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假冒使臣的不轨之事。只是,你既是大秦使臣,入我京城,为何不直接找负责诸国事务的鸿泸府宣明身分,却扮做太监,私入宫廷?” 
  他声音徐缓低沉,并不见得多么严厉凶横,无形中,却有一种慑人之力,足以让许多当朝重臣、百战勇将,心寒胆战。 
  可这个年少的大男孩,却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我年纪小,并不知国家交往的礼仪规矩,入京之后,茫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以前陪伴太皇太后,曾听太皇太后提起过当初与大楚国太子妃相交,所以我才直叩宫门,求见太后。听说当时,正好满城都在寻找大楚国皇帝,一片大乱。 也许因此,皇太后才没来得及通知摄政王一声。” 
  他答得无比流畅,乍一听,竟真抓不到什么破绽,就连萧逸都不得不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心中如流水一般回忆着,有关纳兰玉的资料。 
  西方大秦,国势强盛,一直是萧逸的心腹之患,对于大秦国的君主能臣,他资料收集非常之全。但是这个小小纳兰玉,他所知却实在不多。 
  纳兰玉是大秦国能臣权相纳兰明之独子。据说,六岁那年遇上了年仅十二岁的皇帝,从此成为皇帝的侍从伴读,读书习武都与皇帝在一起。此子出身尊贵,又容貌俊美,年纪幼小,出入内宫,并无禁忌,竟令得宫中太皇太后、皇太后、诸公主,俱都疼爱得如珠如宝。九岁那一年,就已经官居五品,成为四海列国自古以来年纪最小的御前带刀侍卫。 
  一个连刀都未必舞得动的孩子,拥有了出入宫禁、陪王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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