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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烟花葬-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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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不去阻拦莫奶奶?
  小文,你不懂的。妈妈叹气,满是无奈的语气,我们对莫愁越保护越疼爱,就是给她带来越大的灾难啊!
  那,为什么不去劝叔叔阿姨别打架了呢?
  妈妈摇头,你太小了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有时候保护,反而是更大的伤害。相信妈妈,宛姨和莫愁,都会没事的,他们,是好人。
  妈妈哽咽了。
  他沉默了。莫愁,真的无忧吗?
  第二天,他央求着父母带他去看莫愁,刚好,宛姨和莫叔叔都在家。
  他张望着找莫愁,宛姨见了,温柔的笑,好听的声音叫着,莫愁,你苏文哥哥来了呢,快出来!
  莫愁咯咯笑着跑出来,我还以为是妈妈一会不见想我了呢!
  宛姨的笑容依旧温柔,莫愁依然还是那样明媚快乐,似乎昨天的一切只是他做的噩梦。
  他不解的看着这一切,抬头看向妈妈,妈妈轻轻摇头,叹气,俯在他耳边说,我说过,宛姨和莫愁都会没事的,他们,都太坚强了。
  坚强?坚强。
  他终于知道了,她是在承受着多大的委屈。她的快乐背后是多重的伤痛,多样的倔强。
  不,他不要莫愁坚强,这种坚强,太过痛苦了。
  妈妈告诉他,莫奶奶得了癌症。
  他心里突然一片惊喜袭来,连忙问,那她死了吗?
  妈妈奇怪的看他,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呢?
  妈,你快告诉我呀!他有些急了。
  没呢!虽然是早期肠癌,但是扩散的却出奇的快,才不到半月,癌细胞就布满了腹腔,连脊椎上都长满了,确实是回天乏力了。唉,真是报应啊!
  哦,这么说,是救不好了。他心底偷偷的笑,呵呵,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莫愁就不用再被她欺负了。
  妈妈,咱们去看看莫奶奶吧。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现在的惨样子。
  恩,这倒是应该的。呵呵,小文长大了,懂礼数了呢。妈妈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觉间,比妈妈都高了一个半头呢!
  苏文笑,进卧室换了件清爽的衣服。
  莫姨,我告诉小文说你身体不好,他闹着要我带着他来看您呢!
  哦?是吗?还是小文乖!奶奶笑,看向坐在床边伺候着的宛然和莫愁,哪像这两个,人坐在这,心不知道在哪,还不知道是不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呢!
  病成这样,依旧没有半点好心眼,怪不得扩散的这么快,一肚子的坏水,小心下辈子投生个苍蝇!苏文看看莫愁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些心疼,不禁暗暗的诅咒着。
  苏妈妈尴尬的笑,转脸看向宛然,关切的问,宛然,是不是好几夜没睡了?看你眼睛肿的……
  宛然苦笑,她不怕苦,不怕累,伺候婆婆是应该的,当年公公病倒时她也是这么衣不解带小心翼翼的伺候过来的,照顾公婆是孝道,她心甘情愿。只是……就怕婆婆的话,太伤人了。
  树怕伤皮,人怕伤心。可是,宛然的心,总是伤不透,婆婆丈夫轮流着伤,她却傻一般的付出。是求浪子回头吗?可惜,温柔已是往日。
  她?她那是睡的肿了!婆婆声音尖锐如夜鹰,就算是熬的又怎么着?我又没求着她在这!看见她就心烦!带着你的祸害给我滚出去!
  宛然抬眼,满是委屈的泪,妈……
  滚!听不懂怎么着?婆婆的眼睛愈加的凶了。
  莫愁走过去,冷冷的看一眼奶奶,搀起母亲,妈,走,咱们去给苏姨他们倒些水去。回过头,对着他们温文的笑,阿姨,哥哥,你们稍等,先失陪了。
  苏妈妈赶紧点头,苏文看着莫愁倔强离去的身影心痛如帛裂。
  再见她时,莫奶奶已经去世。这个老妇人,去世的那夜,竟下起了雪,寒冷的样子。可惜,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恼了一辈子,阴了一辈子,最后,半拘黄土,一生遗恨。人死如灯灭,眼一闭,气一咽,前尘往事,新仇旧恨,再与她没有关系。
  宛然红肿着眼睛,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这几天确实被婆婆折腾的不行,整日眼睛不敢眨的在旁边候着,大姑子和小叔偶尔来医院露头看看还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莫愁心疼妈妈,看不过,说了一句,不行你来伺候着?被大姑子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身。新国这几天倒不再酗酒了,只是每次谈完生意回来也是半夜,来病房看看匆匆就走了,婆婆嫌弃自己生的不孝顺,又舍不得打,便将一腔怒气散发到了别人的女儿身上,却忘了,别人的女儿也是娘生的。
  莫愁束手在一边站着,长长的睫毛,沉默的抖动。她看起来依旧沉静的像泊湖水,没有松气,却多了一份压抑的哀愁。
  她在为谁哀愁?为她的奶奶?
  她的脸干净如昔,没有半点泪痕。
  苏文远远的看她随着送葬的队伍走,到了墓前,她不肯跪,莫新国看她,一脸无奈的愤怒。宛然拉她的衣袖,眼神中尽是劝告。
  她跪了,乖巧如她,从不做让妈妈为难的事情。只是,膝盖触及雪地时,那雪花破碎的声音,让人心寒。
  她想起了爷爷,看向天空,爷爷,爷爷,你答应会回来看莫愁的,难道天堂那么好吗?让你留恋,让你忘怀,让你从此再记不得莫愁是谁,让你忘记了孙女的等待。
  墓碑前一堆哭的死去活来,嚷嚷着,妈呀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孩儿还没尽了孝,您怎么就舍得走啊!您走了咱们可怎么活呀!
  言辞悲切,虚伪的亲情在天空回荡。
  仪式完毕,刚刚痛哭流涕的人抱起自己的孩子,笑的像迎春花般从容,边笑边拍着孩子身上的土,看看看看,回去洗又是一个麻烦。
  莫愁也站起,去扶起体力透支的妈妈,静静的跟在人群队伍后静静的走。
  有风吹过,苏文清楚的看到,她白净的脸颊滑过晶莹的泪,被她随手挥掉,如流星飞逝,复不将存。
  苏文。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惊讶的神色,怎么这世界上男的也可以长的这么漂亮?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子,肉嘟嘟的嘴唇,光洁的额头,眼神闪着睿智的光,肤色不像她那么白,麦色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红。神态总是很沉默的样子,视线却一直在默默的保护着她。
  她跌倒,他伸出小手拉起她,麦色的小脸上红晕更甚;
  她口渴,他沉默的递过温水,不等她道歉就匆匆跑掉;
  她叫他哥哥,他别过头,似乎有些抵触的说,你还叫我苏文吧。
  她看着她笑,他看的怔,反应过来后低下头,脸一直红到耳根。
  奶奶过世那天,他跟在她身后,沉默的走,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陪伴。
  其实,当奶奶死后,她才知道,原来,她没有那么恨她。
  因为,她,是她奶奶啊!
  眼泪落了一滴,被她假装无所谓的抹去,另一滴,在无人注意时,悄悄的,砸了雪地一个坑,融了一地的悲伤,沙哑的低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莫愁。
  他斜斜的倚在树边,额前的碎发被阳光镀了神圣的金黄,看她坐在水坛边,看满池争食吃的鱼。
  苏文。
  她回过头,甜美的笑,明媚的灿烂如同三月盛放的扬花,笑意在眉梢眼角流动,却映不进瞳孔,走不去心里。一点朱红在水中渲染,也只是表面,华丽的浮萍光鲜繁荣的在水面游荡,寂寞的水草在浮萍下无奈的摇晃,腰肢柔软,舞蹈着自己的落寞。
  苏文突然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感觉,就算是和她说话,都会弄脏了她。
  这个总是安静着坚强的女子,寂寞犹如深渊,她在峭壁上徘徊,苍白的微笑,向世人证明着她,虚伪的坚强。
  他重重叹气,终于走了过去,抚上她的眉,看她毫不躲闪的眼睛清澈如同皓月。他再忍不住,拥她如怀,在她耳边哽咽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假装着快乐?为什么要这么虚伪的坚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叫莫愁?莫愁,莫愁,你真的一切莫愁吗?
  她笑容依旧,却是僵在了嘴角,眼泪如雨,点点砸进了苏文的心。
  那一年,他19岁,她16岁。过多的世事沧桑,让两颗心疼的心终于融会。
  有人问我,是不是受了这么多伤,承受了这么多的无奈,你就不会再为谁流泪,不会再为谁心碎?无奈的笑,许是因为习惯了坚强,偶尔席卷而来的温暖,显得格外珍贵和突兀,那承诺永远相爱的依靠,彻底不再,怀抱,到最后,原来是梦。脆弱来袭,来势汹汹,如此巨大,我措手不及。再回不去,往日的独行。早知分离,宁愿,永无相聚。
  苏叔叔送苏文去了法国,那个处处弥散着玫瑰气息与女人香的浪漫王国。
  苏文看着莫愁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会回来的。
  说完,脸红到了耳根。
  莫愁笑,只是落寞。
  你走了,春天来了。可是,我更冷了。
  夜夜梦魇,奶奶长着干枯的手向她扑来,依旧骂她妖孽,骂她祸害,只是多了新词,说她是鸢尾的花妖,生来就是祸水。
  她躲闪不及,在梦里被她掐的窒息,险些要放弃挣扎时,梦里金光大放,经声佛号,苦海渡化,奶奶惨叫着后退,仿佛坠入无间地狱。白衣的菩萨在云端慈悲的看她,怜悯的神色,身边祥云飘荡,菩萨的眼睛,可怜的色彩,喃喃似在呼唤,妖妖。她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菩萨望她,叹气摇头,转身离去,她奔跑,追不上想要离去的脚步,只是眼泪打湿了脸。你的慈悲,我的梦。温柔和软弱,不属于我,即便在梦中,你也不肯多给我一刻可以依靠的感觉。菩萨,是我欠了尘世的债吗?
  挣扎着醒来,脖子转动间,酸的狠。
  拉开灯,去洗手间用凉水击击额头,让自己清醒,抬头,镜中,惊讶,触目惊心的青紫,俨然掐痕。
  奶奶,奶奶,即便是做了鬼,你也不肯放过我,我究竟是哪错了,让您这样的仇恨?
  窗外,浓墨的夜,星星安静的闪烁,靠在月亮安心的睡。偶尔扑棱而起的惊雀,尖锐的叫着冲上天空。没有谁会回答她,究竟她不该来世,还是她不该怨恨。
  回头,阴暗的脸,忽闪忽灭,狰狞变形的脸,在面对她时,总是凶恶。
  她头嗡的一响,也许昏过去,是对她最大的解脱,最好的逃避。可惜,她揪住她的领子,恶狠狠的脸贴上了她的脸,恐怖的抽搐,变幻着各样的丑陋与狰狞,只是恐吓,也不伤害,却偏偏让她睁着大眼看着这可怕的一切,连昏都是不可以的。
  她的眼睛,无奈惊恐的泪。
  好吧好吧,承受便承受吧,只要别吓着妈妈就好。
  她满意的看她惊恐的神色,长长的舌头滴着黑腥的血,一下一下在她脸上反复的舔,脓一样的汁液在她脸上粘稠的依附,她惊的要叫出声,却突然记起妈妈还在沉睡。
  她突然平静下来,无神的看她,随便你要怎样吧,只要你放过我妈妈。
  一条大大的白色的蛆虫爬过莫愁的眼眉,钻进她浓密的发。
  她突然一阵昏眩的恶心,剧痛从头顶传来,她阴狠的笑消失在莫愁的视野。
  一片黑暗。除了深渊,还有恐惧。
  小时侯,我们总是忘记饭前便后要洗手,妈妈就会严厉的责怪,而我们则是撒娇的说,人家不习惯吗……此时,妈妈就会回一句,习惯是培养出来的。
  莫愁想,恐惧多了,也就习惯了。当再见她恐怖狰狞的脸时,她开始适应着不再害怕,只是头痛欲裂的昏眩。有时候无聊甚至在想,是不是她也是习惯了来吓自己?
  挠挠头,使劲的压一压,又开始痛了。
  老太婆不再将恐吓她当乐趣了,因为,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害怕的神情,顶多是在她猛然出现时怔一怔,而后微微一笑,点个头,像个过路人一样擦身而过。
  妖孽就是妖孽。老太婆恶狠狠的想,转过身,走向了无间地狱。
  宛然近来有些心烦气燥的。莫新国说是出国做生意,一走便是半年了,音信全无。打他手机,不接,给他信息,不回。
  看看愈加消瘦的莫愁,宛然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再这么下去,可怎么行?孩子要交学费了,他走前留下的5000块钱早就花完了,这些日子,还都是妈妈给她的……唉,也不知道妈妈那边怎么过的,她又不是退休工人,什么也没有,每月就那点补助……小四和小锋刚参加工作,自己花都不够呢!二妹的婚姻也不顺,两口子整天吵来吵去,这日子……唉!
  莫愁做完功课,想了好久,终于还是皱着眉敲开了妈妈的卧室,妈妈,学校又要交杂费了。
  哦。宛然应着,强挤着笑容,放心吧,明天妈妈给你,先去睡吧。
  她不能让女儿看出她的为难啊,孩子才多大啊,不能让她这么早的随她吃苦。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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