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8年合订本-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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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现在看上去真像是下班的样子：“今天的工作真累呀。”我担心地看了看老爸。本来我是想提醒他的，可我一看到我妈，和她那像我家那口烧了10多年黑锅底似的脸色时，我还是畏惧了。20多年的“革命经验”告诉我，这时候谁要是去惹我妈，那就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而老爸此时似乎也发现了空气里水珠，比我还多的“革命经验”告诉他，有水珠的地方就有暴风雨。虽然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现行，但是，老爸还是自觉主动地到厨房去做了顿晚饭。所以我一直怀疑当年是老爸追求的老妈，不仅因为老妈长得漂亮，还因为老爸有时候特别聪明。但是今天，好像老妈并不买老爸的账，而是冷冷地转身回屋，留给老爸一堵冰冷的墙。
后来听说老爸整晚就这么一直对着这堵冰冷的墙。而我慑于组织压力，居然也没敢透露半点消息给这个“现行”。第二天，不明就里的老爸，还傻呵呵地穿上衣服准备上班呢，老妈却冷笑着问“你上哪去？”老爸不知是计，故作镇定地说：“上班呀。”
“都退下来一个月了，还上什么班？”老妈的冷笑就这么凝固在眼睛里。
老爸猝不及防，被砸得晕头转向。老妈则突然发作：“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么大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居然瞒了一个多月。你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么？你是不是想一家人都喝西北风，你才满意呀？”
“唉，现在公司竞争很激烈，有为的年轻人成长得很快，我不能总占着位子，让别人指指点点呀？”老爸还想争辩几句。
“就你伟大，就你光荣，就你能让一家人为你那点面子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你看看你要本事没本事，要能耐没能耐，就挣那么点死工资，咱家买了房以后就什么也没剩下，你还死要面子，这倒好了，咱们一家往后吃什么呀……”实际上，老爸从来就说不过老妈，在老妈没有标点符号的声讨中，他节节败退。最后，他的表现很像条汉子。
老爸匆匆地拿起外套，像是要说“我出去一下”，但是却习惯性地说“我去上班了”。于是有点狼狈地，但还算体面地走出了家门。我担心他出什么意外，也好奇他这么多天都在哪儿“工作”，于是也跑出去，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老爸显然有点落魄，脚步也显得沉重，杂乱并且漫无目的。由于长期伏案工作使他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病，老爸不得不走一会儿就伸直了腰使劲地拍打两下脖子。时值冬季，虽然北京的冬天也不是很冷，但是看到像老爸这样50多岁的中年人，走在北京的街头，冷风刮过他凌乱的、像我家墙皮一样斑驳的头发，仍然让我感到一丝心酸，我从没有想过老爸会像今天这副样子，他真的老了。
走到一片开阔地的时候，老爸突然狡猾地转过身来，逼视着我：“臭小子，老跟着我干
吗？”我不及准备，突然发现东南西北都没有掩体，这才想到著名的日本影片《追捕》和爸的老辣。情急之下我生智道：“爸，我饿了。”想必这话一定勾起了老爸的伤心事，原来老爸早上也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用餐。
“走吧。”老爸言简意赅地把我领进了就近的麦当劳。我坐在麦当劳标准的圆凳上，看到标准的桌子前，标准的可乐和汉堡时，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我曾经以为自从老爸当上小头目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吃老爸请的早餐了。如此看来，老爸的下岗也未必是件坏事。
我想尽一切办法，宽慰老爸那颗被老妈挤兑得无地自容的心：“爸，别难过了。”可老爸不理我。“爸，人生何漫漫，宇宙何寂寞……”老爸还是不理我。“爸，你知道么，其实你一直是我的偶像。”这下老爸突然瞪了我一眼，吓了我一跳。“不是，爸，我说真的。”我咽了口口水，看着标准的汉堡继续说：“您那么正直，多年前您明明负责单位分房，却硬是要拿掉自己的分房指标，以示公正；您那么清廉，您手下的人都买车买房了，您还住在60多平方米的公寓间里……”我像背书似的把老爸的优秀事迹背诵一遍，“虽然很多人说您这样很愚蠢吧……”“臭小子，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老爸打断我的话．用手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老爸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在老爸的严令下，我吃完饭就被遣返回家。于是老爸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然而，在面对老妈那张依然很冷的脸时，老爸居然变出一朵鲜艳的玫瑰来。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玫瑰花，虽然事后据老爸说才花了5块钱。可那朵玫瑰花绽放在老妈面前时，我分明看见老妈那堵冰冷的脸在融化。老爸动情地说：“孩子他妈，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见老妈没搭茬，老爸接着说：“他妈，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你，生了两个儿子。”接着，老爸的声音有点发涩，“真是对不起，孩子他妈．我没能实践结婚时给你的承诺，让你幸福一辈子，反倒只能让你跟着我吃苦……”
老爸又说：“我现在能怎么办呢，我这个只会挣点死工资的家伙，目前也就是个只拿点退休金的糟老头了。”说到这，老爸顿了顿，无限深情地说，“看来这辈子我是还不了你了，那我也就不还了吧。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变成女人，嫁给你，心甘情愿地伺候你一辈子……”
看到老妈的脸上在盈盈地闪动着泪花，我的鼻子感到一阵阵地发酸。这么多年来，老爸老妈辛辛苦苦地把我们养大，而我们却只知道索取：甚至为他们没有给自己准备好出国的费用，蹲班的学费而对他们大发脾气，居然把他们逼到那么窘迫的境地！想想就觉得自己真该找个长度不超过2公分的空间钻进去。
这时，老爸的颈椎痛又开始发作，刚要伸手去揉，没想到却被老妈一把按住：”还是我来帮你按按吧。”“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又没做什么……”老妈故意假装生气地样子：“谁说你没做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你这一人肩上挑起了全家生活的担子，是多么大的功劳呢，怎么能说没做什么？这脖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工作，才落下这样的毛病，他是我们家的功臣呢。”
老妈就这样给老爸揉着揉着，突然眼圈一红，说道：“他爸，你知道么，我嫁给你一点也没后悔，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大的幸福呢。只是你脖子上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多皱纹呀，你怎么能老得这么快呢？真是有点不甘心……”老妈用力地捶了老爸一下，终于止不住掉下了眼泪，虽然老爸背对着我，但是我却看到他在猛烈地颤抖着的脖子。
也许老爸真的有点迂腐有点傻，既没本事又没能能耐，并且只会挣点死工资，在这个“为五斗米竞折腰”的年代显得那么孤独。然而，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的傻老爸。却是我一生最爱，最敬重的一个傻子。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20
文明，离我们还有多远
●孙盛起
〃太太；您需要帮助吗？〃
王淑菊女士是西安某高校的副教授，多年来患有一种疾病：一旦劳累，就会突然产生晕眩。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她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忽然感到天旋地转，于是不得不蹲下身子，以防跌倒。而每当这时，众多行人在她身边走过，没有人理会她，没有人搀扶或问候她一句，甚至很少有脚步在她的身边迟疑一下。她对此也习以为常，请求别人帮助的奢念在他脑中几乎没有闪现过。
三年前，王女士到瑞士伯尔尼大学参加交流活动。那天，她走在街上又一次感到晕眩，她连忙坐到街边的长椅上，仰头活动颈椎以缓解症状。这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人立刻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这位女士，您需要帮助吗？”这令王女士很惊讶，按照在国内形成的惯性思维，她摸不准这个年轻人要干什么，于是警惕地摇头。那个年轻人说的是德语，以为她没听懂，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问话，见她依然摇头，才很不放心地走开了。在随后不长的时间里，又接连有七八位行人走上前来询问：“太太，您需要帮助吗？”渐渐地，王女士的惊讶神情被淹没在感动中。活了40多岁，这是她第一次受到这么多陌生人的关心，虽然只是一句话，温暖却直达心底。
王女士的经历让我想起两件事。一件发生在深圳：一个外地民工在横穿马路时被一辆飞驰的轿车撞进了街心花园，小伙子被撞断了一条腿和几根肋骨，动弹不得，他苏醒后扬起手无力地呼救，然而令人寒心的是，整整两天两夜，不知有多少人目睹了他的惨境，甚至从他身边经过，可是人们任由浑身血污的小伙子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竟然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帮他一把！在那两天两夜里，小伙子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只是靠喝花园水池里的水维持生命，如果不是一个交警巡逻至此发现了小伙子并把他送进医院，那么小伙子必死无疑。另一件事发生在广州：火车站前，一个正准备进站回河南老家的老大爷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栽倒在路旁，仿佛有一个无声的命令，就在大爷栽倒的瞬间，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并且从此路过那里的人都和躺在地上的大爷保持一定距离绕道而行，似乎对这种事避之犹恐不及，更别说上前询问和搀扶了。就这样，大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静静地躺了将近三个小时，直到广州日报的两名记者闻讯（报料是能挣钱的）赶来后，才打120叫来急救车，可是，老人已经死了。
以上两件事绝不是特例，我相信非常多的中国人都曾有过冷漠待人和被人冷漠相待的经历。冷漠的距离感只会让人情更加冷漠，缺少人间真情的世界，即使物质世界高速发达，也无异于在精神的荒漠中前行，这时的文明之花，就像那海市蜃楼虚无缥缈！当我们的耳边也有幸响起王女士所听到的那一声声“您需要帮助吗”的问候时，我们国人实在是应该脸红的，进而应该在自己的脑中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加塞儿=流氓
1994年，国内一个代表团到俄罗斯考察交流。这天晚宴，宾主气氛融洽畅所欲言，为了说明俄国文化在中国如何受欢迎，中方一人提到了在中国热映的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大谈当年人们抢购电影票时排长龙、加塞儿等热闹场面。在一旁口译的随团翻译忽然为难了，因为他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和“加塞儿”相对应的俄语单词，于是他只好将“加塞儿”的情景描述出来，然后问俄国人这种情况在俄语里应该怎样表述。“流氓！这完全是一种缺乏道德和修养的流氓行为！在俄语里还有别的单词表述这种行为吗？没有，只有流氓！”俄国人的回答被翻译成中文后，中国代表团的每一个成员都被深深地刺痛了！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的俄罗斯是否引进了“加塞儿”这个词不得而知，不过“加塞儿”这种流氓行为在中国依然随处可见却是不争的事实。每遇加塞儿，最令人气愤的是那些加塞儿者的表情，他们不仅不认为自己缺德，不仅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觉得自己有本事、占了便宜，因此总是显得心安神泰甚至理直气壮。毫无疑问，他们这种心理的养成很大程度得归咎于我们国民的容忍、麻木和胆小怕事。就像眼见小偷在掏别人的口袋而不敢吭声一样，因为怕招惹麻烦，我们鲜见对加塞儿者怒斥的举动，这无疑是对这种行为的一种鼓励。试想，如果我们对加塞儿者群起而攻之，或者群起而怒视之，那么这些加塞儿者还会这样肆无忌惮吗？
和加塞儿比起来，另一种流氓行为更令人恶心气愤，那就是当街小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中国的很多城市，街心花园几乎成了某些寡耻之士的小便池甚至粪坑，而在墙根、楼角和背阴处，看到污秽遍地以及墙上写着“在此小便罚款十元”的警告更是不足为奇。亚当和夏娃由于在伊甸园偷吃了感知羞耻的禁果而被放逐到人间，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人类知道羞耻。可是，当那些男士“勇敢”地将自己的阴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他们的羞耻感到哪里去了？可以说，在那一刻，他们和没羞没臊的动物没什么区别。“离动物行为越近的行为越不可容忍”，遗憾的是对这种动物行为同样鲜见有人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及见怪不怪已经成了我们很多国人的一种近乎病态的心理。
让我们“见怪不怪”的行为还有很多，比如当众挖鼻屎、在人群中放屁、坐公交车抢座、乱丢垃圾、随地吐痰……笔者引述以上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