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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节

汉魏文魁-第7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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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那是百死无生,寻隙用奇,才可能有一线的生机,就看陛下您肯不肯冒险啦。

刘玄德也是有赌性的——而且他半辈子都在以小博大,不冒险、不拼命,那根本就冒不出头来呀——当下听庞统说得面面俱到,不禁颔首。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好私室之内一言而决,刘备说啦,你且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庞统告辞出去之前,先关照刘备,说如此奇计,不可谋于众也,以免外泄——一旦泄露,使对方有了防备,那就完全不灵啦。言下之意,你说不定会想着找法正商量,千万可别介!

这边儿庞统出去了,刘备尚在按查地图,仔细斟酌,突然宦者又报:“司空求见。”

法正跟庞统前后脚地就进来了,开口便问:“闻庞士元求谒陛下,得无为发兵雍州事耶?”刘备心说孝直还真是敏啊,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庞统的计划向他透露一二呢,法正一低头,瞧见刘备案上的地图了,不禁冷笑:“吾料士元必说陛下,可使奇兵出子午谷以逼长安也。路招凡将、夏侯楙庸才,或可捣贼腹心,使张郃、徐晃仓惶来应,则褒斜、傥骆,皆可通行矣!”

第十五章、请为纪信

法正也注意到了曹魏雍州防御体系上的小小漏洞,但他跟庞统的认识不同,觉得这种小漏洞不值得揪——“子午道狭,若出奇兵,不可过万,且必以卒赢粮也。若夏侯楙弃守长安,或有胜算,然楙虽无能,长安重地,安敢遽走?且张德容,魏之良吏也,必敛军而守。待张郃、徐晃来,出军必覆。主力虽可自褒斜、傥骆出,而闻偏师覆,士气必沮,贼复大举来应,恐难立足。军败而贼踵之,乃恐汉中亦不可守也!”

结论是:“此悬危之计,请陛下勿听!”

“子午谷战略”本来就是冒险之举,既然是冒险,当然反面理由很好找,而且貌似更加充分。法正这么一分析,刘备也觉得有点儿不靠谱了……我可以赌博,但要是赢面实在太小,赌之何益啊?

所以第二天朝堂上继续争吵,刘备也照样举棋不定。庞统多次向刘备暗示,我昨晚跟您献的计,您究竟拿定主意了没有啊?即便不能在众人面前宣布,您也给我透点儿风啊——然而刘备阴沉着脸,只当没有听懂庞士元所言。

当天下午,在城外练兵的关羽、张飞赶回了成都,刘备把他们召入内廷,告之朝臣所言,并且也略略透露了一点儿庞统的计谋,以征询二将的意见。二将都倾向于以攻代守——仅仅防守,被人逼着打,实在太憋屈啦——可是对于兵出子午谷,关云长连连摇头,说不可。张益德倒是双眼一亮:“此计或可行也!”

结果二将当即就在刘备面前争论起来。各执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刘备只好说你们才刚返都,风尘劳顿,还是先下去好好休息,仔细考虑一下,明天再参与朝会讨论吧。

关、张才退,庞统又来了,询问刘备的决定。刘玄德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朕以此计悬危,恐不可行也。”庞士元一挑眉毛:“得非法孝直说陛下耶?”

刘备心说你们俩要不要这么相爱相杀啊。看对方都一个底儿掉,偏偏又不肯和睦相处……一个我的左膀,一个我的右臂,但凡谁肯退让一步,我必然压着另一位不趁胜追击啊,一起戮力王室,则曹操何可惧也?

庞统跟随刘备还在法正归附之前,多年君臣,深知刘备的秉性——哪怕你面无表情,我也能瞧得出来你正在想啥!当即正色道:“陛下以为。臣出此谋,专为挠孝直耶?臣固与孝直不睦。然不敢以私而害公也。汉中实不可守。若陛下欲苟且,即可请臣于魏,如张鲁、孙权,皆可保其首级。若陛下不肯与曹操共戴此天,又何惧用奇?”

刘备回答道:“朕宁死,必不肯屈从汉贼也!然兵出子午,悬危之计,胜算渺茫,士元其为朕熟思之。”

两人原本当面对坐,庞统听闻此语,当即从枰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备侧前方,腰杆挺得笔直,拱手道:“孙子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今国家危殆,若不敢死,何得言存?臣请为陛下率一偏师出子午以向长安,便即身死,必为陛下牵制贼军二十日也!”

刘备赶紧下榻,伸手搀扶,说士元你又何必如此赌气呢?你是国家重臣,三公之尊,怎么可以去冒这种险?

刘备往起扯,庞统却往后缩,同时催促道:“虽贼疏忽子午道,以路招守之,然若夏侯惇尚在长安,臣必不敢行此险计也。今夏侯惇因病返洛,正天以此机以资陛下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设使夏侯病愈,或曹操另遣督将至长安,则关中有若金汤,无隙可乘也,岂不懊悔?请陛下定计!”

随即一梗脖子:“臣陷险地,则陛下或可得安;若使臣安居成都,以观大厦倾覆,又何异于死?且重辱臣也!今陛下听臣,臣当为陛下鞠躬尽瘁,以破此局,安汉社稷;陛下不听臣,臣有死而已,岂忍见汉之宗社为逆贼所坏乎?!”

刘备皱着眉头,问若不出此险计,难道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庞统回答道:“若孝直能守汉中,必不是臣往攻之策也,唯不识所攻何向……”法正也是赞同以守代攻的,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进攻方向而已,由此可见,固守汉中,以退曹兵,他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今日之势,如昔高皇帝在荥阳、成皋之间也,即天子亦性命顷刻,臣又何虑己身乎?乃请陛下为高皇帝,臣请为纪信也!”

想当年刘邦固守荥阳,以拒项羽,兵疲粮尽,眼瞧着城就要破了,于是将领纪信站出来,假冒刘邦出城投降,使刘邦得以安然撤离。项羽知道自己中计后,怒不可遏,就活活地把纪信给烧死了。所以庞统说了,如今形势危如累卵,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为陛下您兵出南山,扰敌雍州创造机会,总好过将来陪着你一起战败而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由得刘备不动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之辈,竟然连眼圈儿都略略泛红了。于是终于首肯了庞统之谋,派庞统率赵云、廖淳、傅肜等将,率领精兵七千,偷出子午谷;同时关羽、吴班等出褒斜道,张飞、冯习等出傥骆道,吴懿、邓芝等出散关故道,马超突出武都,共扰曹魏在雍、凉二州的部署。刘备本人也从成都移驾汉中,随时准备接应。

且说蜀汉精兵,多在汉中,因而庞统首先从成都北上,向汉中太守、北部督李严讨取兵马。李正方得了法正的密信,还想阻挠,却不料庞士元一使眼色,赵云扑上前去,跟逮小鸡似的就把李严给揪离了地面,随即夺其兵符。就此庞统得以在汉中点集七千精锐,先乘船沿沔水而上,抵达石泉。

石泉正当子午谷南口,本为小镇,隶属东面的西城县所辖,刘备攻取汉中后从巴郡迁徙氐人充实之,新建为县。庞统率军在石泉城内歇息三日,做好了一应准备,然后便一往无前地冲进了子午谷。

庞士元害怕夜长梦多,再被法正阻挠自己的计划,故此行动非常迅捷。他这里都已经进入子午谷了,那边关羽、张飞才刚抵达汉中郡治南郑。法正跑去向关羽哭诉,关羽懒得理他,再找张飞,张益德素来礼敬士大夫,于是好言抚慰,并且联名上奏,弹劾庞统——刘备在成都得报,置之不发。

再说庞统、赵云等将花费了整整十一天的时间,终于走出了崎岖狭窄的子午谷,当即便向路招在谷口所设的十七屯发起猛攻。路招所部不过五千余人,战斗力不强,而且路老将军精力不济,自从夏侯惇去后,往往三日才一巡营,军纪亦逐渐废弛。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料想不到蜀军敢出子午谷来攻,这边才刚得着哨探禀报,铠甲还没有穿戴齐全呢,蜀军就已经连破三屯,冲到他大营前面来了。

路招提枪上阵,指挥部属迎战,有个小校扯着他的马笼头:“将军,需先急报长安!”路招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敌人已经到了面前,他也没空写信啦,便即摘下将印,付此小校:“汝可执吾印信前往长安,以报主婿。”

战斗从午后申初一直杀至黄昏时分,搁后世也就不到两个小时,路招大败,所部折损不下千余,余皆奔散,其本人亦在最后的拼死反击中,被赵子龙一槊捅下马来,复一槊结果了性命。战胜之后,庞统也不打扫战场,也不稍作停留,光搜得了路招的首级,便持之直奔鄠县而来。县内本无多少守军——全都跟着路招在谷口扎营呢——此际夜幕低垂,黑漆漆的也瞧不清有多少敌兵,只见火把映照下,高挑起了路将军的首级……城内就此人心涣散,蜀将傅肜乃执械先登,鄠县顷刻易主。

再说那小校带着路招的印信,快马赶往长安,终于在入夜之后抵达南门外——大致就在蜀军攻打鄠县的同时。可是南门已经落锁了,不管他怎么呼喊、咆哮,守将就是不放进入——你得有军令才能临时给你开城门啊,光举着枚将军印信过来,谁敢放入?这不合制度嘛。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小校才终于得以进城,于是急报夏侯楙。可是那位夏侯驸马正搂着新纳的侧室,酣睡正甜,谁都不敢去打扰他。小校无奈之下,只好换个目标,穿过大半座长安城去禀报雍州刺史张既。张德容得报大惊,匆匆乘车来找夏侯楙,这才终于把对方从榻上给揪下来了。

夏侯楙还穿着衷衣,都没来得及梳洗,就头发散乱地被仆役从寝室给叫出来了,睡眼惺忪地就问张既:“使君何故唤吾?”难道是长安城内起了什么变乱不成吗?张既呈上路招的印信,急匆匆地就说:“贼出子午谷,以袭路将军营,路将军不及书信,乃遣小校执印来报。”随即命人将那小校带将上来,候帝婿问话。

夏侯楙把玩着路招的印信,连打了两个哈欠,也不去听那小校陈述,却笑着对张既说:“蜀贼‘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间耳’,安敢遽出汉中?即其来也,路将军宿将,岂有不及书信,而止以印信报警之理?”随即朝跪在地上的小校一瞪眼:“此必蜀贼奸细,窃得将印,欲以乱吾耳!”招呼左右,给我拖出去砍了!

张既正要拦,忽听门外报道:“蜀贼已夺鄠县,县令弃守逃入长安,特来谒见将军请罪!”

夏侯楙这才傻了眼了。

第十六章、奋死报国

魏太傅、新城县公曹德,率曹真、夏侯尚、吕蒙等将,并两千骑士,告祭宗庙、辞别天子曹操,离开长安城以后,兼道而行,入函谷,经新安、黾池,不数日即抵陕县——在后世的三门峡市西侧。曹去疾平素不常走动,年齿渐长,也逐渐跟他老爹曹嵩似的发起福来,脸也圆了、腰也粗了,这一连数日疾驰,即便是乘车而非骑马,也已经气喘吁吁地快要扛不住啦。于是进入陕县以后,他便下令暂歇一日,且待后日启程。

曹真跑来拜见曹德,说军情紧急,不可延挨,太傅若是不堪跋涉之苦,不如写下一道军令,让我去给您打前站吧。曹德笑道:“子丹休诓吾,何有军情?”曹真说根据是太尉的判断,恐怕蜀贼会偷出子午谷以袭长安。

曹德捋捋胡子,微微而笑道:“吾虽不知兵,亦尝探问诸道地势也。褒斜南北五百里,须过衙岭,险狭难行;傥骆四百八十里,须过太白,传谷道八十四盘,其险过于褒斜;子午未见其险,然甚狭也,南北近七百里。如此孔道,大军难行,是以朝议伐蜀,诸道并进,使不能料复不能御也。今蜀贼若欲先向关中,上当取散关故道以迂回之,下则褒斜、傥骆耳,安敢走子午道而直取我腹心耶?重兵皆在长安,彼大军来则难行,小部来则无益也。”

曹真说倘若夏侯柱国还在长安,或者太傅您已经到了长安,自然无可虑也。可是如今在城内主事的是夏侯楙。那家伙本乃无能……再一想。终究是主婿,也不好直言其恶,于是改口道:“夏侯子林不熟战阵,恐临敌失措。长安若有疏失,关中必乱也,不可不虑。”

曹德说我倒是也听说过夏侯楙不少劣迹,然而他终究是柱国之子,也跟着上过几回战场啊。况且长安城内还有张德容,咱们早到两天,晚到两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宏辅素来谨慎,故虑子午,而群臣多不是之。吾不知兵,子丹以为宏辅所言必中否?”

曹真说我曾经跟随是太尉远征过高句丽,根据我的观察,他起码在军事上并不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听信魏延所言,急赶时间。两道并袭,差点儿就入敌之境却回不来啦——当然啦。我不是说他胡乱指挥,是说他善于因应时势而变更方略。那么在此种前提下,他指出来蜀贼可能突出子午,就不能不多加防范了。

说白了,一个人谨慎过头,听点儿风吹草动就喊“狼来了”,那他的话不能信;可是并不那么谨慎的人,突然间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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