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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节

汉魏文魁-第6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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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兴未尽而宴即散,众人各自返家。是复倒是距离最近,可是等领着从人返回是氏庄院的时候。也已是晚霞满天,黄昏时分了。他正琢磨着,那哥儿几个还来得及来不及进城哪?早知道就扯他们回来,先在我家寄宿一晚啦……远远的,就见自家老娘双手叉腰,正气哼哼等在院门口。

是复心说任城王相请狩猎上林苑。我早就跟你汇报过啦,又不是偷跑出去的,可能回来晚点儿,也都打过招呼了,你这是生的什么气啊?然而终究不敢怠慢,赶紧下马行礼:“儿归晚矣,见过母亲。”

其母管巳眉头紧皱:“乃饮酒耶?”是复说吃野味当然要喝酒啦,否则——“恐食物淤积于内,伤害脏腑……”管巳说别来这一套。我说过你才成年,尽量少喝酒,喝酒误事,你全都当耳旁风!罢了,也不必我来教训你——“汝父见在庄内,可洗漱后前往相见。”

啊呦,是复闻言倒不禁一愣,心说今天老爹回来啊。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

赶紧进庄,取茶水来漱了口。略消一消酒气,这才整顿衣冠,大步前往书斋去拜见父亲。进了门一瞧,就见是勋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仰着头,似在沉思。听到儿子的声音,也不动弹,直接就问:“何以晚归?”

是复赶紧禀报:“任城王请儿等上林弋猎,已先禀报过母亲矣。”

是勋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儿子今天哪儿野去了,所以相问。只为引起话头而已。于是追问道:“尚有何人?”

是复禀报说还有舅父曹子丹、姐夫夏侯季权等人。是勋闻言,不禁冷笑:“任城王可言及储位之事否?”

是复说确实提到了,于是就把酒宴上众人所言,合盘托出——光隐瞒了自己最后借着酒意说的那句不成体统的话。

就见是勋缓缓垂下头来,双眉微蹙,仿佛在自言自语:“秦失其鹿,天下乃共逐之……”是复忍不住就插嘴:“即未失鹿,料不远矣。今太子……”是勋狠狠一瞪眼,把儿子的话给噎回去了:“口舌招尤,汝乃欲族我是氏耶?!”

是复苦着脸辩解,说我是在爹你面前,在自家门里,才敢这么说话的呀,在外头肯定三缄其口——心里说,幸亏我没把自己说过的混话告诉你,只希望曹真他们不要来告暗状。

是勋紧盯着儿子的眼睛瞧了半晌,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心说这兔崽子究竟象谁啊?怎么一个不慎,就让他长成这个样子了?

若说身量,是复是跟了老爹的遗传,在这年月勉强算中等以上,而且他年纪还轻,说不定还能再蹿一蹿。可是四肢发达,又似其母,尤其一张脸也跟管巳相仿佛,快二十了还跟十三四岁似的——管巳则是年过三旬,仍然**面孔。

是勋对于儿子的教育,一开始想“棍棒头上出孝子”——他的灵魂虽然来自于两千年后,但即便上辈子也是被爹妈一路敲打长大的,而且这年月父权至大,强权养育法最省心力——可是总被管巳拦着。管巳凶蛮强悍惯了的,却偏偏对儿子宝爱得无以复加,是真正慈母,平常最多呵斥几句,绝对舍不得下手责打——估计她也知道自己手重,怕儿子承受不起。问题向来“慈母严父”,你得允许老公动手啊……结果她的力气全都用在拦挡老公上了。

是勋一琢磨,既然打不得,那行,我就用新式教育法,跟儿子讲道理吧。堂堂是宏辅说遍天下,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屁孩子么?可是讲理初始还算有效,甚至柔声温言地长篇大论,都能把是复给说哭喽,然而时间一长,次数一多,这孩子终于也练皮实了,把老爹的话全当东风马耳。是勋倒有点儿哭笑不得,心说我在建功的道路上倘若碰到这路货色,估计也会铩羽而归——简直水泼不进啊,口头唯唯,却完全不往心里去。

结果这么一来二去的,他跟是复的关系变成了这时代绝对的异类,情为父子,却更似友朋。是勋干脆就教育儿子,说:“父子之间,或有大小杖之别,朋友相交,乃无隐也。”凡事儿你都跟我说实话,我绝不责怪于你,我对你有什么意见,也当面向你提出来,断然不会不教而诛。

所以今天是复才说,是爹你让我诸事无隐的呀,所以儿子心里有什么想法,必然要禀报于你。这儿又没外人,你责怪我怎的?你想毁诺么?!

第三章、自恃其智

是勋有两个家,一在洛阳城内,与妻曹氏、妾甘氏,及两个女儿所共居也,二在城外,构建庄院,与侧室管氏、儿子是复共居。缘由在于曹、管二女不和,是勋此前国事倥偬,没精神头操心内事,干脆把两人分开,其后便逐渐成了定例。分开时间长了,二女倒也往来致书,甚至偶尔走动,表面上尚算和睦,只是谁都不提“分久必合”之事,是勋也只好继续两头跑。

总体而言,他在城内宅邸呆的日子比较多,出至城外庄院,也就占了五分之二的时间而已。所以就理论上来说,与两个女儿相处比与儿子是复相处要亲密得多——再说是勋本没有男尊女卑的想法,不似这年月绝大多数士大夫,视子如璋,而视女若瓦。

但这绝不代表他在主观上就疏远自己的儿子,对于是复的教育问题还是颇为上心的。是勋满脑子的未来知识和理念,充满了倾诉欲,非常希望能够将自身的真实来历向某人合盘托出——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人必目之为疯癫也。即便在《物理初言》当中,他也咬紧牙关忍住,没有花篇幅描述两千年后的世界形貌——这年月即便再开明的读书人,恐怕也不会有人能够理解其中之万一啊。

只等有了儿子以后,他才突然想到,我可以把这些全都说给儿子听啊……不,是必须要说给儿子听!只是灌输的时机还需斟酌,真要把儿子教育成为具备未来理念的古代人。那在社会上还可能混得开吗?终究不可能带儿子到未来世界去瞧上一瞧,亲身体会啊,那么“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知其然而不尽了其所以然,恐怕自己都会把自己给逼疯喽。

周不疑近来越发神神叨叨,愤世嫉俗,便为明证——这还多亏自己和关靖、诸葛亮反复开导他,否则即便曹操不下狠手,千夫所指。那小年轻也必然无疾而终。

世人都说,是太尉的群弟子,各得其一所长也。诸葛孔明得其“仁”,郭伯济得其“信”,司马仲达得其“睦”,秦元明(秦朗)得其“言”。张敬仲(张缉)得其“恭”……独周元直得其少年时之狂态。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所以是勋打算等儿子人生观、世界观基本成型以后,再逐步向他透露事情的真相。问题是,又将要如何塑造儿子的人生观、世界观呢?对于张缉、秦朗、夏侯威等少年弟子,是勋聘请了名儒卢毓卢子家前来教授经学,自己只偶尔指点一下罢了,可是对自己亲儿子是复,那真不放心扔给别人,尤其是这年月的儒士来教。万一灌输了一脑袋的泥古不化。恐怕自己就再难扳正过来啦。

故而他亲自上阵,六岁即为是复开蒙。但问题自己的精力终究有限。而且还三天两头地出远门,折冲于诸侯之间,再加上终究是自家儿子,又有管巳拦着,那真是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出记性来……

经过是勋长年的努力,他如今终于可以拍着胸脯说,儿子是复无论在这时代还是自己穿越前的时代,人生观都算勉强正派,至于世界观……不提也罢。可是虽然是复瞧上去就是很正常的官宦子弟,没什么劣习,也没什么恶行,论及学问,却实在是提不起来啊。

在经学方面,是复也就能够背诵《论语》而已,其余各经,竟然未能通读,遑论明了其意旨了;在文学方面,是复落笔勉强文通字顺,灵性、华彩是一毫也无。若是去应科举,以是勋的身份,其子弟中正品评必给第一等的上中,有不少的加分儿,但就算再加一倍,估计也还是名落孙山……

是勋只好安慰自己:“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是复走不通科举之路,但可以蒙荫为郎啊,只要自己老了老了,在政治上不骤然跌一个大跟头,是复本人也不捅什么大篓子,累积资历,二千石终究还是有得做的。等自己一闭眼撒手,就算新的爵制始终不定,起码还有个侯位传袭给他,乃可一生衣食无忧也。

然而问题是,是复并不是真的“愚且鲁”,他只是不喜欢文事而已,大概受其母的影响,弓马之道倒颇为娴熟,年纪轻轻就甩开他爹好几条大街去。管巳有时候也得意洋洋地吹嘘:“吾儿不学其父做宰,乃可为将军也。”是勋说你就真放心让儿子上战场,不怕有个万一吗?管巳闻言哑然,好一会儿才想出辩驳的理由来:“彼父可致太平,儿乃为太平将军。”

是勋心说太平将军有什么好当的啊……

是复既然在文事方面毫无所长,是勋满肚子的“学问”,也就不合适传授给他,说明真相的时间只得一拖再拖。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儿子虽然加冠,也才十八岁而已,少年人心性不定,总得等他真正成熟以后,才能透露真相啊。而且自己也才四十岁——实际年龄其实更小——虽然这年月人们的平均寿命很短,但作为养尊处优的公卿,努把力就不可能活不过五十岁去,我着的什么急啊。

因此上,他对是复真不能说是“诸事无隐”,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儿子对自己“诸事无隐”罢了。

故而这回是复说了,我不瞒你,跟你实话实说,对于太子那是真不看好,而且——“阿爹寄望天子,儿等则必寄望储君也,若不得人,宦门之危,恐反甚之于平民也。”

是勋点点头,说你有这份忧患心思,倒也挺好,然而……压低了声音问:“汝以为诸王中,谁可为嗣?”

是复咧嘴一笑,回答说:“诸王以阿爹故,皆愿与儿交游。其任城王、历阳王往来最密……”历阳王即曹冲曹子盈——“然儿以为,能安泰国家者,唯任城王耳。”

是勋微微一皱眉头。心说诸王中我最不看好的就是曹彰,你倒觉得他最合适继承帝位……是因为你们在武道上有共同语言吗?“历阳王何如人也?”

是复说曹冲那小子聪明过了头,做事显得非常矫情:“只言片语,皆似有深意者,欲探儿之所欲也,与彼交往,甚感疲累。”

是勋闻言。不禁莞尔——这世上有两种聪明孩子,一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灵性会逐渐消散,另一种则自恃其智,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孔融就是后一类的典型,他当年若是愚笨一些。不整天拐弯抹角地讥讽曹操。哪怕是当面顶撞,曹操都未必真会杀他——说不定用来作为自己海量宽宏的参照物呢。

曾以“称象”之事而名满天下的曹冲,也是如此,聪明过头,锋芒毕露。好比说在拉拢是家人方面,正如是复所言,几乎每句话都象在试探对方的心思、倾向,时间长了。反倒引人反感。在这方面,他做得就不如三哥曹彰啦。你看曹彰见天儿找是复讲武、狩猎,只拉近感情,却基本上不提储位之争。

当然啦,若论笼络人心,曹冲、曹彰乃都不如另外两名竞争对手。如今曹子桓、曹子建身周都聚集了不少人才,也有相当数量的重臣摆明了倾向于他们,只是在是勋心中的草稿上,已经基本上把这两个人的名字给划去了。因为曹丕主要拉拢的是世家大族,以陈长文为首,这跟是勋的政治理念背道而驰——是勋倒是还没跟世家扯破脸皮,但他心中始终把大族当作自己施政的顽敌,片刻不敢大意。

至于曹植,因其文采斐然,气度雍容,颇得年轻官僚的仰慕。但这些年轻官僚仅是勋所知,并不包括是复、夏侯威等人,说白了,围在曹植身边的多为文士,他在军队里和武人中的影响力相当有限。是勋认为,国家终究还并没有统一,这时候考虑一个纯文艺范儿的帝位继承人,不老靠谱的……

然而与是复不同,他并不怎么看好曹彰,又因曹冲过于聪明而颇加防范。这几年他虽然尽量置身事外,却始终在考虑曹操继承人的问题,目前的结论,貌似最合适还是长子曹昂。

一则曹子修见为太子,为储是名正言顺,保证他的地位不变,可以最大程度地维持安定局面;二则这孩子无论在文士当中,还是在武将当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两条腿都站得比较稳;三是虽然有些迂腐,但终究宅心仁厚,可为守成之主,对于臣子们来说,也显得比较安全。

是勋一心想创建半虚君式的官僚体制,则曹昂这种德一流、才二流,权力欲三流的君主,是再合适不过啦。

然而可惜得很,曹昂本人却并不怎么争气,最近又闹出来那样的事情……

最终是勋不禁长叹一声,关照是复:“是非汝所能妄言也。譬如泥淖,涉必陷足,慎之,慎之。”今晚你跟我说过的话,千万千万别再对第三人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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