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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节

汉魏文魁-第4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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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的估计倒是没错,蹋顿部遭到强袭,别部大多坐山观虎斗,无人肯来救援。对于乌延和苏仆延来说,虽然蹋顿也被袁绍封了单于,其实不过是楼班之臣而已,根本不够资格跟自家平起平坐,问题蹋顿仗着兵强马利,向来驱使各部如役臣从,两人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呢。所以此番临时汇聚于白狼山下,这三大部都隔得远远的,真要靠近了肯定会起冲突——曹操看乌丸军列不整,也有这方面因素存在,哪有统一指挥的兵马分布如此之散的道理呢?

而对于袁军来说,七千曹骑对于蹋顿来说确实小弱,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庞然大物啦,加上此前就已经在冀州和幽州被曹操杀破了胆,哪儿还敢硬往前凑呢?光想着等跟旁边呐喊助威啦,要等乌丸击败曹军以后,再上去捡点儿漏。

袁尚悍勇,倒是想上前来着,问题被逄纪、袁熙等人给牢牢扯住,说咱们就这丁点儿人马了。可不敢浪掷啊。还是稳妥为上。袁尚兀自愤愤不平。逄纪趁机一指白浪山上:“曹军辎重,当在山上,何不袭而取之?”

曹操把大纛给了郭淮,所以他们都当是曹操亲自杀下山来了,不知道曹孟德还在山上——这年月又没有望远镜,隔那么老远,即便曹操盔明甲亮还无遮无掩,又有谁能从山下看得清呢?所以王粲说这是“直捣腹心”之计。其实猜错了,对方只是想来抢夺辎重物资而已。

袁家兄弟几乎是空身而遁,跑来依附蹋顿的,结果兵少不说,还无衣无食,全得靠蹋顿的“赏赐”,短短数月之间,也不知道瞧着多少白眼儿了。此战若能付出少许伤损,便抢得曹军的物资,那今后的日子便要好过多了呀。所以逄纪这一献计。袁熙也不再拦着了,袁尚当即一马当先就奔白狼山而来。

倘若说乌丸是象群。蹋顿是头象,那么曹军就是猛虎,而袁军是跟在象群后面的小小羚羊。然而在羚羊面前,就白狼山上这些人,恐怕连兔子都算不上……太弱了。

曹操只好下令搜集滚木擂石,心想能多扛一会儿是一会儿,说不定许禇他们见势不妙,就还来得及退回来杀散袁军。问题是山上人实在太少,还有半数的文官,你让他们去捡石子儿是可以的,让他们伐木和推动大石,那不天方夜谭吗?再加上山势也不甚陡,尚有盘曲之道可登,你得有多少滚木擂石才能守住这山?

是勋心惊肉跳之下,赶紧就去解马背上的甲包。

即便文官随军,也都是带着铠甲的,因为刀枪无眼啊,流矢更无眼,真要似传说中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一般,六出祁山,连年将兵,早就不知道身被多少创伤了。只是此番长途奔袭,兵将们都是铠胄齐全的,文官除非逢战,否则想不起来要穿盔甲——而且绝大多数文官的体质,真让他们批甲着盔,骑马跑上一天,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相比来说,是勋的体质还算不错,然而也没必要随时都着甲戴盔,这事到临头才骤然想起,赶紧解开甲包,把整套皮甲“咣”地就给掫地上了。他的甲乃是管巳亲自缝得,注满了爱意,就怕良人哪处遮护不到,会在战阵上中了流矢,所以披膊、战裙、护项、护胫,尽都齐全。要不是是勋实在扛不动,说不定还从头到脚都缀上铁叶。所以这套甲的防护面积很大、防护程度很高,相对的,穿戴起来也颇为繁难……就不是自己个儿可以穿得上的!

是勋没办法,只好招呼诸葛亮:“孔明,且助吾着甲。”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余文官也都纷纷去取盔甲啊。曹操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当此生死关头,知道反正起急也没用,一切全看上苍之意,所以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临阵着甲,不亦迟乎?”

是勋随口回答他:“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可是招呼了两声,诸葛亮却没过来帮忙,是勋心说这是怎么了?你小子想自己先穿上盔甲,不打算管先生死活了?斜眼一瞟,就见诸葛亮也正好望向自己,轻轻一揖:“亮愚见,何不遍举旗帜,以为疑兵?”

虽说是轻装前进,但有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比方说铠甲、武器,足够数日食用的干粮和净水,以及多余的旗帜——旗为军中号令,防有损坏,所以都会多备上十几二十面以为替补。曹操这支前军当中,是没有车辆的,一色的骑兵,就连物资都直接用备马来驮,所以那些替补的旗帜也都在马上,与曹操、是勋他们同在白狼山巅。

是勋久居此世,也掺和过不少场战斗啦,并非王粲那种军事白痴可比,诸葛亮这一提醒,他脑筋略微一转,当下就把前后因果全都想明白了。首先,自低向高仰攻,难度系数挺大,折损必重,所以倘若敌军知道山顶只有五十来人,那必然毫无畏惧地直接就冲上来啦;而倘若把替换的旗帜全都张立起来,起码能够造成五六百人的气势,就袁军那三千多人,便不得不仔细筹划,好好布置一番,然后再攻山了——那就能给许禇他们回援争取时间。

其次,是勋这才反应过来,曹操的大纛已经被郭淮给带走了。所以袁军未必知道曹操就在山上。如今山上只有一面小旗。让对方摸不清底细。倘若把替换的旗帜全都打出来,其中偏偏又无将旗,对方就会认为,那不过是断后押运物资的普通兵马而已。要是为捉曹操,袁尚真能跟你拼命,要是仅仅抢掠物资,犯得着用人命去填山道吗?

想到这里,是勋不禁一拍大腿:“孔明所言是也……”转过头去就要请示曹操。问题诸葛亮的话语虽不响亮。曹操也是能够听见的,就不啻于头顶一个惊雷,他反应比是勋还快,当即下令:“举旗!”

“呼拉拉”,数量倒是不多,十多面替换的旗帜很快便同时高举起来。山下的袁军突然瞧见,就不禁都心里打个哆嗦——刚才还没旗的啊,怎么突然扬起那么多旗来了?瞧这架势,山顶有不下五百人马哪。咱们才三千人,仰攻五百兵。这仗可未必好打呀?

袁熙最是怯懦,当即一勒马缰。失声叫道:“莫非是曹贼诱我之计?”逄纪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心说即便真是中计了,也拜托你别嚷嚷好吗?这一来军心岂不是要大受动摇吗?!

果然,袁尚还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呢,他身后的兵马可全都本能地放缓了速度。袁氏之卒,勇懦不齐——其实那时候各路兵马也都差不太多——尤其袁尚向前,袁熙想闪,逄纪跟中间转磨,分属三人的士卒各随主公,于是拖拖拉拉地等到了山下,队列可就彻底乱啦。本来攻山之战,倒是不需要布阵,问题队列散乱直接影响到调度效率和士气高低,所以逄纪没办法,只好劝说袁尚,说咱先整一整列再攻山吧。

袁尚说临阵对敌,哪儿还来得及整列啊?咱们要是再耽搁一小会儿,山上若只是疑兵,大概已经跑了;山上若真有五百来人,防御态势也皆完备——那还怎么打?或者打下山头来有啥用呢?

他可不知道,山上有曹操在,是不可能抛下包括“虎豹骑”在内的主力部队落跑的;他更不知道,山上半数是文官,就算跑也未必能跑多远。

袁尚倒还有一股狠劲儿,他说我就率领亲信部曲百余人先登,你跟后面赶紧整列,随后跟进。然而这话要是袁熙说的,逄纪肯定答应,是袁尚说的,可就不敢放人啦——你是袁氏之主,这百人攻山实在太危险啦,你要是有个闪失,袁家不就彻底完了吗?难道让我依靠袁熙去?即便他没有袁谭那么可恶加无能,也并非能够扶保得起来的主儿啊!

逄纪拽着袁尚的马缰,不放他上山,于是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如水般流逝。虽然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也不过数息的功夫,但战阵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往往胜负也只在须臾之间便能判定啊——

他们正跟这儿拉扯呢,忽听身后战场上喊声大变。袁熙首先转过头去一瞧,啊呦不好,我怎么瞧不见蹋顿的旗号了呢?

他在平地上瞧得不是很清楚,曹操、是勋等人居高临下,整个战场却几乎可以一目了然。原来“虎豹骑”在曹纯率领下不计伤亡地奋勇前冲,乌丸突骑虽然精锐敢战,然而猝不及防,终于还是被冲破了。其实这些游牧民族的骑兵,往往是攻击力爆表,防御力却弱——一则罕有铁甲护身,二则也无阵形可恃。汉家大将除非行军途中仓促遇敌,否则必要择高而踞,然后排开亲卫,设置鹿角,弓手押阵,护卫得严严实实的,以当时的武器装备和军兵素质,斩首策略面对他们并不是很容易得手的。乌丸则迥然不同。

所以原本历史上张辽当先突阵,直接就于万马军中把蹋顿给斩了。这回虽然并无张文远那般猛将,可曹纯也非怯懦之夫,加上“虎豹骑”乃是曹家骑兵中的精锐,只要横下一条心来猛冲,奏功的可能性仍然不小。尤其有人已经瞟见袁军奔白狼山去啦,虽然他们不知道曹操把许禇和大群亲卫也派了下来,身旁的护卫力量极其薄弱,然而主危则臣恐,赶紧就想掉头回去增援。

夏侯廉和高览已经下令掉头了,只是正当与敌搏杀之际,一时间还转不回去而已。郭淮问曹纯咱要不要掉头?曹子和却一咬牙关:“此时退亦难退,即奋勇杀出,我部尚存几人?如何能救主公之危?不如并力向前,但斩蹋顿,袁军必走!”

第十二章、人心不足

曹纯算是拼了,不说掉头相救曹操,反倒下令继续猛冲。于是郭淮答应一声,高举曹操的大纛,双腿一磕马腹,便直朝蹋顿的旗号而去。曹纯挺着长槊,连续拨开数支羽箭,“嗖”的一声,直接蹿过了郭淮的马头,所到之处,敌众辟易,便如同波开浪裂一般。

蹋顿正立马本阵之中,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眼瞧着前面拦不住了,当即喝道:“抬某大弓来!”

游牧民族的武器装备普遍不如汉人,只有制弓技术,因为那同时也是他们谋生的主要工具,所以未必就比汉人差喽。尤其乌丸多年在边境上劫掠,也掳了不少的汉人工匠去,其中就有人为了谄媚乌丸大人,不计成本地制了一张桑木贴竹的硬弓出来——北地苦寒,也亏他能够找到桑材和竹料。这张弓原本是进献给丘力居的,后由丘力居赐给了蹋顿——没办法,整个部族之中,似乎也只有蹋顿一个人拉得开来。

当下蹋顿翻身下马,就把这张硬弓给抄起来了——即便他膂力惊人,武艺爆表,也只能把这张弓当步弓用——搭上支狼牙箭,双膀一用力,如满月般拉开,直直地便瞄准了一马当先的敌将。

眼瞧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突破了一百五十步。蹋顿对自己的弓术很有自信,当下不再耽搁,口中轻斥一声“着”,就把右手拇食两指给松开了。只听“噌”的一声,儿臂粗的弓身反弹,狼牙箭挟着一道劲风。就直奔那员敌将而去——那当然便是曹纯曹子和。

曹纯在冲阵的过程当中。不时便有流矢当面而来。他挥舞大槊拨挡,混如无物。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把蹋顿这一箭当回事儿,直到劲风扑面,才知道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长槊挥上去,并没能磕开箭杆,而只是将将撩着了箭羽,狼牙箭略略一偏。仍然狠狠地扎中了曹纯的左肩,穿透重甲,透骨而入!

曹纯“啊呀”一声,竟然被这股大力带着就一个旋子,翻倒在马下。

千骑奔驰之际,这落下马去,即便没有负伤,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啦……

但也正是因为千骑疾奔,“虎豹骑”大多没来得及反应,主将虽然落马。众军仍然前冲,转瞬之间。郭淮就已经蹿到了蹋顿的面前啦。他当然不认识蹋顿,可是身在大旗之下,身高腿长,满脸横肉,手执巨弓,身披铁甲,外罩锦袍的,即便不是蹋顿本人,也必定是乌丸大将吧——除非大将,还有几个鞑子穿得起铁甲并锦袍的?郭淮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面大纛,当即双手攥定了,两膀用力,“嗡”的一声,就把粗大的旗杆直朝着蹋顿当顶砸下。

即便蹋顿戴着铁盔,这要挨着一下,估计也得脑震荡吧。因此不敢硬挺,匆忙一个闪身,随手就抡起弓来,反抽对方的马项。此一应对,不为不得法,问题蹋顿忽视了对方手里的是大纛而非马槊,就应该不虑反击,闪得更远一点儿才对。结果郭淮一招虽然砸空,但旗帜翻卷过来,就把蹋顿的视线给遮了一下,蹋顿那一弓,同样抽空。

蹋顿见势不妙,只好继续朝后闪,可是眼前仍花之际,却突然觉得左肋一阵剧痛,随即——唉,我怎么飞起来了?两脚怎么离地了?

要说他飞得还真不低,双足离地足有一人多高。而那边郭淮一磕不中,才收回大纛,也立刻瞧见蹋顿“飞”了。当然啦,他瞧得更清楚,那不是真飞,而是让人一槊穿入肋侧,直接串在槊头上,给挑上了半空——这一击奏效的非别将也,正乃后发先至,曹营中勇猛无双的许禇许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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