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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曳影尘梦-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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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格移步过去,伸出手臂,将她小心地揽进怀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慰。

绎儿被他怀里的温度熨烫着苏醒过来来,这才黯黯道:“我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豪格抚了抚她的额发,心里仿若打翻了五味瓶,全不是滋味:“嗯,那……去睡吧。”

绎儿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背过身去,脱开了他的怀抱,失魂落魄的垮着双肩往门口走去。

在她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城楼的更鼓正敲起了寅时三刻的点,那声音在空旷安静的盛京城上空久久的徘徊着,缭绕不息。

“王爷,该进宫了。”德希擦着她的肩膀往前一步,侍立在了门口。

“去准备吧。”豪格淡淡的说道。

绎儿低了一下头,提步向水榭另一边走去,脚步重的有千钧,用劲了力气也只能稍稍挪动而已。她走了没有几步,便听见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迅速的消失了,心下一紧,匆忙回首,正看见豪格带着四五个侍卫匆匆离去的背影。

书房的灯火慢慢地暗下去,继而熄灭了。

绎儿脚下一软,抵着水榭的扶拦滑了下去,跪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

“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挂糠灯。糠灯照亮羊肠道,我送阿哥去出征。去出征,好威风,左肩挎着雕翎箭,右肩背着宝雕弓。白马银枪挑红缨,腰间荷包交给你,盼望阿哥早立功……”屋子里传来了奶娘哄瑞木青睡觉的眠歌,唱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这种憧憬对于绎儿而言恰是一种敏感的刺痛。

这里的人把征战的血肉相博当作一种信仰,一种骄傲,对于生灵涂炭的痛似乎并不以为然,因而他们变得格外的强悍和勇猛。她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当年永平四郡一片荼靡的惨状,横七竖八的尸体,焦黑的土地,还有渗入城垣的鲜血,一幕一幕的就好像刻在了她的心里,永远也无法抹煞掉。这一切仿佛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纠缠着她不依不饶,直到她心力交瘁。

习惯了站在府门口目送豪格远征,一次又一次,然而,这一次的出征,她无法再继续这样麻木。别离是苦,重逢则带着痛,她矛盾着什么都不想要,天却丝毫没有成全她的意思。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笑脸,阴朦朦的天忽然飘起小雨来。

绎儿仰起苍白的脸,迎着扑面的雨水,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泪还是雨水。

这样的雨水也同样在关内的土地上溅起泥泞,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曹变蛟手中的军报被狠狠地合上了,他原先孩子气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将嘴角用力向下压了压:“山海关外已经败了七仗了,锦州和宁远的防务怕是也……看来,我们该准备一下了,也许要不了几天就要接到勤王的羽檄了。”

谢弘翻看了一下军报,重新放回桌上,反翦了双手站起身:“以这个行进速度,不消三日,清军就能攻抵昌平。”

“如此京城怕是危险。”曹变蛟有些坐不住了,言语之间强作的镇定已经所剩无几。

“未必吧。”谢弘在屋子里踱了两步,不紧不慢道,“清军的铁骑再强,也不敢深入腹地。这就好像一个强壮结实的人踏进泥沼,越是挣扎,越是难以拔足。毕竟宁锦防线还没有攻破,皇太极老谋深算,不会愿意趟这混水。崇祯二年的事情,你莫非忘记了?”

“上一次皇太极没有攻占京城,是因为忌惮袁督师的大军。这次是个绝好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过。中原地区的兵力现在都扑在剿寇上,宣大一块稍微充实点,其他防区力量都很薄弱。”曹变蛟并不赞成谢弘的判断,语气中充满疑虑。

“上次,我军守城者,加在一起也赶不上清军的三分之一。若是皇太极真要攻陷京城,不过只是谈笑间的事情。他之所以后来退兵,不是因为忌惮督师的大军,而是他清楚,倾兵南下,身后有宁锦防线可以随时威胁自己的后方和退路。一旦他贸然攻陷大明京师,宁锦防线必然倾巢奔袭沈阳,他从此陷身于关内,等同给自己掘墓送死。”

“那依你看,清军这次南下又是为了什么?”曹变蛟觉得他分析的也有道理,于是又追问道。

“只是侵扰吧。”谢弘重新坐下来,呷了一口茶,“在他没解决朝鲜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和我大明决战的。现在关内流寇四起,我军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剿寇上,消耗的是我大明自己的实力。皇太极何不坐收渔翁之利,趁火打劫一把,为自己入侵朝鲜做个战备。”

“是啊……”曹变蛟感叹道,“内乱不除,外患永远也平息不了。唉!”

“天下纷争无了结之日,只是这哀鸿遍地,百姓何辜……”谢弘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们为内忧外患感慨之际,清军已经长驱直入,跃过居庸关,虽然一路受到的拼死的抵抗,甚至遭到大同总兵王朴的驰援入卫,损失了一千多人,仍然竭力挺进,攻抵了昌平城下。

昌平城因为是大明朝历代皇陵的拱卫之城,原是格外坚固难攻的。可是,巡关御史王肇坤被武英郡王阿济格内外夹攻的计策所惑,收纳了所谓的战败逃归的残兵,结果七月七日的团圆日子成了永远的梦魇。阿济格的军队先攻取的天寿山,焚毁了熹宗皇帝的德陵,紧跟着取道昌平城下,用二十多个固山的兵力同时发动火炮攻击,城楼尽毁,城内变成了火海一片。七夕佳节的昌平,人间胜景一夜之间变成了阿鼻地狱,死伤无算。

便是这样,阿济格的先头部队也没有收手的意思,连夜奔袭,攻破巩华城,攻克良乡,从屯沙河到清河,直逼京师的西直门。

兵行势若破竹是崇祯皇帝没有想到,更是所有内阁官员六部堂官没有想到的,听到清军逼近京师城下的时候,一众人在万分的惊恐中发出了八百里传檄,征调山东、大同、山西、保定、关宁各地一万七千人驰援京师。然而即便是这样,清军的势头仍然无法抵挡,不待明军的各路援军到达,一路下房山,战涿州,克文安,陷永清,转香河,破顺义……遍蹂京畿,掠获无数,历时四个月这才北归,留给大明山河一片狼藉。

此番战绩飞报到了盛京,盛京城立时沉浸了举城的欢腾之中,各部的官员皇室宗亲整个沸腾了起来,纷纷上表请求皇太极遣人外出迎接犒赏凯旋的大军。皇太极自然是喜上眉梢,除了派人不远千里迎接凯旋之师之外,宫中大小宴会不断,颁赏不断,并且传旨大军抵达盛京城当日,所有的官员贵族宗室都必须夹道迎候,女眷也被特批一旁观礼。一时之间,盛京城的大街小巷各个店铺货栈都热闹了起来,人山人海的,水泄不通。

面对此番的热闹,绎儿选择了躲避,远远的置身于城外的寺中,在清净的庵堂之中寻找一份平静和安宁。

听着暮鼓晨钟次第响起,看着大小僧人们早课散课,绎儿的话变得很少,终日不过是看着院子里三岁的富绶和几个小伴读一起玩耍嬉戏,埋头做些针线女红,浑浑噩噩的打发着时间。

“少夫人。”天梧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绎儿的身后,站了片刻,这才出声。

“哦。”绎儿应声回头,笑着点头,“天梧师父。”

“午晌大军就要回来了,少夫人还打算在这里躲着么?”天梧缓缓吐出一句。

绎儿轻声叹了口气,微扬了一下嘴角:“能躲一时清静且躲一时吧。”

天梧望着院子里的树梢叹道:“这一下,不知又死了多少人?只怕这么一折腾,流寇之乱更难收拾了。听说,梁廷栋也死了。”

“梁廷栋?”绎儿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愣一下,“怎么?他不是早已经发配了么?”

“什么发配啊,不过是挪了个地方,换了个苦差事罢了。”天梧笑道,“听说起复后,调到了宣大做总督,这次不敢迎战,任凭战火燃烧到天子脚下,天子岂能饶他。”

“怎么?皇上杀了他?”

“他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死期将至,之前自尽了。”

“不知道,梁姑娘怎么样了。”绎儿蓦的想起梁佩兰来,顺口惋惜道,“怕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二人正伤感着,忽见富绶像小狸猫一样蹑手蹑脚地钻到了绎儿身后。

“怎么了?”绎儿放下手里的针线,腾出手摸他的小脸,“看你脸上弄得脏兮兮的。”

“嘘——”富绶压低声音道,“我在跟硕托和安义捉迷藏,额娘你让我躲一下,别让他们找到我。”

绎儿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忍住笑道:“知道了。”

富绶小心地缩在绎儿的影子里,不时露出半个小脸往院子里偷看。

不多时,富绶的两个小伴读硕托和安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四处张望,忍不住叫道:“三阿哥!三阿哥!快出来吧,我们看见你了。”

绎儿能够感觉到身后富绶偷笑的声音,于是腾出手去拍拍他,让他别出声。

硕托看见绎儿忙打千儿行礼道:“侧福晋吉祥。”

“快免礼吧。”绎儿笑吟吟道。

硕托应了一声,傻乎乎的站了起来:“侧福晋看到三阿哥没有?”

绎儿抿嘴笑道:“他不是和你们一起的么?”

硕托有点沮丧:“奴才刚才和三阿哥捉迷藏,现下找不到他了。”

绎儿正要开口,忽听的院门外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进来:“小主!”

绎儿顺声看去,却见是德希:“德大人……”

“小主,王爷已经快到盛京了,让奴才先赶回来接小主回府。”德希紧走两步到了近前行礼,“请小主……”

不等德希说完,富绶忽得从绎儿的背后冒了出来,兴奋地大叫道:“是阿玛回来了么?”

“三阿哥!”硕托和安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回三阿哥,是王爷回来了。”德希笑着回答道。

富绶从绎儿的身后闪出来,迫不及待的扯住德希的衣角道:“已经到盛京了么?”

“还没有。”德希爱怜地弯下腰去,“要到午晌。”

“我要去!我要去!”富绶小蹦雀一样的跳着,一边将脸转向绎儿,“额娘,快点快点啊!我们快点回去!”

绎儿站起身来,抚了抚他被汗沁湿的脑门,笑道:“着急什么?”

“我想阿玛了!我有三个月没有看见阿玛了!”富绶眨着眼睛看着绎儿,一副激动的样子,“额娘不想么?”

绎儿张了张嘴,终是将那个“想”字吞了回去:“午晌就能看见你阿玛了,不用着急。”

“额娘……”富绶满是不乐意,总觉得母亲太淡漠了,于是对这德希道,“德希德希!我们先走好不好?”

“三阿哥难道不等侧福晋了?”德希笑眯眯地拉着富绶的小手。

富绶嘟起小嘴,扭过脸去,磨着小脚尖跟绎儿置起气来。

第十五回

 夜色已经晚了,绎儿的房里却是灯火通明的,雁奴小心地放下了帘子,只怕屋里的主子着了秋寒。

绎儿坐在桌边,低头打理着手中的针线,一件夹棉的小袄眼看就快完工了。她抬头看了看桌上煮着的清茶,氤氲的水汽慢慢往房梁上盘去,透着湿润的气息。

突然,屏风后传了富绶大叫的声音:“真的比皇玛法的宫殿还要大吗?”

“嗯。是啊。”豪格似乎也感慨,“关内的土地很辽阔,比盛京还要繁华。”

“那里现在也开菊花吗?有没有串儿果吃?”富绶兴致勃勃的追问。

“嗯……那里什么都有。”

紧跟着一阵水声乱响,富绶迫不急待的叫着:“我也要去!我也要!”

豪格爱怜不已:“那里可不是你皇玛法的国家,可不是随便去的。阿玛是去打仗的。打仗要死人哦。”

“绶儿不怕!”富绶信誓旦旦,满是自信,“等绶儿长大了,陪阿玛去打仗,打明朝……”

绎儿手上的针一哆嗦,正扎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立时滚起了一个小血珠来。她咬也咬嘴唇,小心地吮吸了一下,咸咸的味道溢了满嘴。

她早该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父祖的志向,对汉人举起屠刀的。在孩子小小的心里,早已认定了征战是他们满人最大的事业,他的身上虽有汉人的血在流淌,却已然没有了半分对汉人的怜惜。她最恐惧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而她根本阻止不来,只能听凭事实像这样发展下去。

蓦地,她有点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屈辱的活下来,又生了这个孩子为大明添了一个敌人。现如今,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想起了午晌在城门口迎接凯旋大军时的场景,高奏的凯乐歌,拥堵围观的人群,欢呼的声音仍然在她的耳边经久不息的回响着。相比之下,大军之后衣衫褴褛的俘虏和丰盛的辎重却在她的心里种下了深深的痛。这种痛在这种场合,她不能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自己倍受摧残的同胞被兴奋的士兵押解着,目光恐惧中满是呆滞,挂着眼泪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他们蹒跚的步子,带着血的枯瘦的手臂和脚踝,时时刺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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