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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1796 阴亲 by 草本精华-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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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像是在煮祭祀品一样。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好玩。虽然经常饿肚子,但那是我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 
   
  我关好门,在窗边的安乐椅上坐下,膝盖铺了张毯子。望着外头团团飞舞的雪花,萧瑟地落在地上,簪子就放在旁边,闪着刺眼的光。我闭上眼,想起那个女人,渐渐的,思绪飘远,与她的半生孽缘也联成一片了。 
   
  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屁话,要不是这些根深蒂固的毒瘤,可能我与她会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也不用受到这些煎熬了。入了苏家的赘,算是我的劫,她的占有欲太强,非常蛮横,我又是浪荡惯的人,不喜欢被人管。两个人自然冲突不断,每日吵架,吵得我筋疲力尽。 
   
  我与她的两个女儿都死于肺炎,这件事应该是我向她提出离婚的导火索罢。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接到女儿病重的消息时,我还在学堂里,等到赶回小镇,女儿们已奄奄一息。 
   
  但我实在看不惯他们镇上浓厚腐朽的风气。女儿都病得要死了,那女人还不肯送到医院去,说是信不过那些洋鬼子。那些装模做样的本家头脸人物指指点点,不让我带女儿去看医生。后来本家的人请来个老太婆,叫什么仙姑的,一进门就嚷嚷有鬼怪作祟,抹了些鸡血到房门上,围在女儿身边跳大神,口里还念念有词,末了,将香灰倒清茶里去,灌进孩子的口中。我想阻止她,却被族丁抓得严实。 
   
  当天夜里,女儿们便咽了气。 
   
  在女儿下葬的时候,我与她爆发了婚后最大的一次争吵。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无论是女儿们的死,还是这场闹剧般的葬礼。任何东西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妥当得令人憎恶。每个人来,都送上一份香烛冥襁,然后就像木头一样杵在堂屋两边,看着热闹。其次是拜,虽然女儿们尚未成|人,但论到辈分,在镇上算是很高,几个老太婆跪着拜了,对着尸体哭着叫着“姑奶奶”。其次是哭,哭完了便要钉棺,钉棺时还要放开嗓子哭,一时间,灵堂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闲人们也一脸虚伪的悲戚。 
   
  我就跪坐在棺材旁边,木木地望着女儿们惨白的面容,下面看热闹的闲人大概是因着没有听到我哭,便不甚满意,都黑着一张张脸,苏冥廉推了我一把,低声说:“你怎么不哭,你怎么狠心成这样?” 
   
  我没理她,只是一直看着那黑色的棺木盖住了女儿的脸,长长的钉子敲打着,在空旷的屋梁回荡。我的女儿,我的骨血,就这样没了?之前还捉着我的袖子央我买绢花的女孩子,现在就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等待着被埋下地,被虫啃咬,吞食,然后变成白骨,化成灰。 
   
  我慢慢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得疼痛,什么也说不出来,然后便有一声哀号,硬生生地从腹腔里挤出来,牵扯得心肝脾肺都在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拉我,说是要抬棺材去埋,不然会误了吉时。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我只记得苏冥廉伏在我耳边,平板的声音,没有感情起伏:“你别给我们家丢脸,刚才要你哭你不哭,现在闭上你的嘴,等埋完土才到哭的时候。” 
   
  接下来,我完全没有办法将我的记忆整理清楚,只依稀记得她开始骂我,我一句话都不想说,后来舅老爷拿了篾条给她,让她照着棺材身抽三下,以责罚夭亡的孩子的不肖,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没能亲眼看到她们下葬,苏冥廉怕我丢她们家的脸,让族丁将我拉回屋了。我跳窗出去,并在当天晚上砸了那个仙姑的家,揍得那老太婆半死,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小镇。 
   
  她高傲的性格不容许她服软,即便她服软,我也不会原谅她。后来我在旧同学的帮助下,跟她办了离婚手续,虽然知道她肚子里怀了孩子,我还是很坚持。我提出要将道龄,还有快要出生的孩子都带走,她死也不肯,差点跟我大打出手。 
   
  我独自走了,把两个孩子留下。我知道我是个懦夫,可当时的我,再也没有体力跟她周旋了。 
   
相见 
  我的感冒变得严重,因为我昨天坐在开着的窗子旁睡着了。喝完药,雪还在下,我写完信,准备叫房东帮忙寄出去,推开门,冷空气中一涌而入,我猛吸气,鼻子立刻通畅了,能闻到那爆竹燃点之后的浓郁的硫磺味。 
   
  我伸了个懒腰,看到四合院的大门外站了个人,正探头往里边瞧。见到我开门,那个人忙闪到开了一边的门后去。 
   
  我叫道:“找谁?”静了一会儿,才见到那个人慢吞吞地走出来。微低的头,略长的鬓发,尖尖的耳朵。 
   
  “同志,有我的信么?”我认出是昨天的那个年轻人,走过天井,疑惑地问。他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包中药,说:“这个。。。。。。您不是感冒吗?这是我家的祖传方子,很有效的。。。。。。”昨天没有听清楚,原来他的声音还挺不错的,虽然有些颤抖。 
   
  我本来以为他是“怀才不遇”的“进步青年”,来找我吐苦水的,但看着不像,他身上没有那种感觉。而且,我觉得他真是很面熟,越看越面熟。 
   
  “阿,阿,请问你是?”我问道。年轻人有点紧张,冻得通红的脸却勾起了我久远的记忆。他说:“我。。。。。。请您收下这药。。。。。。”我笑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我闵某人并不认识这位同志,怎能收下呢?”他踌躇了半天,才开口道:“您不是觉得我很眼熟吗,我,我名叫苏道侗。” 
   
  我愣了半天,想说是不是跟我儿子同名同姓,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我否决了,眼前这张脸,要是时光倒流个十年,我就能在镜子里看到了。他是我没来得及看一眼的那个小儿子。 
   
  “阿阿!。。。。。。”我有些无措,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应该对从未谋面却莫名熟悉的儿子说什么才好。终于,我停下挠头发的手,憋出一句话来:“要不要进来坐坐?” 
   
  他好像在神游天外,大大的眼睛在黑气里发光,衬得脸更白了。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白得透明的脸颊浮起两抹淡淡的红晕,笑得腼腆,还很有礼貌地说:“可以吗?” 
   
  真是可爱的孩子,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不由得心花怒放,连连说:“当然可以,快进来。”说着,转身就往里走,走了几步,我回头,看到他愣愣地站着,也不跟上来,便退回去拉了他的手拖着他走。 
   
  他的手很冰,大概是在雪地里站得久了,有些僵硬,我拉着他进了堂屋,说:“你先坐下,我倒杯茶给你。”说着转身去拿暖壶,他怎么也不肯坐,抢先夺过暖壶,说:“让我来罢,您不是感冒么,不用照顾我的。”他将药包放在五斗柜上,还帮我倒了杯热茶。 
   
  我坐在桌子右边,喝了口茶,道侗坐我对面。热气从他面前的茶杯里弥漫开来,他的面容看不真切,闪着黑亮光彩的眼睛却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问。他笑笑,说:“家里那些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想找个人还不容易?”我点点头,深有同感。我注意到道侗的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沿,修剪得光滑圆润的指甲碰到硬木,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说:“那你昨天怎么不跟我相认?” 
   
  他狡黠一笑:“我想试试您能不能认出我。”他顿了顿,有些失望道:“结果,您根本认不出来。” 
   
  我辩道:“我是觉得你很面熟。可是。。。。。。”我说不下去,难道要我说我打你出生就没见过你么,太伤人了。 
   
  他又笑了,带着些微舒解:“我知道,我没有怪您,真的。” 
   
  我问:“现在家里怎样了?” 
   
  他说:“母亲去世了,堂舅本来想让族丁们来请您的,我说想早些见到父亲,他就让我来了。我是真的想见见您,您不回去么?” 
   
  我说:“回去又有什么意义?你娘恨我,我不想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 
   
  他说:“娘她。。。。。。对了,怎么没见到您。。。。。。呃,您现在的夫人?” 
   
  我愣了下,问:“我的夫人?她怎样跟你们兄弟说的?说我抛弃她是为了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沉默了,看来我没猜错。 
   
  “这倒挺像她会说的话。算了,她怎样说都行,你就姑且相信罢。你现在住哪里?要不要搬到这里来?”我懒得辩解了,转了话头。 
   
  他笑笑,顺着我的话头说:“我住在玉泉饭店,搬来这里怕会打扰你。。。。。。” 
   
  我还想说服他,但他态度很坚决,最后我只好说:“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俩父子的,别跟我客气。” 
   
  他“嗯”了声,笑得很灿烂。 
   
  “昨天怎么是你送信来,你在邮局打工?”我问。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摇摇头,却不肯再说下去。 
   
  “你哥呢?还好吗?”我又问。 
   
  他听到我问他哥的情况,脸突然红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干咳了声,说:“哦,我哥啊,他很好,阿,也可以说不太好罢。” 
   
  “怎么了?他出事了?”我问道。 
   
  他忙说:“没事,哥他现在好得很。” 
   
  “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道龄现在都有二十多了罢?”我问。 
   
  道侗说:“哥他二十五了。” 
   
  我问:“你也快二十了。。。。。。成亲了么?” 
   
  他正在喝茶,听了我的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咳了几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谁,谁?” 
   
  我说:“当然是你哥了,难道你这小毛孩子成亲了?” 
   
  他讪笑着:“我不是毛孩子。哥他早就成亲了,是娘给他娶的。不过他现在在外面有人。。。。。。” 
   
  我听了火了,口气不太妙地问:“那小子不会是想享齐人之福罢?” 
   
  道侗眨眨眼,笑了:“不是,怎么说呢,哥的心情我也不太懂,究竟他是不是喜欢那个人,我也不清楚,至于齐人之福,那是不可能的啦。” 
   
  我问:“为什么?” 
   
  他有些困忡,踌躇了半天才说:“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哥离开镇子外出求学,娘想抱孙子,就将他骗回去,哥不是很喜欢嫂子。嫂子那人,也确实很怪,她是族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后来哥遇到那个人,就住在一起了,娘气得要跟哥断绝关系,哥很干脆地说随便,娘就将哥锁在房里揍了一顿。” 
   
  我说:“后来呢?” 
   
  他说:“后来啊,那个人撬开锁帮哥逃出来了,现在哥就住在那个人的家里。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哥在想什么,怎么就会跟那个人在一起了。。。。。。”他说到这里,脸变得更红。 
   
  我问:“你为什么脸红阿,是不是受你哥影响,想娶媳妇了?” 
   
  他脸红得像要烧起来:“才。。。。。。才不是呐!我。。。。。。我只是。。。。。。只是。。。。。。” 
   
  我不逗他了,拍拍他的手,说:“好了,今天留下来吃饭罢,我做几个好菜帮你洗尘。” 
   
  他兴奋得眼闪闪发光:“好阿!”说完之后才惊觉失态了,忙低下头,尖尖的耳朵红彤彤的。 
   
  “爸您会做菜阿。。。。。。”他低声说,“娘她都没说。。。。。。” 
   
  我站起来,说:“我跟你娘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 
   
  他抬起头,望着我,半晌才说:“抱歉。。。。。。” 
   
  吃晚饭时,惨白的灯光下,我注意到道侗细长的手指尖,有一抹暗红的色泽,当我仔细看时,又不见了,他的手指还是细细白白的,灵巧地使着银筷子。 
   
  “爸,您不吃么?”他夹了筷茄子,塞在嘴里。我立刻把这事抛到脑后去,跟他抢起来。 
   
  “娘自从哥去外面念书后,就把我管得死死的,不肯让我出镇子一步,这次我还是头一回出远门,嘿嘿。”道侗面色微红,尖尖的耳朵也变成了透明的粉红色,轻轻扇动着。 
   
  我夹了块酱烧茄子给他,说:“既然是头一趟出门,等我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出去逛逛,现在的北平有着跟别处不同的风情,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道侗一口答应下来,眼睛笑得弯成月牙。 
   
  吃过饭,道侗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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