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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父子-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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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了几声之后,张子期终于接了电话:“喂,首先,我不认识你,其次,我不接受道歉,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凌晨道:“我把曾杰刺伤了,他现在昏迷不醒。” 
张子期愣住,过了一会儿,笑起来:“哗,精彩,终于玩出火花来了?好好玩,如果曾杰死了我,我会去收尸的,别的事,我管不着。” 
凌晨没出声,但张子期听到哽咽声,沉默片刻,张子期问:“怎么伤的?” 
凌晨道:“我用刀刺伤了他的肩膀。” 
张子期道:“那死不了,除非刺破动脉,你不会运气那么好吧?叫救护车送医院,没别的法子,我离你几百公里,帮不上忙。” 
凌晨道:“会不会……?”声音越来越细,三个字后是什么根本听不到。 
张子期沉默一会儿,心里觉得自己特窝火,可还是软下来:“沈冰在那边,我通知她,你叫救护车吧。” 
半分钟后,沈冰打来电话:“别叫救护车,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沈冰带着医生上来,看见曾杰也倒吸口气,医生过去先包扎止血,然后说:“必须住院。” 
此时曾杰倒又缓和过来,耳里听着有人进来,只是无法开口,听到去医院,身子拼命一挣,嘴里只含糊地吐出个“不”来。沈冰轻轻拍他手:“放心,是我,沈冰,有我安排,你放心。” 
那冷静的声音让曾杰慢慢平静下来。这个女人,让人放心。 



不知什么时间,曾杰在沼泽一样昏沉沉的梦魇中慢慢醒来,没有力气动,也没有力气睁眼睛,然后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双手握着,然后手背触到柔软的嘴唇。 
曾杰彻底清醒,他睁开眼,看见凌晨疲倦痛苦的眼睛。 
那张正在吻着他的嘴,僵在他的手背上。 
曾杰肩膀刺痛,他皱皱眉,然后看到凌晨眼圈红了,那个孩子,忽然烫到般松开手,然后跑出门去。 
凌晨跑到门外,泪水不断不断地涌出来,他的心脏仿佛一直被紧紧攥住,此时那双紧紧攥住的手松开了,他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痛得他无法站立,只得慢弯下腰,然后蹲在地上,蜷着身子痛哭。 
曾杰躺在床上,疲倦地想:“我看到,是眼泪吗?是吧?可是不相干,那孩子哭也哭过,许诺也不是一次,也说过爱。”曾杰想:“他是爱我的吧?可是刺了一刀又一刀,走了一次又一次,什么也不能让他心软。他践踏我的心,践踏他自己的心,就象踩过一块石头,他好似也是会痛的,可他的理智那样冷硬。” 
曾杰慢慢闭上眼睛:“我好累。” 
来来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忧草忘了就好 
梦里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个小岛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 
轻轻河畔草 
静静等天荒地老 



第二天,沈冰来的时候,看见凌晨呆呆地坐在屋子角落里,曾杰默默地靠坐在墙上。 
沈冰放下水果:“在冷战吗?” 
凌晨缩了缩身子,嘴巴似乎闭得更紧了。 
曾杰说:“坐,谢谢你,这次多亏你。” 
沈冰笑:“我在这个医院还有点业务没结清,不得不两边跑,这还是你干的好事呢。” 
曾杰疲倦地:“对不起。” 
他连朋友都失去,为了那个孩子,换来那孩子那样绝决的两刀。 
曾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已经遭报了。” 
沈冰笑:“那边经济环境更好,比这里更有发展,人挪活,我同子期说,过去的事就算了,他就算是好心,也把手伸得太长了。” 
曾杰道:“他是对的,全是我的错。” 



凌晨站起来,无声无息地,静静地走出去。 
门关上那一刻,曾杰的脸色惨白,可是他咬着牙,没有出声。 
倒是沈冰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凌晨的样子,象个游魂一般没有生气,他静静地慢慢地向电梯走去。 
沈冰追上他:“凌晨,我们谈谈好吗?” 
凌晨慢慢靠到墙上,声音很虚弱,好象他也刚刚经过一场大手术一样,他说:“我很爱他。” 
沈冰点点头:“你回家,我会安排人照顾曾杰,然后,我同你好好谈谈。” 
凌晨点点头。 
沈冰把凌晨送到楼下,叫了出租车给了钱,嘱咐:“凌晨,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好好沟通一下,然后再做决定好吗?” 
凌晨点头。 



沈冰回到病房:“我替你雇了人。” 
曾杰脸色惨白,没有表情,半晌才问:“他走了?” 
沈冰问:“你希望什么样的结果?” 
曾杰慢慢把头靠到后面,疲惫地:“我很累了。我不舍得他,可是我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沈冰道:“或者你逼得太紧了,有没有试试给他点时间空间,让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曾杰沉默,没有,等待别人选择的滋味太难受,他承受不了。 
沈冰道:“凌晨说他爱你。” 
曾杰点点头。 
沈冰道:“你试试不要逼他,如果他要走,你就放手吧,如果他要留下来,张开双臂欢迎他,可好?” 
曾杰抚摸肩上的纱布,苦笑。 
还能怎么样?那个狠毒的孩子,一直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儿,坐了几个小时,曾杰也沉默地坐着,有一百次想开口说:“你走吧,我放弃你。”可是每一次想张开嘴,心脏就会狂跳,然后痛彻心肺。 
沈冰站起来:“说定了,我要去同凌晨谈谈,我不会劝他,只希望能帮他下个决心,曾大人允许我样做吧?” 
曾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对子期太过份。” 
沈冰笑:“重色轻友,人之常情。” 
五十一,血的味道 



凌晨回到家,打开门,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原来还不觉得,出去后再回来,才感觉到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 

曾杰的血。 

这血,是因他而流。 

凌晨觉得这气味让他想吐,他一直在想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如果曾杰不再要他了,他怎么办? 
他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再也没人关心他,他活得好,活得不好,谁关心呢?同学吗?他们与他不过是擦肩而过的游客。 

凌晨站在屋中央,想象自己站在人群中,人流如水般自他身边流过来流过去,可是所有人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与他们都只是擦肩而过,这个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人,已经放开了手。 

凌晨觉得这个屋子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他觉得空旷,大得让他觉得好似孤身站在旷野中。凌晨慢慢抱住肩,慢慢地走到曾杰的卧室里,心里面有一个固执的念头,他要打开门,告诉曾杰,他很冷,让曾杰抱紧他,曾杰有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自那胸膛仿佛可以发射无穷热力,所有寒冷,零下三十度加八级大风都不可能穿透的温暖。 

门打开,冰冷的空气中,有着更大的刺鼻的血腥味。 

凌晨慢慢走到床边,床头的绳索仍在,地上血痕仍然。 

凌晨躺到床上,打开被子,用曾杰的被子裹住自己,那被子里有曾杰的味道,他紧紧裹住,喃喃地:“曾杰,抱我。” 


怎么都好,先抱住我,人,有这具肉体才是人,没有这具肉体还是人吗?所谓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上的愉悦,如果没有这具肉体配合,不过是意淫罢了。 


凌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灵魂缓缓地沉下去沉下去。 

不久之前,他还对坠落是那样恐惧,现在,凌晨却在想象中松开了手,他闭着眼睛,在幻想的坠落中松开手,冷笑着问:“幻想中的撞击是否能撞痛我?” 

不能,即使眼前闪过着地那一刹那的震荡感即使那震荡感令他想吐,他却放弃挣扎,然后发现,幻想终究是幻想,不可能真正地伤害他的肉体。 

凌晨笑了,再一次再一次坠落,恐惧渐渐消散,没有伤害与痛苦,只有自由。 
这样下去,也许会学会飞翔。 


可是不久,凌晨就觉得头晕,挣扎起来,走到卫生间,大口呕吐起来,吐尽胸中块磊,然后虚弱地靠着墙,再慢慢地滑着坐在地上。 

一口恶气涌上来时,凌晨很有杀人的勇气,刺了一刀又一刀,胸中恨意出尽,过去在曾杰手里所遇的种种,全部化解,然后凌晨才能清楚地看到自己。 

怎么能下得去手?那是爱他与他爱的人。他眼看着他痛苦挣扎,流泪昏迷。凌晨抱住头,上帝,胃好痛,心脏好痛,身体怎么了?病了吗? 

凌晨从来不知道巨大的悲哀居然会令一个人呕吐。他一直以为小说里的人口吐鲜血是假的,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一个健康的年轻的,好好的大活人,居然会无故呕吐,那么吐血也是可能的。 
凌晨笑:“干脆让我吐血而死吧。”笑容中眼泪已盈满眼眶。凌晨五岁以后已很少落泪,如今哭了一次又一次。 

凌晨爬起来,挣扎着搬开沙发,沙发后有一个微微闪光的小小金属,凌晨拾起来,看也不敢看地全部抓在手里,他闭上眼睛,握紧那团东西,拳头贴近胸口,心脏的悸痛忽然平复。 

沈冰来时,凌晨只是脸色有点苍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沈冰带来的消息。 
沈冰问:“有什么打算?” 

凌晨手指轻轻整理衣领,眼睛淡定地从左边的空气望向右边的空气,忧伤但平静,然后缓缓说:“我听他安排。”连沈冰也不禁呆了一呆,这个男孩儿,做事何其狠硬乖张,可是,他硬是有一种高贵而忧郁的气质,即使你认为他是个男妓,面对他,他给人的感觉却似王子。这种贵族的克制与冷淡是哪儿来的? 

沈冰道:“曾杰由你选择。” 

凌晨没有表情,可是他的手指却渐渐捏紧自己的衣领,捏得指节微微发白,指尖一点红。没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了,向左走向右走要自己决定了,决定错了,也不可恨别人。 

沈冰道:“你放心,生活不是问题,张子期不是答应过?事情过后,他会再把那十万元还你?” 
凌晨苦笑:“我不知道给他那么大的麻烦。我很感激他。” 

沈冰笑:“不会吧,张子期那个人我还不知道,求人还挂着一张脸呢,他怕对你没有好话吧?” 
凌晨苦笑:“曾杰用什么法子对付他的?” 

沈冰道:“曾杰似条毒蛇,他竟骗柏林说子期爱上你,柏林离家出走,张子期差点疯掉。”沈冰哈哈笑,似乎对张子期全无同情,凌晨有点奇怪,沈冰忙忍笑:“对不住,我真是……,不过张子期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看他发疯,我觉得痛快。” 

凌晨也忍不住笑了,张子期那个人是有很可爱的地方,可也有相当让人讨厌的地方,尤其象沈冰个性这么强的女人,又是同他朝夕相对,不反目成仇已经很难得。 

沈冰咳一下,重又严肃起来:“不过,这一次,我们取得曾杰的谅解,他同意你去留自由。” 
凌晨笑意顿消,目光微微下垂,静静地,慢慢把双手合在一起:“曾杰曾说他活一天,天不会放弃我。现在,他已改变了。” 

沈冰道:“用酷刑折磨,人连生命都会放弃。” 

凌晨微笑:“那也不要紧,即使他已不爱我,我还是欠他很多,这也没什么。”过了一会儿,凌晨说:“曾杰,不是只要同我在一起就行吗?” 

沈冰沉默一会儿:“凌晨,你是否能接受曾杰的行为?” 

凌晨沉默。 

沈冰说:“他是我的病人,我不能透露太多他的秘密,不过你可以放心,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热衷。他很清醒也很克制,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也要记住一件事,在受伤时,一定要用语言动作表情,表明你已受伤,阻止进一步伤害。” 

凌晨慢慢低下头:“他是否需要治疗?” 

沈冰笑了:“心理学不是道德学,我个人比较注重个体,一种行为不给当事人自己带来痛苦与伤害,我就不认为应该治疗,曾杰的这个爱好,没有达到让他不顾一切去伤害别人的地步,所以,也不会伤害他自己,如果他邀请别人来参加他的游戏,这个游戏只要不是对他与他的伙们的肉体或精神留下永久伤害,只要他的伙伴是具有民事能力的人,我个人依据我的心理学知识做出的判断是完全不需要治疗。同一般人的印象相反,这种性取向性嗜好,别人眼中认为不正常的,不过是一种心理应激反应,是否治疗,见人见智,如果你觉得妨碍你的生活,你就应该寻求解决之道,如不,让它存在你生命里好了。倒是相反,普通人认为没什么了不得的持续性的没有原因的情绪低落是需要治疗的。” 
凌晨苦笑。 

沈冰笑道:“你再继续这样忧郁哀伤,我们就得好好聊聊了。” 



五十二,冷淡 

曾杰回到家时,家里已收拾干净,可还是有一股不一样的味道,让曾杰闻到之后心里恨恨。 
凌晨穿着雪白的衬衫与浅蓝的牛仔裤,从曾杰的卧室里出来,看到穿得整整齐齐的曾杰,他微微有点畏缩,人夹在门与门框中间不肯出来。 

曾杰踢下鞋子,放下包,要脱下衣服,有点困难,凌晨迟疑地要过去帮忙,曾杰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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