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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普希金短篇小说选-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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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怀着高尚的谦逊态度接受了对他的爱抚。他说话很少,但他的话颇有分量。波琳娜喜欢他,因为他是第一个能够向她讲解军事行动和部队运动情况的人。他叫她放心,向她证明:

  俄国人的后撤并不是无意义的逃跑,既使法国人不安,也同样使俄国人变得冷酷。

  “而您,”波琳娜问他,“难道您不坚信你们的皇帝是不可战胜的吗?”西内库尔(我就借用查果斯金给他取的这个名字,)沉默片刻,回答说,处在他的地位要开诚布公会有点困难。波琳娜坚持要他回答。西内库尔承认,法军深入俄国心脏地带的移动可能对他们是危险的,而1812年的进军,看来,已经结束了,但没有任何决定意义。

  “结束了?”波琳娜提出异议,“拿破仑还一直向前进,而我们一直后撤!”

  “那就对我们更坏。”西内库尔回答说,立刻换个话题。

  波琳娜讨厌我们邻居们的胆小丧气的预言和愚蠢的自我吹嘘,但却贪婪地倾听以业务知识为基础的冷静的见解。我常常收到兄弟的信,那些信中是不可能有什么见解的。信中有的是笑话,聪明的或者很坏的,有询问关于波琳娜的一堆问题,有许多庸俗的保证爱她的话,还有其他等等。波琳娜读着这些信,深感遗憾,耸耸肩膀。

  “你应当承认,你的阿列克赛是个空虚已极的人。”她说,“在当前这种环境里,他甚至从战场上都可以找到一种方法来写这些毫无价值的信。可以想见,今后在漫长的家庭生活中,他跟我会有什么好谈的呢?”她错了。我兄弟的信之所以空洞,并非由于他本人灵魂低下,其原因盖出于偏见,对我们妇女说来,尤其感到屈辱的偏见。他以为,跟女人交往必须使用与她们的理解力的弱点相适应的语言,而重要的题目跟她们不相干。这种见解普天之下都是不礼貌的,而在我国则更是愚不可及。无疑,跟那些只有上帝才晓得他们整天干些什么的男人相比,俄国妇女所受的教育更好,读书更多,思考得也更多。

  传来了鲍罗金诺会战的消息。全都谈论这件事。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最确切的消息,每个都有他一张牺牲者与负伤者的名单,我兄弟没有写信回家。我们非常激动。终于,一个万事通来告知我们,我兄弟已经被俘了,与此同时,他又小声告知波琳娜,说是他已经死了。波琳娜非常伤心。她并没有爱上我兄弟,并且时常对他感到失望,但这一刻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殉难者,一个英雄,并且避开我偷偷地哭。我几次碰见她热泪盈眶。这没有令我惊讶。

  我知道,在决定我们多灾多难的祖国的命运时,她是参与了多么有益的活动啊!

  我不怀疑,她的忧伤还有另外的原因。

  有一天早晨我在花园里散步,我身旁是西内库尔。我们正谈论着波琳娜。我看出来,他是深感于她的非凡品质的,而她的美貌对他也产生了强烈的印象。我笑着暗示他,他的处境是最浪漫主义的了。——被敌人俘虏,受伤的骑士爱上了城堡的高贵的小姐,他打动了她的心,终于获得了她的爱情,跟她结婚。

  “不!”西内库尔对我说,“公爵小姐把我看成俄罗斯的敌人,并且永远不会同意离开自己的祖国。”正在这时波琳娜在林荫道的另一端出现了,我们迎着她走去,她缓缓的步子朝我们靠拢来。她惨白的脸色令我吃惊。

  “莫斯科沦陷了!”她告诉我,没回答西内库尔的鞠躬。我的心紧缩了,眼泪象小河一样地流。西内库尔不做声,眼睛低垂。“高尚文明的法兰西人!”她继续说,嗓子由于愤怒而颤抖:“他们为了庆祝胜利,采用了一种可敬可佩的方式。他们放一把火烧了莫斯科。莫斯科已经燃烧两天了。”

  “您说什么?”西内库尔大叫,“不可能!”

  “请等到晚上吧。”她干巴巴地回答,“可能,您会看到天边的红光。”

  “天呀!他完了!”西内库尔说,“怎么?难道您没看到,莫斯科的大火就是整个法军的灭亡,拿破仑将会无地容身,无法撑持了。他将被迫赶快撤退,通过破产的、坚壁清野的国土,冬季又逼近了,他将带领一群怨声载道、溃不成军的部队!您可以想象,法国人给自己造好了地狱!不!不!俄国人,是俄国人放火烧了莫斯科。真是可怕的、野蛮透顶的宽宏大量呵!现在,一切都见分晓:你们的祖国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我们会怎么样呢?我们的皇帝会怎么样呢?”

  他离开我们走了。波琳娜和我难以清醒过来。她说:“西内库尔果真说对了吗?莫斯科大火果真是我们自己动手干的好事?如果那样……啊!我真为做一个俄国女人而骄傲!整个宇宙将为这一伟大牺牲而惊叹不已!现在,我觉得我国的崩溃并不可怕了。我国的光荣已经得救,从此欧洲永远也不敢跟这个民族作斗争了,它壮士断臂,放火烧掉自己的首都。”

  她眼睛闪闪发亮,语调高昂。我一把抱住她,我们高尚激情的眼泪混合在一起,为祖国热烈地祈祷。“你不知道吗?”她对我说,一脸无比动人的神色。“你兄弟……他是幸运的,他没有被俘。高兴吧!他为拯救俄罗斯而战死了!”

  我大叫一声,扑到她怀里,失去了知觉。
          
10 基尔沙里  基尔沙里论其血统是布尔加人。“基尔沙里”在土耳其语里是勇士和好汉的意思。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基尔沙里打家劫舍,威震摩尔达维亚。为了对他有所了解,我这里说一件他的事迹。一天夜里,他跟阿尔纳乌特人①米海伊拉基两人一伙袭击布尔加人的一个村庄。他们从村子两头放火,从一家家农舍进进出出。基尔沙里挥刀斩杀,米哈伊拉基则抢劫财物。两人大叫:

  “基尔沙里来了!基尔沙里来了!”全村四散逃光。

  当亚历山大·伊卜西朗吉②宣布造反,并着手招募队伍的时候,基尔沙里带领几个老伙伴去投奔他。艾杰里亚③的真实目的他们了解得很差。但是,战争提供了掠夺土耳其人,也可能掠夺摩尔达维亚人从而大发横财的好机会。这一点他们倒一清二楚。

  ①阿尔纳乌特人:土耳其人对阿尔巴尼亚人的称呼。

  ②见《射击》注。

  ③艾杰里亚:希腊民族解放组织,一八二一年领导摩尔达维亚、瓦拉西亚等地人民反抗

  土耳其人的武装起义。

  亚历山大·伊卜西朗吉为人大胆,但他缺少担任这个角色的品质,他过分急躁,过分粗心大意。他跟部下不善相处,部下对他既不尊重,也不信任。在一次不幸的战斗以后,希腊青年的精华都牺牲了。伊奥尔达吉·奥里姆比奥基劝他离开,并且占据他的交椅。伊卜西朗吉骑马逃往奥地利边境,从那儿他寄来一封信,诅咒所谓不听话的人、胆小鬼和坏蛋。那些所谓“胆小鬼和坏蛋”大都战死在谢库修道院里或普鲁特河畔了,他们曾拚命抵抗十倍于自己的强大的敌人。

  基尔沙里进了格奥尔基·康达库晋的部队。关于此人,可以说出跟伊卜西朗吉同样的话。在斯库良诺战斗的前夜,康达库晋请求俄国长官批准他参加我们的边防站。因此,部队便没有了首领。但是,基尔沙里、萨菲扬诺斯、康塔戈尼等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领导。

  斯库良诺战役,看来还没有就其全部感人的真实性进行过描述。不妨设想一下:七百个阿尔纳乌特人、阿尔巴尼亚人、希腊人、布尔加人以及各色乌合之众,毫无军事素养,面对一万五千土耳其骑兵,张皇撤退。这个队伍被逼到普鲁特河边,摆开两门小炮,而那是从雅西的大公的宫廷里弄来的,原来是供生日喜庆时放礼炮之用的。土耳其人想放霰弹射杀,但没有俄国长官的允许他们不敢使用:因为霰弹一定会飞到我方河岸。边防站的头头(现已去世)在军队里服役四十年了,还没有听过子弹飞啸声,可这次上帝让他听到了。几粒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老头子大发脾气,把边防站管辖的步兵团的少校奥霍特斯基大骂一通。少校不知怎么办,跑到河边,河对岸土耳其卫兵骑马驰骋,耀武扬威。少校打手势威胁他们。

  土耳其卫兵看见之后,便调转马头急驰而去。随即土耳其大队人马也跟着他们退去了。那个打手势的少校名叫霍尔切夫斯基。他以后情况如何,我不清楚。

  第二天,土耳其人又来进攻艾杰里亚分子。他们不敢用霰弹,也不用圆珠炮弹,违反自己的惯例,决定使用冷兵器。仗打得很惨。新月形弯刀大砍大杀。土耳其人还使用了在他们中间从未见过的长矛。这些长矛是俄国人造的,因为有涅克拉萨分子①在他们中间参加战斗。艾杰里亚分子得到俄国长官的允许,可以渡过普鲁特河藏在我们的边防站里。他们开始渡河。康塔戈尼和萨菲扬诺斯最后留在土耳其河岸上。基尔沙里前一晚就负伤了,已经躺在边防站里了。萨菲扬诺斯被打死。康塔戈尼是个大胖子,长矛刺进了他的大肚子。他一只手举起大刀,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敌人的长矛,使劲往自己肚子里刺进去,以便大刀够得着砍杀敌人。两人便同归于尽。

  ①涅克拉萨分子:土耳其的杜布鲁什地方的俄国移民是顿河哥萨克的后代,十八世纪初在布拉文起义失败后由首领伊格拉特·涅克拉萨率领逃亡。

  战斗结束。土耳其人成了胜利者。摩尔达维亚被清洗。六百名左右阿尔纳乌特人流散在比萨拉比亚。他们连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养活自己,但还是对俄国的庇护感恩不尽。他们无事可做,但并不胡作非为。常常可以在半土耳其化了的比萨拉比亚的咖啡馆里碰见他们,口衔长烟管,端着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着浓咖啡。他们的条纹短上衣和红色尖头鞋都穿破了,毛茸茸的帽子歪戴在头上,弯刀和短枪还挂在宽腰带上。谁也不控告他们。很难想象,这些老老实实的穷苦人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摩尔达维亚的解放战士和威镇一方的基尔沙里的战友,而他本人也在他们中间。统治雅西地方的巴夏①打听到了基尔沙里的下落,经过和平谈判,要求俄国当局引渡这个强盗。

  于是警察开始搜寻。他们得知,基尔沙里实际上就在基什涅夫城。一天晚上,正当他和七个同伴在一个逃亡的僧侣家里在黑暗中坐下吃饭时,他被抓住了。

  基尔沙里被监禁起来。他并不隐瞒真相,承认他就是基尔沙里。他补充说:“可是自从我渡过普鲁特河以来,我没有碰过别人的一针一线,也没有欺侮过任何一个最穷苦的茨冈人。对于土耳其人、摩尔达维亚人、瓦拉几亚人来说,我当然是强盗,但对俄国人来说却是客人。当萨菲扬诺斯用光了他所有的霰弹,到边防站来找我们,为了最后放几炮,他从伤员身上搜罗了铜扣子、钉子、腰刀上的小链子和镶头去做霰弹。我给了他二十个别希雷克②,自己落得一文不剩。上帝作证,我从此就靠别人施舍过活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俄国人反而把我出卖给我的敌人呢?”说完,基尔沙里不再开口,镇定地等待着决定自己的命运。

  ①土耳其高级军事及行政长官。

  ②别希雷克:土耳其货币名。

  他没有等多久。长官没有义务从浪漫主义角度来看待强盗,并且确认土耳其人提出的要求是正当的,于是命令把基尔沙里引渡前往雅西。

  有个有头脑有良心的人,那是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官吏,现在身居高位,他曾生动地向我描述了当日押送的情景。

  牢房大门口停了一辆邮用土马车……读者您还不知道什么叫土马车吧?那是低矮的、编织而成的马车,不久之前通常要套上六匹或八匹劣马。一个留着大胡子的摩尔达维亚人,头戴羊皮帽,骑在其中一匹马上,不停地吆喝,鞭子挥得噼叭响,他的马跑得相当快。如果其中的一匹疲倦了,车夫就大骂它一顿,把它卸下,丢在道旁不管。回来的途中他相信在原来的地方定能找到它,它会安安静静在草原上吃草。时常出现这种情况:旅客从一个驿站出发,套了八匹马,到了下一站,只剩两匹了。这是十五年以前的事。到了现在,在业已俄罗斯化了的比萨拉比亚,已经更换了俄罗斯式的輓具和马车了。

  1821年9月下旬的某一天,一辆上述土马车停在牢房的大门口。犹太女人拖拖拉拉趿着便鞋,阿尔纳乌特人穿着破破烂烂、花花哨哨的衣裳,身材匀称的摩尔达维亚女人手里抱着黑眼的娃娃团团围住那辆囚车。男人们保持缄默。妇女们热心地等待着什么。

  牢门打开,几个警官走将出来。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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