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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普希金短篇小说选-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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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死的?”我问酿酒师傅娘子。

  “喝酒醉死的,老爷!”

  “他埋在哪里?”

  “就在村子边上,挨着他老伴的坟。”

  “带我到他坟上去看看行吗?”

  “干吗不行?喂!万卡!你跟猫崽玩得也够了,来!领这位老爷上坟地去,把站长的坟指给他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个遍身褴褛的红头发独眼龙小孩跑到我面前,他马上带我去坟地。

  “你认得过世的老站长吗?”路上我问他。

  “怎么不认得?他教我削哨子。有的时候他从酒店走出来(祝他早进天国!)我们跟在他背后,口里叫:‘老爷爷!老爷爷!给几个核桃吧!’他就把核桃分给我们吃。他老是跟我们玩。”

  “过路的旅客记得他吗?”

  “如今旅客少了。陪审官有时也拐弯到这儿来,可他从不问死人。夏天里有个太太来过,她问起老站长,也上坟地来看过。”

  “怎么样的太太呢?”我好奇地问。

  “挺好看的一位太太,”小孩回答,“她坐六匹马拉的车来的,带了三个小少爷、一个奶妈、一只哈巴狗。人家告诉她,老站长死了,她就哭起来,对她的小崽子说:‘你们好生坐着,我到坟上去一下就来。’我走上前去愿意给她领路,可太太说:‘我自己认得路。’她还给了我一个五戈比的银币哩!——多好的一位太太呀!……”

  我们到了坟地,那是一块光秃秃的地方,没有围栅,立了许多十字架,没有一棵树。我平生从没见过如此凄凉的墓地。”

  “这就是老站长的坟。”小孩对我说,他跳上一个砂堆,砂堆上埋了个黑黑的十字架,上头钉了个铜圣像。

  “那位太太也来过这儿吗?”我问。

  “来过,”万卡回答,“我远远地望着她。她倒下去躺了好久。后来她回到村子里,叫来神父,给了他钱,坐车就走了。她还给了我一个五戈比的银币哩!——多好的一位太太呀!”

  我也给了这小孩五戈比,不再后悔这次旅行了,花掉的七个卢布也不觉得可惜了。
07 村姑小姐  杜辛卡!随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波格丹诺维奇①

  ①波格丹诺维奇(1743—1830),俄国诗人,这里的诗句引自他的长诗《杜辛卡》第二部。

  伊凡·彼得洛维奇·别列斯托夫的田庄坐落在我国一个边远的省份里。年轻时他在近卫军里服役,1797年初退伍后回到乡下,从此便不曾离开那儿。他跟一个穷贵族小姐结了婚,当他正在远离庄院的猎场上的时候,她难产死了。经营田产的事务很快就使他得到了宽慰。他自己设计建造了一栋房子,办了个织呢厂,收入增加两倍,他便自认是这一带聪明透顶的人了,对这一点,四邻地主也不便有所非议,因为他们时常携带全家大小和一群狗到他家作客。平素他穿件棉绒短上衣,过节就换一件家制呢的礼服。他自己动手记账,什么书也不读,只除开一份《枢密院公报》。一般说来,大家都喜欢他,虽然认为他为人高傲。只有一个近邻跟他合不来,此人名叫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穆罗姆斯基,是个地道的俄国老爷。他在莫斯科挥霍掉大部分家产,这时妻子去世了,他便回到自己最后一座田庄上来。在这儿他不改其放荡阔老爷的恶习,只不过换了新花样罢了。他培植了一个英国式的花园,差不多花掉他余下的家当。他的马夫一律英国骑手打扮。他为女儿聘了个英国小姐作家庭教师。他田里的农活照抄英国耕作法:照搬外国的办法,不长俄国的庄稼①。虽然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的支出大大减少,但收入并未增加,即使在乡下他也想得出借贷新债的办法。大家都认为他并不蠢,因为他是省内头一个想出把产业抵押给监护院②的人。这个办法当时在一般人看来,是很复杂并且要承担风险的。

  ①引自诗人沙霍夫斯基的《讽刺诗》。

  ②监护院为沙皇俄国管理和照顾孤儿、寡妇和私生子的机关。

  批评他的人中间,别列斯托夫算是最厉害的一个。厌恶新秩序是别列斯托夫的性格中的一个突出特点。一谈起他邻居这个英国迷他就难以心平气和,不断找机会指责和挑剔。要是他带客人参观他的田产,客人称赞经营得当,他便回答说:“是啊,先生!”他带着狡猾的冷笑说,“我这儿跟我的邻居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那儿可完全不同。照搬英国人的办法不倾家荡产才怪!可我们用俄国老办法,好歹填饱了肚子。”这番话和类似的戏言,由于邻居们的热心,再添油加醋,绘声绘影,传到了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的耳朵里。那位英国迷就象我国记者那样,受不了这种批评。他发火了,把这位吹毛求疵的批评家叫做狗熊和土包子。

  当别列斯托夫的儿子回到乡下父亲身边的时候,两家地主的关系就是如此。他儿子在某大学求学,打算从军,但父亲不同意。年轻人觉得自己对文职完全不相宜。父子互不相让,年轻的亚历克赛便暂且过过乡间大少爷的日子,蓄了唇须以备不时之需①。

  ①当时的军官必蓄唇须。

  亚历克赛本是个好样的。倘若他匀称的身材从来没有紧绷过一身军服,倘若他不是在骏马上出足风头,反而趴在办公桌上抄抄写写,那就太可惜了!目睹他狩猎时一马当先,不择道路横冲直撞,邻居们便异口同声地说,这小子永远不能造就成一个能干的股长。小姐们频频睃他,有的还百看不厌。不过,亚历克赛很少关心她们。她们便认为他如此不通灵性大概是因为他在谈恋爱。果然,从他一封信里抄下的地址便在大家中间传开了:“莫斯科,阿列克谢耶夫修道院对面,铜匠萨维里耶夫家,阿库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库洛奇金娜收,恳请您务必将此信交A·H·P·”

  没有在农村呆过的我的读者不可能设想,县里的小姐们是多么的美啊!他们在清新的空气里,在自家花园的苹果树荫下成长,她们从小小的书本里吸取世界和人生的知识。孤寂、自由、读书这三者很早就发展了她们心头的感情和咱们懒洋洋的美人儿所不理解的爱欲。一声铃铛,对于外省小姐,就等于一次冒险,坐车进城一次竟好比开创了人生一个时代,客人来访则留下了长久的、有时竟是终生难忘的回忆。当然,谁也可以嘲笑她们的怪癖。但是,皮相的观察者的讥笑是不能抹杀她们根本的优点的,其中主要的是:性情独特,自成一格①。没有这一点,照让—波里②的说法,人类的伟大便不复存在了。两个京城的妇女们可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但上流社会的积习很快就会磨平她们的性格,把她们的灵魂铸造成一个模式,就好象监制出一批批金钿银钗一样。说这个话,并非想指责和非难她们,不过,“我们的观察继续有效”,③诚如古代诠注家所说。

  ①原文为法文:个性。

  ②让—皮里(1763—1825),德国作家。

  ③原文为拉丁文。

  亚历克赛在咱们小姐们的圈子里会引起什么反响,那是不难猜想的。他是第一个在她们面前表现为潦倒失意和看破红尘的人,第一个向她们抱怨生之欢乐已逝、青春花朵已残的人,此外,他还戴了一枚乌黑的骷髅头戒指。这一切在外省显得过分新鲜,真是不同凡响。

  众家小姐怎能不将他想入非非呢?

  不过,对他最感兴趣的却是我们那位英国迷的女儿莉莎,(或者,按格利高里·伊凡诺维奇的叫法:蓓西)。两家父亲互不往来,她还没见过亚历克赛哩!而此时所有邻居的女孩子谈他却谈起了风。她芳龄十七,一双黑黑的眼睛生气勃勃,把她黝黑的小脸蛋装点得格外动人。她是父亲膝下的独生女,因而娇宠坏了。她的活泼任性和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可把父亲逗乐了,但却把家庭女教师密斯冉克逊搞得悲观失望。这位小姐是个古板的四十岁的老姑娘,脸上扑粉画眉,一年读两遍《帕米拉》①,薪俸四千卢布,抱怨在这野蛮的俄罗斯真堪闷死人也!

  ①英国作家里查生(1689—1761)的小说。

  使女纳斯嘉服侍莉莎,她年纪要大一点,但轻举妄动跟她小姐一个样。莉莎非常喜欢她,把心头一切秘密都告诉她,跟她合谋想出许多鬼花样。一句话,纳斯嘉在普里鲁琴诺村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其地位比德国悲剧中的任何贴心女仆要高得多。

  “让我今日就去做客。”一天纳斯嘉给小姐穿衣服时说。

  “好呀!到哪里去做客?”

  “去杜吉洛沃村,上别列斯托夫家。今日是他们家的厨师娘子的命名日,昨日她来请我去吃饭。”

  “看!”莉莎说,“两家老爷吵架,仆人却彼此请客。”

  “老爷们的事跟我们有啥关系?”纳斯嘉顶嘴,“并且,我是您的使女,又不是您爸爸的。您又没有跟别列斯托夫少爷吵过架。只要两个老爷乐意,就让他们去闹吧!”

  “纳斯嘉!你就想办法去看看亚历克赛·别列斯托夫吧!回来好好告诉我,他长得怎么样,为人如何。”

  纳斯嘉答应了,而莉莎一整天不耐烦地等她回来。傍晚纳斯嘉回来了。“啊!莉莎维塔·格利高里耶夫娜!”她走进房就说,“我见到了别列斯托夫少爷了,看了个够。我们整天在一起。”

  “怎么回事?你讲讲!从头讲!”

  “好吧!我们去了,有我,有阿克西尼娅·叶戈洛夫娜,有任尼拉,有杜尼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后来呢?”

  “您听我讲嘛!我都讲,从头讲。我们这就去了,到那里正赶上开酒席。房子里挤满了人。有卡尔宾斯柯耶村的人,有札哈列夫斯柯耶村的人,女管家带了几个女儿也到了,还有赫鲁宾斯基一家人……”

  “得了!别列斯托夫呢?”

  “您别着急!我们这就入席了,女管家坐首席,我挨着她落座,她女儿可气坏了,我才不管哩!”

  “哎哟,纳斯嘉!你尽唠叨鸡毛蒜皮的小事,真不够味儿!”

  “您可真没耐性,小姐!等到我们从餐桌旁边站起身来……我们足足吃了三个钟头,酒席可真丰盛呀!油煎馅饼,奶冻糕,青的、红的、花花搭搭的……吃完我们起身就到花园里去捉迷藏,这时少爷来了。”

  “怎么样?说是他长得很好看,真的吗?”

  “非常好看,真可说是一个美男子哩!身量匀称,个儿高大,脸蛋绯红……”

  “真的?可我还以为,他脸色苍白哩!你觉得他怎么样?愁眉不展,沉静不大说话吗?”

  “您怎么啦?我出娘胎还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角色!他居然想跟我们一起捉迷藏。”

  “跟你们一道捉迷藏!决不会!”

  “偏偏就会。您猜他还想出了什么鬼点子?抓住谁,就接吻!”

  “随你去说!纳斯嘉,你造谣!”

  “随您去说!反正我没造谣。我使劲才挣脱了他。他就这样跟我们胡闹了一整天。”

  “那么,为什么人家说他在恋爱,对谁也不瞧一眼呢?”

  “那我可不晓得了,小姐!不过,他瞧我可瞧了个够,对塔尼亚,对女管家的女儿,也一样,还有对柯尔宾斯柯耶村的巴莎也一样。真是说起来也罪过,他谁也不放过,真是个调皮鬼!”

  “这倒蛮有意思!可你听说他在家里怎么样吗?”

  “他们说,少爷倒是个好样的:心地好,又无忧无虑。就一点不好:太喜欢追女孩子了。不过,我看嘛,这也算不了什么罪过,到时候他会老实的。”

  “我也想见见他哩!”莉莎说,叹一口气。

  “那又有什么为难的?杜吉洛沃村离咱们不远,只有三俄里。您就走到那边去散散步,或者骑马去也行,你定会碰到他的。他每天清晨带枪去打猎。”

  “不行,那可不好。他还以为我要追求他哩!并且,我们两家父亲吵了架,这一来,我无论如何不能跟他结识……哦,有了!纳斯嘉!你猜怎么着?我可以打扮成农家姑娘!”

  “那敢情好!你可以穿一身厚厚的褂子,套一件长长的马甲,放胆走到杜吉洛沃村去。我包管列别斯托夫不会饶了你。”

  “我本地土话说得也挺好。哎哟!纳斯嘉,我的好纳斯嘉!这个主意真棒!”莉莎便躺下睡觉,心里盘算马上动手实现那快活的计谋。

  第二天她就着手执行自己的计划,打发人去市场买回粗麻布、蓝棉布和铜钮扣,纳斯嘉做帮手,裁好一身长褂子、一件长马甲,叫所有使女都来缝纫,到傍晚便一切准备停当。莉莎穿上新装,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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