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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短篇小说(第六辑)-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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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上买好多好多的羊,等这些羊长大了就可以剪羊毛卖了,那时候你就不用下地干
活了。娘说了声旺子,就软软地落下泪来。旺子将胸脯一挺,说娘你就不用操心了,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出了家门。

    旺子钻进棒子地,正欲劈,就见山路上一团黑影闪了闪,接着一星火花磷火般
一跳,旺子就悄悄趴到了地上,脚步声就近了。旺子看见村长趿拉着双破布鞋朝七
叔的方向走去。村长喊,七哥,没睡么。七叔扭转头来,说村长啊。村长就偎到火
堆旁,接下来的话旺子就听得模糊了。旺子趴在潮湿的草叶上,凉凉的夜露就顺着
叶茎滴到脸上,旺子伸出舌头将露水舔去,火堆处就传来村长干巴巴的尖笑。须臾,
村长起了身,说天凉了七哥,早些歇吧。七叔说村长好走,路黑咧。布鞋的趿拉声
就渐渐近来,到了旺子潜伏的地方,村长忽住了脚,朝旺子所潜藏的方向看一看,
将烟头甩过去。烟头划起一道弧线,流星一般坠落草丛。村长哼着小曲远去了,旺
子又静等片刻,一直到又凝成一片沉沉的漆黑,野野的草稞间,蟋蟀的奏鸣又时断
时续地唱起小曲,旺子才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旺子开始手脚熟练地劈
棒子。棒子的枝叶已经很宽大了,不时嘶嘶地划在旺子的脸上、身上,痒痒的涩涩
的,旺子觉得十分刺激,仿佛哑语讲播员吞食了兴奋剂一般,手底下越发地欢快,
咔吧咔吧的棒子与枝体分裂的声响再次激活旺子体内的血脉,旺子感觉胸口嗵嗵地
跳动,像过年时七叔敲响的鼓点,于是旺子便踏着这鼓点一路过关斩将。袋子终于
满了,又满了,旺子只好强收了手脚,用细绳将袋口勒紧。上了路,旺子刚走出了
几步,忽觉得似缺少了点什么,就下意识地削尖了耳朵去听,才发觉是不闻了七叔
那软搭搭的唱腔。旺子回转头,看见七叔的火堆塌了下去,不时有几条细细的火蛇
努着力探探头,又一下子缩了下去,火堆软成一摊暗红卧在那里,七叔盘腿坐着,
头垂在胸前。七叔睡了,旺子想,七叔一定是累了,也醉了。

    远远的,旺子看见自家院里仍亮着灯火,便知娘还未睡下的,一定是在等他咧,
于是急匆匆推开柴门,左脚刚刚踏进门坎,旺子就听见了娘屋里传来啪的一声响,
接着是一片杂乱声,仿佛有人在打架。来不及藏好袋子,旺子顺手将满满一袋子玉
米甩到地上就朝娘的屋子奔去。到了近前,旺子抬腿,一脚将屋门踹开了。门开处,
旺子一眼就看见了村长。村长赤裸着身子,双手攥住娘的胳膊,正趴在娘身上。这
时村长也看见了旺子,旺子就蹿上去抓村长,给村长胳膊一挡,震得旺子噔噔后退
几步,一屁股跌坐地上。旺子爬起来,双手插腰,双眼虎视眈眈地瞪着村长,仿佛
要从眼睛里瞪出两柄利剑一直刺入村长的胸膛。村长已下了地,慢悠悠地穿衣裳。
村长说,小崽子瞪我干啥,你他娘偷人家的棒子,我不过偷偷你娘,咱俩没啥两样。
旺子一声不吭,只是虎虎地盯住村长。旺子咬紧牙关,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双腿
立起的青蛙。村长穿好衣服,点燃支香烟走到旺子面前。村长奸奸地笑了两声,然
后伸出左手在旺子脸蛋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村长说,看不出你个小崽子,还真他娘
有点种。旺子一偏脑袋,就发现了墙角的斧头,摇曳的油灯下,斧头似浸过毒液的
利剑,发出一股幽暗的冷光。旺子奔到墙角,双手抡起斧头举到胸前。斧头一遇灯
光,便突的反射出一片光亮,映得旺子一张小脸更加煞白。旺子横眉冷对,嘴角朝
上撇了撇,腾地冲过去,却不料给娘拦住了。娘顾不得赤身露体,一把抱住旺子就
哭了。村长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屋。旺子依旧威风凛凛地站在那,上、下牙
齿发出嘎吧嘎吧的碎裂声,仿佛地里的棒子断折的声音。娘夺下旺子握紧的斧头,
伏在床上哭了。旺子感觉大脑一片空茫,唯有牙齿咬碎的声响尾随着他回到了自己
的房间。旺子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双目圆圆地瞪着漆黑的空间,直瞪得屋顶上簌
簌地落下一层尘灰,旺子才闭了眼。娘屋里的灯也熄了,夜又复原了宁静。月亮悄
悄拱出云层,洒下一片银灰,而旺子已经睡了。

    第二天,旺子便听说七叔死了。旺子是听惠说的。那时候,旺子正立在院门口
的柴垛边挑捡干柴,惠背着书包走到他身后,轻轻唤了声旺子。旺子回头,见是惠,
就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挑捡干柴。惠眨吧眨吧黑亮亮的大眼睛,说旺子,七叔昨
晚死了,是在火堆旁死的。旺子心里就一愣怔,想昨晚七叔还跟村长说话哩,咋说
死就死了呢?旺子捡柴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俄顷,旺子回过神来,去找惠,惠早已
上学去了,旺子就把要说的话又咽回了肚里。旺子想,七叔死了,就像去年麻爷一
样,两眼一闭就不见了。然而到了晚上,当旺子背着袋子走进棒子地的时候,双腿
却像受了风寒似的抖起来,总感觉似有两道冷冷的目光盯咬在背上,脊梁骨生生地
发冷。旺子就朝七叔的窝棚望去。漆黑的夜里,旺子只望见窝棚的几根木柱横横竖
竖地凸现着,火堆不见了,七叔也不见了。旺子丢下袋子就跑了。旺子没有回头,
一声乌鸦的鸣叫却牢牢地占据了旺子的心头。

    旺子从此不再去偷棒子,夜晚便一下子空落了。旺子睁着两只闪闪的眸子,黑
暗中就想起了屋角的斧头,暗蓝的斧头光便一下子渗透了旺子的身心,旺子不由打
了个寒颤,就想起了村长干瘪的笑脸,于是旺子对着暗沉沉的夜空骂道,狗日的村
长,我日你祖宗。旺仔也只能够如此反复地暗骂村长,白天在村街里撞见了他,旺
子就瞪圆了双眸去刺村长的小眼,村长却只是干笑。旺子在村长走远之后,就对着
地上狠狠地吐口唾沫,骂上一声狗日的。大多的时候,旺子就翻出那些偷来的棒子
粒,一把一把地抚摸,旺子就又怀想起那些棒子被掰离时的咔吧声,连同村长狰狞
的面孔,一同化作紫色的液体注入了旺子的血脉,旺子就一天天感觉到身体的膨胀,
无数条血脉蚯蚓一般在身上乱爬,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有那个尿尿的小东西。
这样的时刻,旺子就伸展开四肢,骨头与骨头就挤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清
脆而坚实的庄稼拔节声。

    七叔死后,这片山地一下子清寂了许多,旺子照旧牵着羊羔来放羊、割草,暖
暖的阳光从午后的山顶上瀑布一样流泻下来,旺子一夜的烦躁就给秋日的日头消去
了。像个酒足饭饱的醉汉,旺子倒在绿绿的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旺
子就笑了,嘴里就轻轻地漾出一首歌。

    旺子,你干啥哩?

    旺子斜眼,见是惠,就坐了起来,心情舒畅的旺子就说,惠,你咋没上学呢?

    惠笑笑,说,今天是星期天,我来给牲口割些草。

    旺子一欠身,一个小东西跳了一下,旺子瞅见是只大蚱蜢,于是蹿过去抓住了。
惠凑近前,说啥呀?旺子就将蚱蜢递给了惠。惠伸手抓住蚱蜢的两条大腿,嘴里欢
快地喊道,挑水。挑水。蚱蜢便头朝下悠去,又抬起头,这样一下又一下地跳。停
了,惠又喊。如此反复几回,惠就笑了。惠笑的时候肩头一晃一晃的,旺子发现,
惠的胸脯也一颠一颠的。旺子就忽然间想起了娘,又想起了惠的爹——村长,再看
看一脸笑态的惠,一个念头倏地跳进旺子的大脑。旺子说,惠,好玩吗?惠点点头。
旺子说,这东西能吃的,以前我爹就给我逮过,在火上一烧,焦黄焦黄的,比猪肉
都好吃。惠睁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不觉咽了口唾沫。旺子说,走,咱们去抓吧。
惠眨眨眼说,哪儿有那么多蚱蜢呀?旺子用手一指,对着不远处茂盛的玉米地说,
惠你看,那边的地里有好多的。惠顺着旺子手指的方向去看,却望见了一片灿烂的
阳光。旺子就拉起惠的手,朝那片阳光走去。这狗日的阳光,真他娘耀眼。旺子在
心里说着,不觉已到了深处,旺子就停下来了。旺子看着惠,那庄稼拔节的声音又
爬出来,牢牢攫住了旺子,旺子就一把抱住了惠。惠挣着双臂往外推,旺子的双手
却铁钳一般箍着。旺子一脸阳光地说,惠,你别怕,你爹跟我娘好,那么,咱俩也
得好的。惠瞪着一双迷惑而惊恐的眼眸望着他,就发现旺子已不是往昔的旺子了,
不觉间,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

    暖熏熏的风拂过来,吹得满山的玉米叶哗啦哗啦地响,而大山却静止着,哲人
一般傲对深秋。


                鱼在岸上

                                  于卓

    米梅都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余宣还在床上发愣,他似乎觉得米梅走得过于匆忙,
使得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显得有点神秘。

    余宣惊呆了,愣怔的目光凝固在对方的脸上。

    站在余宣对面的女人脸颊绯红,步子一前一后地错着,双唇蠕动了一下,但没
发出声来,显然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余宣。

    当余宣再次确认眼前这个高高瘦瘦、戴顶乳白色长檐遮阳帽、穿一身肉色真丝
短装的女人确确实实是米梅时,余宣感到身子上一下子长了肉,两片嘴唇像不会合
拢似张着,仿佛刚刚做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梦。

    这确实是一次叫他俩谁都意想不到的相逢。这里是B 城,就算是在他俩居住的
A 城,他俩也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邂逅。

    余宣和米梅脚下踩着的这条街,是B 城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正值初夏,午后
的阳光从路旁的建筑物上泻下来,弥漫在平坦的路面上,热热乎乎的气流徘徊在人
群里,整条街上响着叫人烦躁不安的嘈杂声。

    真是你呀余宣!米梅说着咬了一下嘴唇,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米梅!余宣说着迎过去。

    在握手的时候,余宣觉得自己在发抖。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梅收回手问。

    开会。余宣望着对方说,下意识地把拎在左手里的塑料袋换到右手上,躲了躲
直射在他头上的阳光。

    米梅摘下头上的遮阳帽,拢起额前的一绺散发,往身旁的梧桐树影里挪了一小
步,目光虚虚地浮在余宣的半张脸上。

    我是来我妹妹家,看我父亲的。米梅说,刚从医院出来,没事转转,没想到就
碰上了你,真是巧事。

    余宣也站到了树荫里,犹豫了一下问,你父亲住院了?

    老病了,年年都得闹这么一场。米梅笑着说。

    余宣看见几步外的地方有卖酸奶的,顿感嗓子眼干涩。他想自己这会儿有喝酸
奶的欲望,米梅也一定有,就冲米梅笑道,你等下,我过去买两瓶酸奶。

    米梅接过酸奶后,盯着余宣手里的塑料袋问,看来你这次出来,有采购任务。

    余宣就往起拎拎塑料袋,想说刚刚给爱人买了一套夏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
去,只是含含糊糊地说,瞎买呗。


    余宣的目光,落在米梅拎着的手包上,那是一个时下流行的银灰色休闲手包。
余宣说,你买什么吗?买什么我陪你转转。

    米梅往街上扫了一眼说,不买什么,就是想转转。

    余宣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说,那我……陪你转转吧。

    米梅顿了一下问,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

    余宣赶忙摇头道,说是开三天会,可是昨天下午,就把会议内容捞干了。

    现在哪儿都是注水会议。米梅晃了晃酸奶瓶。

    余宣直了直腰说,你再喝一瓶吧。

    米梅连连说不。

    余宣和米梅是在前年春天认识的。那是清明节过后的第一个双休日,余宣带着
爱人和儿子来到城外的小北山散心。虽说小北山不是旅游风景区,但在城里看来,
接了春光的小北山,多少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有梨园,空气清
新,植被在这个返青的季节里,散发出一股股在城里极少能闻得到的爽心气息,城
里人觉得到了这样的地方,就算投进了大自然的怀抱。

    每年这时节到小北山来春游的人,大多是以家庭为单位。那天中午余宣和米梅
两个陌生的家庭能合并到一起野餐,完全是因为两家孩子的缘故。余宣的儿子和米
梅的女儿在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玩成了好朋友,钻进了梨花盛开的梨园。后来没
多久,两个孩子在梨园里被几个农家孩子欺负了,又哭又叫,惊动了他们的父母。
事后,孩子们的家长就认识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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