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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短篇小说(第六辑)-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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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

    关于李小白与王小姐的关系方面,我想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因为前面说过,如
今好多地方管流氓不叫流氓,而叫作家了。我不想让自己,让我的主人公—自由撰
稿人李小白成为这个说法的证据。

    李小白怀揣着二万五千元巨款,回到了阔别二十来天的家,当天他就将二万交
给了老婆,老婆差点没晕过去。晚上老婆烧了一大堆好吃的菜,还开了一瓶从来没
舍得开的(据说价值一百多美元的正宗法国白兰地的)假酒。夜里老婆还主动钻进
他被窝里来,在他怀里拱呀拱的,李小白假装喝醉了酒,不省人事,才躲过这一劫。
第二天,李小白趁家里没人,将纸包里那几盘盗版碟片塞进电脑光驱,结果除了一
张《人体艺术摄影》外,都读不出来。《人体艺术摄影》也不是人体艺术摄影,而
是一些画室模特儿的裸体照片,几乎没有一张可以清楚地看见阴部。

    又过了几天,李小白接到省城电视台即费主任打来的电话,让他将《世纪梦想
》的原稿尽快给他寄过去。小白闻言愣了愣,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过最后他什么也
没问,就答应了。小白知道费主任这个人,他不想告诉你的事,你问了也白问,甚
至会引起他反感。但其中的原因,小白可以猜得出来,费主任毕竟不是这部电视片
的终审者,在他上面,至少还有那个副台长。在电话里,费主任特别关照小白要用
特快专递寄给他,小白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到了邮局,一问特快专递要花四十多
元钱,小白又舍不得了。最后他寄了快件,只要二十多元钱。我已经不欠你什么,
你也不欠我什么了,小白这样想,这次纯粹是看在朋友面子。何况小白问清楚了,
快件也是当天到省城,和特快专递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迷失的拯救

                                鱼在洋

    吴立人是个在报屁股上卖豆腐块的笔杆子。下了班,就钻进房子里磨桌子腿,
一弄就是大半夜。这天刚好是结婚八周年纪念日,吴作家破例没有去用稿纸做“豆
腐”,两口子想找回一点初婚的感觉。没料想事好办找那点感觉比挣钱还难。到了
午夜时分,两个人才发动起来情绪,吴作家雄赳赳刚要大展宏图,突然,门咚咚咚
被砸得山响。吴作家一哆嗦,那东西也一下小了。老婆也吓得直往老公怀里钻。吴
立人问道,谁呀?那人说,作家,是我!快开门。吴立人拉开防盗门,满嘴酒气的
老同学胡大军一把抓住他的手,结结巴巴说,救救我,我没法活了!吴立人又吓了
一跳,赶紧让大军坐下说,有话好好说,死呀活呀的,怪吓人的。

    原来,大军的老婆下了岗,当小公务员的他又没权没钱,给她找不到新饭碗,
自己的工资还几个月领不到手,儿子的学费都得厚着脸借。老婆方小丽离家出走了,
到外县歌厅当了坐台小姐。他悄悄去找过,小丽不光不见,还让如狼似虎的保安揪
着脖领撵走了他。大军流着眼泪说,小丽写过诗,你的话肯定听。求求你,救兄弟
一命!吴立人见不得男人流眼泪,心里也涌动出一种救人于水火的豪情,就点了点
头。当大军千感万谢走了之后,老婆打个哈欠说,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是能叫回小
丽,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吴立人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红太阳,大人物似的一挥手
说,我相信真诚的力量。

    吴立人心里隐隐有几分兴奋。这年头作家贬值得连街头钉鞋的差不多,人们看
吴立人的眼光也怪怪的,如同打量残疾人。老婆也嘟囔,现如今下班呆在屋里的男
人都是窝囊蛋。吴立人早年暗恋过校花方小丽,只是当班长的大军用领导的优势捷
足先登,他在痛苦中爱上了文学。谁料想如今要去拯救曾经让他痛苦过的女人,生
活真是一本爱恨交加的书呀。吴立人购置西装革履,打扮得像个大款架势,踏上了
解救的旅途。老婆叮咛,小心把你腐蚀了。吴作家说,咱是刀枪不入的钢铁战士,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当吴作家踏上这个县城时,才发觉这世界变化快,到了夜晚比饭馆还多的歌舞
厅,四处都在制造声音,让你疑心一不留神到了香港。吴作家东打听西询问,找到
了那家叫“夜来香”的夜总会。推开玻璃门,大厅里的灯光昏暗暧昧,一团团黑影
捉对相拥,作家吓了一跳,像误入了地狱。服务生问,要小姐陪吗?吴作家忙乱地
点头,脸先红了。服务生领他在一个有一圈沙发有电视VCD 的包厢坐下,吴立人心
咚咚猛跳。服务生又问,先生要胖的还是苗条的?吴立人说,我要方小丽!服务生
摇摇头,我们这儿没有叫这名儿的。吴作家一想,从事这种营生,像地下工作者,
谁用真名呢。他用手比划着,找那个长头发,下巴上有颗痣的小姐。服务生笑了,
你说的是露露吧?先生好眼力,她是我们店里最性感开放的,刚好坐完一个台,我
这就去叫。

    吴立人打开电视,音乐便响起来。门无声地开了,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站在他
面前。吴立人扶扶眼镜,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衣冠不整在菜市场和小贩为几分
钱吵架的方小丽。人靠打扮马靠鞍,是一句真理呀!方小丽显然也认出了吴立人,
她愣了一下,怪声怪气的,天上的鸟儿飞得高,十个眼镜九个骚。连吴作家也想通
了,女人们自然想开了。吴立人吱吱唔唔,没法解释他的来意。如今叫露露的小姐
坐在他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吴立人浑身的汗一下湿了衣裳。他说,小丽,
严肃点!我是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吴作家怕先表明意图坏了事。露露哈哈
一笑,你呀,还像个纯情小男生。想吃羊肉还怕沾上腥味。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
别摆作家的清高样子,老想谆谆教诲别人。文学早都成了比妓女还不值钱的处理商
品了。吴立人有点恼火,说,世上总有美好的东西,譬如说爱情。露露叼根烟,吐
出一团烟雾,说,别逗了,歌厅里的卡拉OK都是爱情歌曲,可这里面有爱情吗?爱
情是你们这些无聊文人编出来逗少男少女们玩的,相信你们谎话的结局就是杜十娘
纵身跳进滚滚长江,连百宝箱也扔了。吴作家让话噎得喘不过气,只有招架之力。
他只好把大军当挡箭牌抬出来说,你们当初爱得死去活来,难道也是我编出来的不
成?露露说,那只是神秘的异性吸引力。结婚后,男人就露出了本性。爱权爱钱爱
名远远超过了爱他们的女人。大军做梦也想当官,想得头发都掉光了。我下了岗,
他连个临时工也给我找不下。还动不动就撂碟子摔碗,好像我成了他的包袱似的,
一句安慰话也听不到。自己的男人都指望不住,我只有靠自己。这不,活得好好的,
天地比家里大多了。吴立人说,大军有错,可你大可不必坐台呀。路多得很,你…
…露露拦住他的话头,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这些人。可你有了权有了钱有了名,
肯定也是我们的常客。不信你挨个包厢去看,领导大款吓你一跳。他们的女人还以
为他们开会谈生意哩。咱们打个赌,我只要想给大军弄个官当,是一句话的事儿。
吴立人相信她有这个能量,他头一回明白,工资拖欠几个月是正常的,要不歌厅咋
如雨后春笋似的开,还个个爆满?他想起了老婆的话你以为你是谁,真的,他没有
拯救小丽的能力。他的大道理显得苍白无力,就像他发表的豆腐块文章。见吴立人
沉默了,露露拉起他说,咱们跳舞吧,你是客人,是来找乐的。吴立人只好笨拙地
跟着转圈。他不想贴近,可露露故意贴在他身上,香水熏得他差点晕过去。她说,
我知道你喜欢过我,我也喜欢过你,可惜都错过了好时光。今夜,只要你愿意,我
就是你的新娘!看着她期待的目光,立人浑身一阵燥热。他几乎难以自持的时候,
眼前忽然晃动出大军那张脸。他说,大军让我……露露一笑,我知道你是来当说客
的。你告诉他,走了这一步,就走不回去了。我给他自由,儿子让他带好,钱由我
出。我这种人当老婆母亲,都会给亲人惹麻烦的。大军还是找个好女人,过平常的
日子。我挣够了钱,开个小店,也受不了多大苦。钱真是好东西,叫人有安全感。
她说这话时,眼里有亮亮的东西一闪。他知道她有她的辛酸,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吴立人告辞的时候,她说,我结帐,500 元,你得几十块“豆腐”卖哩。

    门外冷风一吹,吴作家一阵悲凉,他对生活对自己热爱的文学都有点烦了。

    吴立人回来对胡大军说,我没用,没完成任务。大军听了他的描述,却一拍巴
掌,连连说,好,好!立人一愣,还以为他气糊涂了。

    几个月以后的一个深夜,吴立人和老婆酝酿好了情绪,正要开战,门又是一阵
大响。立人拉开门,又是胡大军。他兴奋地喊,我当了局长,还是我前妻厉害。

    临出门时,他悄悄在耳边对立人说,我有了权,先请你进包厢。

    立人没言语,一阵反胃。老婆说,大军咋成了这样,以后少跟这号人来往。男
人呀,比女人坏多了。

    吴作家没搭腔,心里很同意她的观点。吴立人的一次拯救行动,把自己的感觉
弄丢了,他连“豆腐块”也不会做了。

    连自己都迷失了,还想救谁呢?


              男人头上一根绳

                                杨轻抒

    有一根随时可以上吊的绳子挂在那里,你说这日子还过得痛快吗?

    汪汪走后刘运城眉间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兴奋问我对汪汪有什么看法。看见刘运
城那兴奋劲,我原本已经压抑下去了的那些话忍不住又从喉头冒了出来,我说连这
样的女人你也去蹭不嫌掉价?我咋看那个女人都像一条毒蛇。

    刘运城似乎早料到了我会这样说,很宽容地笑笑,拍着我的肩说,蛇也是有药
用价值的嘛,别因为蛇咬你一口你就恨不能把蛇剁碎了喂狗。

    我说刘运城你迟早要被蛇毒死的,跟蛇打交道少不了要死在蛇嘴里。

    刘运城说我百炼成钢我百毒不侵。

    见刘运城仍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只好直说了,我说男人在汪汪面前是很容
易产生自卑感的,是很容易想到那条上吊的绳子的,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自
卑不如上吊算了。

    刘运城大笑,说只要你努力压抑着对那条绳子的渴望你就能忘记上吊的冲动,
多数人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无话可说了。刘运城承认汪汪是条毒蛇已经算给我很大的面
子了,我当着刘运城的面这样骂汪汪,有点像当着人家老公说跟人家老婆怎样怎样
——汪汪不是刘运城老婆,但我知道刘运城跟汪汪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是很容易惹火烧身的。何况我后来仔细想,我之所以对汪汪怀着近乎刻骨的恨,
其实是出于个人的私愤——说明白点,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刘运城、汪汪、我
——一块喝酒,要不是汪汪表现出的对我的不屑刺伤了我的自尊,我想我对汪汪的
评价还是会比较客观的,比如我可能会带着一份宽容说汪汪这种女人活得也不易,
说汪汪这种女人在别人眼中可能属于人尽可夫那种,但肯定内心也有其别人难以觉
察的伤痛的,说刘运城你跟汪汪这个女人搅一块虽然要提高警惕,但也别尽起坏心
眼……至少我不会说汪汪是个丑女人,风骚的丑女人,我会说汪汪身上是有一种成
熟的少妇的风韵的……

    汪汪之所以看不起我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这一点我后来想明白了。汪汪之所
以表现出看不起我是源自一个习惯了的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自然反应:汪汪看不
起的是我们那个跟清水一样穷的单位——打狗看主人,汪汪看不起我们单位因而看
不起我。

    关于这一点,凡在机关呆过的人都知道,虽说总体而言机关收入也不算太低,
但横向比,就是部门与部门比,还是存在严重的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一样的差别的。
像汪汪所在的政府接待处,虽总共也就三个人,但也是个敢于花钱如流水的部门,
而我所在的部门却恨不能一分钱掰两半花。因为通常情况下是人穷个就矮,因为钱
少,所以我抽的烟就羞于示人,一件西装就老也熨不平折皱,一条领带也就只能值
一双袜子钱——这副模样自然让人看不起。汪汪说噢你是在×××上班哪——这句
话写在纸上看起来倒看不出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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