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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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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心有不甘的联想。
    街廊下,穿红的女人和穿绿的女人一群一群地浮游着,像玻璃缸里的热带鱼,
被透明的霞光和早亮的灯火点燃了,红衫的大火烧着绿衫的森林。古吉觉得精神很
饥渴,便用眼睛吃她们,剥去她们身上被缝合的美丽,一如剥开三色冰棒的腊纸。
法律不禁止眼睛犯罪,倒是满合人道的事情,这样可以避免人类焚烧自己!
    转门在长廊的柱影中旋动,恰似一架吃角子老虎,把一些女人的背影吃进去,
又把另一些女人的面影吐出来!道德是转门上的玻璃,它冰冷地存在于空间,却挡
不住什么,永远挡不住!古吉在消化黄昏果盘里的食品,一些面孔,一些臀部,一
些浑圆的小腿,白嫩的胳膊,腰和乳房。越是如此,越觉得激动空虚,必须要抓点
儿真实来填补填补——生命的意义似乎就紧留于那点儿真实上,至少现在如此。
    如果把一群女人和一个自命为道德家的男人放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该是天底
下最有意义的事情了!整个人类的希望或许就在“食色性也”四个字中变成了泡沫
了。但现在,从四面八方来的透明的阻挡围着古吉,使他把真实的感觉褶在肉体里
面。虚伪也许是道德的来源。古吉想——人人嘴上标榜天堂,诅咒魔鬼,人人心里
都爱着他自己的魔鬼——这就是世界。
    游进世界里去罢,口哨的声音也吐着火。电影街的周末,被珍曼丝菲和珍娜露
露瓜分了,许多人用发号员的眼睛,监视着珍娜露露胸脯上两只预备起跑的乳房,
另一些西装壳子们,心安理得的,从珍曼丝菲间昂首出出入入。古吉用眼睛把裸
露和凸出部分拥抱一番,觉得不够过瘾,便在难分难舍的心情下,选择了露露脚下
的那条长龙。
    冷气里带着女人鬓边的那种香味,露露跟尤光头配戏演的非常夏天。——她简
直没关心身上有多少衣裳。露露走路的神情最令人心痒,两肩微晃,细腰款扭,浑
身还带点儿妙不可言的耸劲儿。古吉正读得入神,邻座一个女人的小臂擦了他的胳
膊。嗯,一点儿真实。那小臂又热又润,黑里看不清那女人的年纪,单凭感觉,她
决不会超过卅。传奇作品教会了古吉!许多姻缘全是在影院里开场的。此时此地,
城市如同一只豪华的赌台,女人们就是一堆堆红红绿绿的筹码,赌徒睁大两眼,看
运气好的赢进来,运气坏的输出去,各写各的悲喜剧。
    那女人头上插着茉莉,香得使古吉有些心猿意马。轮盘旋转了,押上!押上呀!
古吉只是咽了一口吐沫。我该找个机会跟她搭讪搭讪。那女人的小臂又有意无意地
擦了他一下。
    “哎!好热!”女人的声音圆到能滚的程度。
    “真的好——热。”
    露露朝古吉眼,仍然在银幕上跳舞,她扮演所罗门王的情妇沙巴。她身体
扭动得像一条喷火妖蛇,胸部颤索着,摇波的裙裾下响起碎碎的铃响。邻座的女人
理开她尼龙的小折扇,摇起一点软风送上古吉的脸,古吉正想找一句话说,银幕上
的露露及时朝他伸开双臂,慵慵地闭上了眼,闪光的红唇微张着,上面写着两个看
不见的字:吻我吻我!古吉一分神,该杀的尤光头却用脊背把露露挡住了,古吉只
能看见露露环绕在尤光头脖子上的手臂和她高高起踮的脚尖。
    “哼!”邻座的女人用鼻音说,“美国片子老是这一套!”
    “真是!”古吉说,“老是这一套!”
    
    女人白他一眼,和一个穿白香港衫的胖子换了座儿了!岂有此理!谁对她有什
么意思!只不过自己需要那一点儿真实。
    眼睛回到银幕,尤光头用舌头堵住露露的嘴,进行一种惊心怵目的感情谋杀,
这还不知足,竟把她抱进山洞里“且听下回分解”去了!岂有此理!早知如此,该
去看珍曼丝菲。露露再出来,古吉终觉不太对劲——有一种酸溜溜的赌输了的感觉。
    剧终铃一响,一切都随银幕上的“完”字飘走了,露露在意大利的床上和她的
医生丈夫养他们自己的儿子去了!头插茉莉的女人的膀子吊在别人的手臂之间,回
他们的家,开他们的门,进了他们的房去了!音乐的瀑布把人头滚泻出来,一街全
是灯光。到哪儿消磨呢?
    床在一条狭巷里房东的楼梯肚子底下,帐顶的梯背上糊了一张白纸,五个女性
图片贴成一朵梅花。有时望梅止渴地自我真实一番,跟她们举行阿拉伯式的婚礼。
古吉对那五个精神之妻已经兴味索然了——她们光知被爱,却没有一个肯下来为自
己处理床褥,而且她们笑得有些讽刺,而且……两个真实的女人撑着花伞超过古吉,
他这才发觉天在落雨,衣194小说B司马中原:洪荒服已经湿了。黄伞下面的一个膀
子肥嫩,其它部分可想而知。
    赫本式的发型使她有一截可吻的脖子。绿伞下的一个身材如葫芦瓶,臀部特别
浑圆,弹簧腰在上面加工,兜得那浑圆摇摆有致,颇具相得益彰的那么一种意味。
    古吉吐了一口气,跟着那摇摆浑圆进入苍茫,顺便把她意剥一番,当作晚餐。
时间随着浑圆摇摆,意义只是引人接近或者是走入真实,一切的真实。绿伞旋转一
下,弯进一条热闹的街中间的一座住宅,一个男人接了她的伞,碰的一声,灯光被
挤死在门缝里,丢下古吉的影子去映它主人的影子。古吉摇摇头,他听见拉动窗帘
的声音。窗帘是淡绿的,恍惚在窗间也映着一个大大的“完”字。古吉觉得颈子仿
佛夹断在门缝里,有痛苦的感觉。但不太久,一个素衣素裙的小二八脚下的风又扫
走了古吉的痛苦。小二八很像一个大学的学生,废话!她只是另一种比较遥远的真
实。她的短发略朝里弯,形成一个自然的波浪,波浪上走着七八年前在影院里会过
的珍彼得丝。她膀子略感瘦些,大体上还保有三分丰实的韵味。她走得落地无声,
像一只可摸的白猫。——处女的风韵可当作一客清凉的尾食。跟着她,每一步几乎
全踩在拖在她身后的影子上。一簇不规则的灯球在远处闪耀,只觉得自己是一只飞
蛾。
    结婚的鼓乐在结彩的轿车上奔逃过去,衔尾而追的是收音机里艳尸案新闻。素
衣素裙的小二八飘过长廊。书报上所有的封面女郎全嚷着怕热。“别跟我诉苦!”
古吉白了她们一眼,“为什么要留住你们身上的三点?”事实上,那点儿东西已经
挡不住构图的摹想了。画报上一张穿紫衫的长头发仅留住古吉一秒钟,小二八已飘
到别人眼里供作意剥构图去了。古吉停在一家时装店面前。
    两个金发的模特儿煞有介事地朝下微笑,交射的灯光嬉弄在她们单薄的纱衫上,
隐约刻出她们全裸的曲线。她们从来不喜欢穿什么裤子。所有的模特儿都不喜欢穿
什么裤子。两个狼虎之年跨进店门。一个穿得像开屏的孔雀,另一个笑得像生了蛋
的母鸡。
    “呀!我先生最爱这种花式。”
    女店员当街掠夺了模特儿的衣裳,模特儿便毫无抗议地裸立着。古吉打了一个
寒噤。她可能患上流行感冒!另一个店员把一袭结婚礼服为那裸像穿上,使她成为
没穿裤子的新娘,这倒是一新发现。不成话,古吉想。
    “嗳,先生。”女店员在古吉的瞳孔里笑着,”您一定喜欢为您的新娘租这样
一套华贵大方、款式时新的礼服罢?”
    古吉怔了一怔,指着那木然的新娘:“只要她肯走出橱门,我马上请你喝杯喜
酒!”
    女店员醉红着脸低下头,古吉趁机读了她满生着细小白色汗毛的脸和初隆的结
实的乳房。并非有意,但很无聊,不忍抗拒那种无聊由于亚当夏娃偷尝过伊甸园中
的禁果,所以……走罢。
    假如,我有一个女人。古吉忽而觉得好笑:世界上竟会有庄严一类的字眼!—
—作为一个赌徒,谁都希望赢尽赌台上所有的红绿筹码,赢尽心目中的财富和欲望,
正经话,全是荒唐。
    素衣素裙的小二八又出现在街道对面,百货公司的转门旋动一下,每扇玻璃上
全闪晃着她的影子。古吉跟进去。小二八偏偏又从那边转了出来。两个人隔着玻璃
对望了一眼。小二八的眼里有一种厌恶的神情。她走了,躲避什么似的,在玻璃的
那边。
    古吉若有所失地呆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在迷蒙的夜雨中远去,消失于一簇簇
圆型的灯球中。小二八的确很令人心动,在她那种年纪,一分一寸的岁月全流淌着
黄金。她需要配合落地长窗和席梦思的床。有一天,她将在那里体验真实的陷落,
一种冷冷的合乎人类逻辑的陷落,一种在逻辑之上的肉体的疯狂。她有权利选择她
那种道德。
    雨很迷濛,很美。古吉悠悠晃晃地撞进城市中心的公园去,在石凳上坐着,抽
完一支烟,小二八被放在烟蒂中扔进水池淹死了。
    石凳上沾着残雨,黝黯的灯光从远处来,带来一种温寂的哀感。许多碎叶子挤
在树上,夜风偶尔拂过,它们便捉对儿谈起上下左右全很空虚的恋爱来。许多朦胧、
热烈、但没有什么意义的恋爱。有一对燃烧着了的情侣,正倚在叶阴下偷吻。叶子
落在她和他的发上,无始无终,但充满哀感。古吉没有心情去推敲别人的悲剧或者
喜剧。第二支烟里出现了弹簧腰,打转的浑圆部分,女店员洁白修长的手指。一切
所谓纯洁,所谓爱情全都消失,真实展开,香在流动,热在流动,肉体在流动,流
动,火与火,与火狂烧着饥渴的部分。文明人应该懂得人类的生命开始于一种谎话,
生命从口中吐谎,却在心中偷偷地贩卖真实。
    古吉仰起脸,望望漆黑那边的空虚,地在滚动。希望有一阵风,使他再听一听
叶子们的恋语,那样、热烈、但没有什么意义的恋语。风没有来。第三支烟里
出现了红灯区绿灯区。第一次印象很深刻但很恶劣,那女人浑身骨头也许成为她死
也不肯松开乳罩的理由,总而言之是一个咀嚼起来很乏味的熟到霉烂程度的苍白,
有狐臭而且喜欢大声唱歌。后来记忆就比较模糊,有一次,胃里装了两瓶高粱,一
个高颧骨的找他,他把胃里所有的汁水全吐在她胸脯上。她骂起来,她在月光照亮
的天井中奔跑着,大喊大叫地诅咒:“该死的酒鬼!”——她没穿裤子,像玻璃橱
里的模特儿一样。
    在那种陌生的气氛里,一阵偶尔的风中,干上下左右全很空虚的那种真实,干
两片叶子的游戏,需要但没有什么意义。汗里的狐臭味,月光中的白屁股等等,给
人一种哭笑交织之感。但在今夜,而且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也许或者,因此
可能……一些新的记忆。
    搭上一班很正经的拥挤的街车。站在靠车门的把手边,一条一条逃窜的灯光映
亮车掌的脸。我就要这样仔细地选择一番才好。一个朋友的太太也干过车掌。她的
大腿有着令人冲动的美。并非存心想看,开始只是当她坐着洗衣时,眼睛走过,并
且略作休息而已。后来——
    眼前的车掌很年轻,白衬衣的领口开得很低,使人眼光掉到不该看的地方去了。
除非闭上眼。古吉忽然对自己笑起来——该由领口负责。
    消防车响着紧急的铃声疾驶过去,正经的街车把低领口带走了。那边是雨夜的
红绿灯区。很久之前读过库普林的《深渊》,在那里,他提出过娼妓问题。库普林
死了,而红绿灯区依然无恙。古吉承认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需要。第一家绿灯下有
七只彩蛾,一只樱桃红朝古吉招手。樱桃红的领口很低,正配合了街车上留下的印
象。一阵偶尔的风中的两片叶子。一种明知没有什么意义但也不需要什么意义的本
能。一种被允许的商业的逻辑。“就是你好了!”
    她笑得很有精神:“我们有缘,今晚你是……”她勒住话,伸出她的纤手。古
吉挽着她,飞过一条缀满彩色灯泡的窄长的甬道。她停在一间榻榻米的笼中,用熟
练的手法扒开两肩上的带子。樱桃红的衫子一直萎在她的足踝上,她一脚踢开她自
己的颜色,进一步处理其他。现在,她只是一个无以名之的真实的原始。
    “你十几了?”“忘记了!”“来多久了?”“算啦罢——给我一支烟。”女
人吐烟圈的本领很高明,涂唇膏的小嘴一呵,一圈白白的圆:“你好久不来了!你
是偷人心的贼!”吐烟圈的嘴说。眼睛望着飘走的烟圈。“我从没来过。”古吉说。
女人唱起来:“我不贪恋你的金银。只贪恋你眼里的深情……”忽然停住,另一个
烟圈喷上古吉的脸:“你很老练,别让旁人等着——周末人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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