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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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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格靠在店铺的门框上,一双硬邦邦的大手交叉着抱在胸前,她已经看了好久了。李牧
师从坐着的台阶上抬起头来看着阿格说:活该,报应。他似乎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愿主宽
恕他。阿格抬起手来,啪地一下,又是在打蚊子。接着,她转身回到店铺里,等她出来的时
候,她直挺挺地走到耳朵面前,手上还拎着一个军用水壶。
    给。阿格把水壶吊在耳朵头上,哭声止住了,耳朵的小脑袋定定地支楞着,就像是突然
被一根棍子撑住,蓦地,四周静得可怕,所有的人都伸长脖子看着他俩。
    人们先是看见阿格拧开了军用水壶的盖子,自个儿先喝了一口。嘿,你刚才说什么来
着?你,麻采………你们…………还有他,你们在一起…………阿格抿抿嘴,把酒壶递给耳
朵。
    四周又响起了嗡嗡声。是呀,有谁见过阿格发过善心,给谁白沾过一滴酒?没准,她是
拿耳朵开开心吧?或者,她真想换他的房子?
    耳朵伸手接过酒壶,可他只敢愣愣地抬着头,不时瞄一瞄四周,仍不敢马上下口。
    要是我把房子…………耳朵嘟囔着。
    你是装的,还是真格瘸了?阿格用手指着耳朵的腿说。
    他们打我,呜耳朵用袖口擦着鼻子,他的脸像是又肿了起来。在阿格看来,那只不过
是来不及擦掉的眼泪。
    耳朵的嘴烂糟糟的,他只好使劲昂着头往里倒,可惜,那酒还是洒得满脸都是。
    阿格围着耳朵绕了一圈,人们看不出她这会儿在打什么主意。嘿,要是我拿一些草药给
你,你自己回去煮一煮…………嗯,我想你大概连炉子也没有。
    是,没有炉子。耳朵可怜巴巴地看着阿格,大概是因为有了酒性,他几次试图站起来,
可最终还是坐在地上。
    也没柴火?阿格说着蹲了下来。
    是,也没柴火。
    那你吃什么?阿格问。
    是,哦,不是,我…………我样样都吃,在里边他们还吃老鼠,我不敢,他们
就…………脱我裤子。
    阿哈阿格,脱他的裤子。
    脱呀,脱他的裤子。
    人们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十分兴奋,有几个人已经乐得搓手搓脚,脱裤子这个词就如同好
酒一般,味儿很冲,后劲更大,它令人胃口大开。本来他们已差不多快散伙了,可现在才是
时候呢。一股酒气悄悄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有关男人女人的粗话从人们心底兜出一股说不
清的痛楚,它一阵阵地让阿格浑身发热,又一阵阵地把蛰伏在身体里的怪念头烧得刺辣辣的
清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叁

    翌晨,天气变了,雾蒙蒙的天空飘起了毛毛雨,昨天还是浓艳、闷热的天气一下雨就变
得有些阴冷。像往常一样,天一亮,阿格就起床了,她光着脚走到窗前,一边穿衣服,一边
推开窗子。唔,又下雨啦,声音又大又闷,阿格自己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她近年来自言
自语的一个人说给一个人听,这声音常常是在阿格不小心的时候溜出来的,有时,她觉得那
不是自己的声音,可分明这屋里除了她还有谁呢。稍稍有点冷,阿格打了个喷嚏。
    阿格突然想起今天是教堂的礼拜日,下雨就下雨吧,反正每逢这一天,生意都不会差。
她开始拾掇铺子,柜台上的灰一天不擦就堆得很厚,当然,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有耐心擦,
比如说,在人们不大容易看见的下几层,阿格就胡乱地抹两把,然后恶狠狠地踢上一脚,这
个动作已经成了她的老习惯了。接着,她控制住了自己,继续盘点存货,只有在货物面前,
她的脸色才会一点点慢慢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一般来说,阿格每天早晨呆在灶房里的时间相对要长些。这地方又小又挤,一不小心,
四周的柴火就里啪啦往下掉,阿格从不嫌烦。她在吃喝上头向来不亏待自己,不过,几乎没
人知道阿格吃早饭也要喝酒。第一口酒,阿格用它来暖暖嘴、漱漱口,然后吐掉,接着,她
开始摆弄一堆大大小小的锅,装在锅里的都是些实实在在的东西:狗肉煮薄荷、牛蹄筋熬山
芋、木耳炒鸡杂…………细细地品着锅里的食物,阿格的心中没准会升起一种热腾腾的刺人
的感觉,于是,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开始活跃起来,显得既满足又非常地疯狂。
    吃了没有?
    吃了。
    喝了没有?
    喝了。
    这样的经验能显示出真理,至少,阿格觉得手脚的挪动顿时灵巧多了,只需轻轻地动一
下,那种隐藏在肌肤里的力量就会径直闯入心脏,而根本犯不上去打扰脑子。差不多总是这
样吧,阿格吃完后常常会情不自禁地哼上几句,当她弯着腰收拾碗筷时,那声音就走了调,
然后变成了尖叫,一到这火候上,阿格就用手捂着嘴,像是在呕吐,不过,那手心痒痒的滋
味使阿格舍不得马上松手,于是,那声音没了,只剩下暖暖的气味。
    大约九点钟的光景,阿格套着一双拖鞋、一件卡叽布的蓝外套出来开门,她一眼就看见
柜台下爬着一团东西,她抱着柜台上的门板,仔细地将这团东西审视了一番,就好像将食物
置于胃中,但一时间胃却拒不吸收一般她咽了一口唾沫,从屋里绕到屋外,用穿着拖鞋的
脚把那东西翻过来。一开始,她以为耳朵死了,瞧那两个鼻孔直楞楞地瞪着天,还有那乱糟
糟的稀牛粪似的头发固执地贴在脑门上,接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耳朵的脸:嘿,嘿,
下雨啦。阿格像是在吼叫。突然,耳朵猛地抓住阿格的手无力地摇晃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出
气声仿佛被自个的舌头堵住。阿格本能地一挣,猛一用劲,她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唔,就
是棵草也还有根筋哪,阿格不明白,耳朵的手简直就不像是手,他什么也抓不住。再说,这
屁股火辣辣地生疼,她分不清自己是恼怒还是兴奋。嗳,这可是她头一次四仰八叉地摔到地
上呀。下雨啦,下雨啦。阿格喘着气说。
    当天中午,事情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因为是礼拜日,这事还传得相当远。远处村子里的
教民们谁不认识阿格?耳朵当然也不例外,人们对来自于上帝那里的隐秘信息已习以为常,
而李家兄弟俩说出来的这档子事才会让人眨巴着眼哪。他们说,亲眼所见,阿格就像平时搬
货那样,用手兜着耳朵的头和两条小腿把他撸进店里去了,不信,你们去瞧瞧,今天店铺就
一直没开过门就算是那个安徽人被抓走的那天,阿格也没关门可不是,我昨晚就觉得不
大对头我还看见她往他嘴里灌酒,还塞东西光线太暗,看不清想让我相信阿格会发善
心,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我知道了,她肯定是为了那房子屁,你要吗,那房子比粪坑还
臭,只有狗才上那儿去撒尿难说是耳朵使了什么邪术,听说很灵的,我就知道其中一种,
十棵树的树心,十只鸟的鸟心,十条大路的路心,蛇嘛,要一公一母整个下午,做完了弥
撒出来的人们都在尽自己的才能编造这个故事,女人们被有关妖术的说法镇得目瞪口呆,这
使她们想起耳朵从生下来就躲躲闪闪,他除了与坟地里的野鬼打交道之外,就没干过一天正
经活,明摆着嘛,都快吃晚饭了,可阿格的店铺却一直关得死死的,说不定…………不过,
有点儿文化的小学教师编出的故事更吸引人,他一边伸长脖子看着店铺,一边说,阿格肯定
是把耳朵弄到床上去了,想想看,耳朵要是有妖术,那还犯得上被关到监狱里去?还有呵,
像阿格这样怪头怪脑的女人难道就不会想男人?再说,那个安徽人也走了叁年啦,大不了,
阿格最后把耳朵嚓了。这种事传出来总是不好听,我在书上见过,有钱的老女人为了顾面子
常常下此毒手,况且,耳朵的那张嘴就是用钱也难保封得住…………于是,小学老师说书一
般说得人们心惊肉跳,其中的大部分情节都与某个行为古怪的人关着门,并且是发生在深更
半夜的谋杀案有关。这天,小学老师真是过足了瘾,就算是平时上课吧,他的学生至多不超
过七八个,现在他看得出,听他讲话的人是越围越多了。
    晚饭桌上,小学老师的故事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刺激与狂喜。一家人乐融融的有说有
笑,话也比平时多了,头顶上,那满是灰尘、年深日久的房椽也与往常不同,一阵阵耗子跑
动的脚步声咚隆咚隆好似急速闷响着的锣鼓,女人们俯着身子把火塘里的火捅得旺旺的,然
后心满意足地搂着怀里的小娃娃坐在自己的男人身边。李家两兄弟媳妇尽管早晨还被自己的
男人倒在锅洞旁,可这会儿她们还是巴巴地眼都不眨地瞅着自己的男人。屁,耳朵也算男
人?一想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小东西会被阿格抱到床上,她们的喉咙就忍不住发出哧哧的咕
哝声,那里面混杂着恼怒、可笑的痒痒的感觉,尤其是当男人们双肘支撑在桌上,把头俯在
大碗边,油光耸动着的肩膀,还有那分得很开的双膝抵在桌子的横档上…………又说到即将
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杀人事件,有可能就是今晚,或者已经发生了,真吓人,男人们把碗一
推,椅子往后一挪,他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们把水烟筒往大腿上一靠,昂着头
说,果真是这样的话,阿格的钱和所有东西都该拿来大伙分,房子呢也要充公,杀人是要偿
命的。只不过,这彭家坟从古至今还没正儿八经地出过什么江洋大盗和杀人犯,说到底这种
事还是少张扬为好。

    显然,时候差不多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密密麻麻的雨下了一天,这阵子也收了口。有
心思的人各自都揣着酒壶急不可待地出了门。夜的深处,他们正在列队,不是么,雨虽然停
了,可水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似的,那低沉的寒气一直跟着人们的脚后跟跑。他们先是绕着
阿格的房子转了一圈,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再伸着脖子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还有楼上,那丝
丝缕缕摇曳不定的光线从门板缝里透出来,隐隐约约的暗红色呵的确使人发愁。接着,所有
的人一声不响,光就这么等着,等什么呢?谁也不明白到底等什么。可事情就是这样的,他
们咂着嘴,打着寒颤,舌头上那冰凉刺烈的酒气使他们的腿不由自主的走动着,这莫名的紧
张气氛从各自的心底搅动起一种微妙的共振,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点儿狼狈,脸上的表情也十
分相像,是的,这样的等待使他们结成了一个整体,只是时间一长,它就会让人更加地窝火。

                                        四

    阿格对此一言不发。需要交待的是,耳朵果真是一直呆在店铺里。也就是第二天的中午
吧,白花花的太阳把阿格的楼房照得红彤彤的,店门是大大方方地开着,阿格一会儿端着
盆,一会儿拿着抹布,里里外外忙个不停。过去,很少有人看清这房间到底有多大,显然,
平时堆货的地方已经收拾过了,那些个宝贝已被清理到更靠边的墙角,在空出的地方已放上
了一张床、一把靠椅,一个木箱子上还支着水壶和一堆零七碎八的小零食,那些花花绿绿的
塑料纸看着真叫人眼馋。从外面看过去,耳朵已跟两天前大不一样,他正软嗒嗒地躺在那把
靠椅上呢,头发被剪短了,小小的脸显出一种病态,大概是因为洗干净了,这脸才会有了这
副德行,或者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生活中吃了败仗?这六月天,别人都热得喘不过气来,可
耳朵身上却穿着一件鼓囊囊的黑棉袄,扣子一直扣到脖颈,更滑稽的是,那条裤子长抵前
胸,外面系着一条新腰带。他不时伸着手来回划着圈,像是在赶苍蝇,可阿格对那些站在店
铺外够头够脑的人解释道:嘿,他还发着烧哩,瞧,又说胡话了。阿格红着脸对来人都这么
说。
    又过了几天,从阿格店铺里飘出来的那股中药味依旧很浓,不过,耳朵身上的黑棉袄倒
是不见了,套在他身上的是一件长及膝盖头的土绿色外衣。这下,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这
不就是阿格自己的衣服么?更让他们感到恼怒的是,耳朵还是躺在靠椅上,一副老少爷的派
头,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在有人朝他看的时候使劲伸着那双又小又短的腿,天哪,他居然还
穿着又白又软的旅游鞋。每个人都明白,耳朵这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他不时扭着身子把靠
椅压得嘎嘎直响,还把脑袋像个大人物似的晃来晃去,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哼哼唧唧,只
是那干巴巴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听听,哼得多难听。
    阿格,是猪呵,咋就这么叫呢。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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