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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与拉玛相会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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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宇航员第五基督教会的虔诚会员。牛顿一直未能搞清前四个后来到底怎样了,对现在这个教会有些什么教规和仪式也一无所知。但它的基本信条是众所周知的。它的信徒们相信耶稣是一位宇宙来客,全部教义都建立在这个假设上。
  在从事宇航事业的成员中,它的信徒的比例不算小。在工作上他们都是胜任的,有责任感而且绝对可靠。因此他们都受人尊敬,甚至有点逗人喜欢,尤其是因为他们从不试图说服别人。但他们总显得有些古怪。牛顿就弄不懂,受过先进科学技术训练的人怎么竟会相信这一套。
  在等候波里斯回答乔提出的相当有分量的问题时,船长突然发现自己原先的内在动机。他选择罗德里哥作为这个小组的第三个成员,是因为他身体条件适合,技术合格,也完全可靠。同时,他内心是否有那么一丁点儿几乎是恶作剧的好奇心使他挑选了这位上尉呢?信仰这种宗教的人,在拉玛这样使人敬畏的现实里将如何反应呢?如果他遇到某些情况否定了他的神道学说或者万一证实了它?
  但罗德里哥以他常有的谨慎,是不会被轻易难住的。
  “他们是吸氧者,那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也可能具有人的特点。但还是让我们等着瞧吧。如果幸运,我们也许能发现他们长的是什么模样。在那些城市里,可能有图片和雕塑甚至会有躯体,如果那些真是城市的话。”
  “而最近的不过在8,000米之外。”卡福满怀希望地插嘴说。
  是的,牛顿也这样想。但那也意味着8,000米的回程——还得加上那要往回爬行的倒霉的阶梯。我们能冒这险吗?
  对那座被命名为巴黎的“城市”来一次快速出击,本在他这次先遣计划之内,但现在仍得由他作出决定。水和食物足够供应24小时的需要;他们也总在留守于中心轴毂的后备队的视线之内。目前除了体力过度损耗之外,还没有什么可预见的危险。他们能够很容易便到达巴黎。也许在返回之前,他们能拍些图片,甚至收集一些制造品?
  即使是冒一次极少可能的被突然袭击的危险也是值得的。因为时间太少了。拉玛离太阳越来越近,努力号很快就要受不住了。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由他决定的。在上面飞船里,恩斯特医生正在监视贴在他身上的生物敏感元件的输出。如果她把拇指朝下①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① 西方风俗,表示反对的意思。】
  “劳拉,你看如何?”
  “休息30分钟,然后来一个500卡路里的能量单位。那么,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谢谢,大夫,”乔插嘴说,“现在我死也瞑目了。我一向想逛逛巴黎。圣母院,我们来了!”




第十三章 拉玛的平原

  下完了那些好像漫无止境的梯级之后,再次在水平面上步行可真是一种奇怪的享受。朝前看地面是完全平整的,左边和右边,在被照亮的极限处,勉强可以察觉到微微上升的曲面。他们好像在一个辽阔的盆地上行走。很难相信他们实际上是在一个大圆柱罐里蠕行,而在这有微光照耀的绿洲之外,土地从两旁升起并向上接壤,不,是变成了天顶。
  虽然他们都感到自信并尽量抑制兴奋的情绪,但拉玛的极度寂静很快就使他们感到重压。每一个脚步声,每一句说话声,都消失在没有混响的虚无里面。走不上五百米,乔·卡福就再也受不住了。
  除了他的许多被大家认可的小技巧外,他还有吹口哨的艺术。他能吹出200年来许多电影歌曲的调子。他一支一支地吹起来,即使不算是一件工作,也不妨试用来鼓舞士气。牛顿正想劝他别白费气力,这位年轻船员亦已认识到他的努力是不合时宜的。就这样,除了偶尔同飞船通话外,他们一直在寂静中前进。拉玛赢了第一回合。
  在这第一次穿过平原的旅程中,牛顿安排他们走一小段弯路。巴黎在正前方,就在阶梯脚和圆柱海岸的半途上,在离右侧仅1,000米处,有一个非常突出、也相当奇怪的已被命名为“直谷”的去处。那是一道40米深、100米宽的深槽,两侧是斜坡。开始它被认为是渠或运河。像那巨大的步梯一样,它们共有三个,等距分布于整个拉玛的曲面上。
  这三条谷都长达10千米,达到海边时突然中断。在海的那一头,这样的形式重复出现:南半球上也有三条10千米长的槽。
  经过15分钟舒适的步行之后,他们来到直谷的边缘,他们站了一会儿,沉思地望着它的深处。两边60°角的斜坡非常光滑,没有步阶或踏脚,整个底部是一层像冰一样的白色物质。如果能取到一点样品,就可以中止关于它到底是什么的争论了。
  牛顿决定下去一趟。
  卡福和罗德里哥放出安全绳,让牛顿沿着斜坡滑下去。当滑到底部时,他以为会碰到冰,但他弄错了。原来谷底的摩擦力很大,完全不滑脚。这种材料像是某种玻璃或透明晶体。当他用手指接触时,它是冰冷而坚硬的,并且掰不动。
  牛顿背对探照灯,用手挡着炫目的光线,试图看透那层晶体,就像要看穿湖上的冰那样。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就是用他的头盔灯聚焦,也没有什么效果。这东西能透光,但不是透明的。如果这是某种凝固的液体,那它的融点一定比水要高得多。
  他从挎包里取出地质锤轻敲了一下,响起一阵低沉的“克朗”声,他再用力敲,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效果,他正想用全力去砸它时,一种念头使他忍住了。
  看来它不像是他所能敲裂的材料,而且如果真的敲破了呢?那他就像是个砸大玻璃窗的流氓了。以后会有更好的条件,而且他已经得到有用的资料。它不可能是运河。它的起点和终点都是这么突然,都不同任何东西贯通。如果它曾运载过什么液体的话,总该有点痕迹或干燥的沉淀物吧?但一切是那么光亮,那么干净,好像建造它的人昨天才离去似的。
  他又一次面对着拉玛的基本神秘,而这一回他不可能回避。牛顿是有丰富想象力的人,但假如一味放任地浮想联翩,他是达不到他目前的地位的。然而现在他却有一种感觉,并不是先知那一类,而是属于预感。事物和它外表看来并不是一回事。对一个地方来说,有些事情可真够奇怪,它是崭新的,又同时是几百万年的古董。
  深陷于沉思中,他沿着这小峡谷信步走去,他的伙伴们则握着绑在他腰际的绳索的另一端,在上面沿谷边走着。他倒不是想再发现什么,而是要让自己奇妙的感情状态放纵一下;因为他感到除了拉玛莫名其妙的经久常新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事在骚扰着他。
  当他还没有走上十来米,那骚扰他的想法便像雷电似地击中了他。
  他认识这个地方。似乎他以前曾经来过。
  这种经验,即使在地球或熟悉的行星上,虽然并不算特别罕见,但总是令人不安的。很多人不时都曾有过这种经验,但一般他们都会把它当做一张遗忘了的照片似地打发掉。纯属巧合——如果他们是相信心灵学的,或者会认为是从别人传来的心灵感应,或者甚至认为是自己未来某些情景的倒叙。
  但对于一处没有别的任何人类所曾见过的景象竟会相识,却是十分令人震惊的。牛顿在那光滑的结晶体表面上牢牢地站了有好几秒钟,试图理一理他的思路。这种他一辈子都不屑一顾的神秘,竟在生存的边缘,让他一瞥而头晕目眩,几乎使他内心秩序良好的宇宙翻了一个个儿。
  接着,使他大为放心的是常识来解救了。那扰乱人心的幻觉消逝而去,由一个真实的他少年时代的回忆所代替。
  有一次,他倒是真的站在过两边陡坡的中间,看着那斜坡一直伸向远方,直到它们在远处合为一点。但那对斜坡是铺满了修剪得很整洁的草皮,脚下是碎石而不是光滑的结晶体。
  那是30年前的事了,在英格兰度假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另一个同学(他还能记得她的面孔,但忘了她的名字),他选修了工业考古学——那时在理工毕业生中是流行的热门。他们去考察那些弃置的煤矿和棉纱厂,爬上荒废的高炉和蒸汽机,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看那些原始的、然而依然是危险的核反应堆,在有意保留下来的汽车公路上驾驶那些毫无价值的涡轮透平驱动的老古董汽车。
  他们所见到每件东西并不一定都是真品。多数在过去的世纪里遗失了,人们对那些日常用品并没有心思去保存它。但当需要复制品时,他们会精心地去重新制造出来的。
  年轻的威廉·牛顿当年就曾朝着一台看来有二百多年历史的火车头(其实是赝品)的火炉拼命地铲着珍贵的煤,享受着沿铁轨每小时100千米的奔驰。那条30千米长的大西铁路①倒是真的,不过是在做了大量开挖的工作之后,才使它能开放恢复使用的。
  【① 英国最早的铁路之一。】
  车笛长鸣,把他们带进长长的隧道,出了隧道就到了那非常直的、两旁铺有草皮斜坡的谷道。正是这已被长期遗忘的谷景,几乎和他现在面对的景色完全一样。
  “怎么一回事,船长?”罗德里哥喊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牛顿把自己拉回到目前的现实里,从思想里把一些恼人的压抑感排除出去。这里肯定有神秘,但很可能是在人类所能理解之外。他已经上了一课,虽然不能传递给别人。无论花多少代价,他决不能让拉玛把他弄得不知所措,因为那就意味着失败,甚至是发疯。
  “这下面没有什么了。”他答道,“把我拉上去吧。咱们就直奔巴黎。”




第十四章 暴风雨警报

  “我召集这次委员会的会议,”火星大使阁下向联合行星宣布说,“是由于佩里拉博士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们。他坚持我们必须利用我们有优先权的通讯频道,马上和牛顿船长取得联系。佩里拉博士的发言将是高度技术性的,因此我们最好把目前的情况总结一下。柏莱丝博士已作好准备。噢,对了,有几位不能与会——路易斯·山德士勋爵必须返回地球主持一个会议,泰勒博士要求请假。”
  他对后一位的缺席多少有点高兴。这位人类学家,当拉玛明显地不能给他多少机会时,很快就对它失去兴趣,像不少人那样,一旦发现这飞行的小世界是死的,便感到失望。别人或许还能挖掘出骨骼或文物,但这些不能吸引康腊德·泰勒。也许只有发现了像“西拉和庞拜”那样明显猥亵的壁画之类的艺术品,才能叫他急忙赶回来。
  肖玛·柏莱丝则不同,她喜欢开掘废墟,能够不动感情地进行科学研究。地中海的海床曾经是很理想的——至少是在城市规划专家们和环境美化艺术家们纷至沓来而干扰她的工作之前。拉玛,除了它在一亿千米以外而她又永远不能亲临访问这一令人恼火的细节之外,本来倒是十全十美的。
  “正如你们都知道的,”她开始说,“牛顿船长已经不受干扰地穿行了几乎30千米。他勘察了那条在你们的地图上标名为直谷的奇怪的槽。它的作用至今还不清楚,但无疑是重要的。
  “接着,这小组拐向左,或者说向东,到达‘巴黎’。在这张从中心轴毂用望远镜头拍摄的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数百幢的建筑群和宽阔的街道。
  “这些照片是牛顿船长小组在现场拍的。如果‘巴黎’是一个城市的话,那就是最奇怪的一个。请注意,这些建筑物都没有窗,甚至没有门!它们都是毫无装饰的矩形建筑,一般高35米,而且它们好像从地面挤出来的一样,没有缝,也没有接口。请看这张墙基的特写照片,它们和地面连成一体。
  “我认为这地方不是居住区,而是仓库或供应站。这几张照片可以证明这种看法。
  “这些大约五厘米宽的窄缝槽,铺设在所有街道上,并通向每一幢建筑的墙基。它们很像20世纪初期的电车轨道,很明显它们是某些运输系统的组成部分。
  “我们从来也不认为公共交通需要直接通到每一家,那样在经济上是可笑的,人们随时都可以步行几百米。但如果这些建筑是用来储存重货物时,那就有些道理了。”
  “我能提个问题吗?”地球大使问道。
  “当然可以,劳拔特勋爵。”
  “牛顿船长连一幢建筑也没有进去过吗?”
  “没有,当你听到他的报告时,你就知道他为此多么沮丧。他原来认为每座建筑可以从地下进去,但一旦发现了那些运输窄槽系统后,他就改变了看法。”
  “他试过破墙而入吗?”
  “他办不到,他既无炸药也没有重型工具,而且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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