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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桃花离-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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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呈叹着气:“罢了罢了。我也不愿多说。只希望你们安分守己。尽职尽责。至于其他。你们也不要想得太多。好好走你们自己地路罢。”只怕。到时这路会走得很艰难……

    顺历四十二年地最后一次早朝上。原本还神采奕奕听着大臣奏报地顺帝不知为何突然昏倒在龙椅上。当天夜里。宫里所有地御医都被召集到文德殿会诊。朝中五品以上地大臣一个不落地守在殿外。时值子夜。众人皆听到从殿内传来惊天动地地痛哭声。立刻便有内侍官跑出来叫喊道:“吾皇驾崩。吾皇驾崩……”群臣面色哀戚。取下头上官翎跪于殿前。

    顺历四十二年十二月。大央国顺帝厉疾突发。药石无灵。薨。全国举哀七日。次年正月。懿德太子秦皓继位。改国号为宏。称宏帝。同月。宏帝收到燕辽国圣瀚帝地亲笔来信。说将于下月拜访大央国以贺新帝登基。

    偌大地御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像一张打开地网。紧紧地围住那一簇跳动着。却仿佛随时会灭地火苗。林苏扬轻轻地走近。把手里地折子放在了桌上。看了看无人地四周。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听见屏风后传出了声音:“林太傅……”

    林苏扬地脚步顿了顿。接着快步绕过了屏风。前面微弱地烛光淡淡地透了些过来。模糊地阴影里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人形。

    “皇上?”林苏扬试探着问道。许久不见回答,他走了过去,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散发出来,他踢开酒瓶,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秦皓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喝完的酒。

    林苏扬蹲下身轻轻叫了声:“皇上。”秦皓垂着头,身子动了动,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赶紧上去扶住了他,刚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就倚在了他的身上,温热的酒气扑面而来,林苏扬皱了皱眉却又不敢松手,只好慢慢地扶着秦皓走到了前面的龙椅上坐下。

    秦皓闭着眼颓然地半躺在椅上,绾好的发髻散乱了开来,明黄的龙袍因为他使力的撕扯也已变得衣冠不整。此时的秦皓是林苏扬从未见过的,失去了平日里冷酷严肃的霸气,就像翱翔在苍穹的雄鹰突然遭遇了一场风暴,受伤跌倒,不想向人示弱却又独自在一旁寂寞哀伤。

    林苏扬一直认为皇家的感情全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即便是最亲的人之间也相隔了几山几水,可现在看到秦皓的样子,林苏扬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是自己看得太过片面了。

    顺帝之于秦皓,是残忍的保护,他宠爱他,给了他一切,甚至是这个江山,同时又将他推上了至高的顶峰,独自承受连自己都会窒息的寒冷,隔绝了所有的感情,只剩下冷血的理智。

    昏黄的灯光在高立的烛台上显得单调和无助,让人感觉似乎在极深的水中挣扎,挥舞着双手,拼尽了力气的嘶喊却无人听见,那一种绝望的孤独。

    御书房里的寒气逼人,林苏扬看到座上的秦皓已然熟睡,于是取下旁边高架上的披风搭在了秦皓的身上。然后疾步走出了殿外,刚出门就看见安臻守在门口,林苏扬朝他低声说道:“安公公,皇上在里面睡着了,天儿寒,您赶紧找人将皇上扶回寝宫罢。”

    安臻一听,向林苏扬躬了躬身:“谢太傅,老奴这就叫人去。”说完立刻招呼了几个宫侍匆忙地走了进去。林苏扬望了望不甚明亮的里殿,听到安臻正嘱咐那几个宫人说不准将今天的事传出去,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宏历一年的上元节,渐渐淡去了因为顺帝驾崩带来的低沉的气氛。家家户户取下了惨白的素绫,高高挂起大红灯笼。街巷间不时传来小孩儿奔跑的欢闹声和爆竹的“噼啪”声,云都的几条大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周围的花楼酒肆灯火通明,照得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暖了起来。

    林苏扬牵着秦羽的手慢慢走在不断涌动的人群中,一路上秦羽都保持着安静,任由林苏扬带着她穿梭在这片耀眼的辉煌里。林苏扬知道顺帝的死让秦羽很伤心,虽然平日里她总是对这个所谓的父皇表现得疏离,但他知道其实她心里还是爱着她的父亲,不是父皇,而是父亲。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娘,林苏扬相信秦羽对顺帝的爱也许并不比秦皓的少。

    顺帝死的那天,秦羽只是远远地跪在文德殿里,听着身边众多嫔妃和皇子公主的痛哭,她没有像他们一样争先恐后地赶到龙床前,她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顺帝的最后一面。就那样一直跪着,握紧了双手,长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殷红的血慢慢渗出,一点一点滴在了亮得刺眼的地砖上。她爱她的父皇,就像她的父皇也爱她一样,爱得隐晦。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受宠,她没有和那些哥哥姐姐一样的机会亲近顺帝,让他伸出手来抱抱,哪怕是一个关注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她都没有听到过。可是她却能够骄横得让人不敢欺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极其疼爱妹妹的哥哥,而这个哥哥是顺帝最最宠爱的太子殿下。很少有人能看清,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却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其实全都来自于顺帝。如果他不爱她,怎会让他最喜爱的儿子去保护她,照顾她?如果他不爱她,怎会任由她胡闹,任由她在外面玩得翻天覆地?如果他不爱她,又怎会同意让她嫁进他时时防范的那家人,仅仅是因为她的喜欢。

    顺帝对他的这两个孩子可谓费尽了心思,倾尽了所有。有时候林苏扬会想,顺帝这样做究竟是因为对他们母亲的思念和愧疚,还是真正地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顺帝应该是幸福的吧,他的一生中,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靳后和那个为了他失了心的秦羽的娘,就算他对秦皓和秦羽的爱只是一种延续,却也让他的两个孩子对他的亲情胜过了别人身在皇家的千倍万倍。

    林苏扬看不透别人的想法,更何况是重重宫闱后的帝王。毕竟,这个世界最难懂的,不是人的心,而是人心上戴的面具。

卷一 桃花 第二十四章顺帝之死(下)

    不知不觉,林苏扬带着秦羽穿过了几条街,最后走到柳词巷口才停了下来。自从风瀚宇走后,林苏扬便再也没来过这里,一年多没来柳词巷一如既往地人多。

    广阅阁已经易主,里面的布局却丝毫没有什么改变。林苏扬和秦羽避开喧闹嘈杂的大堂,径直往楼上走,挑了个僻静的隔间进去。隔间不大,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靠着墙的地方,立了一个半人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放了几本书和一些纸张笔墨。桌子临着窗,所以就算坐下也能将外面灿烂的灯火和热闹的景象尽收眼底。

    不久,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托着茶盘敲了门进来,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人不禁愣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又红着脸低下头,噤噤喏喏地把茶和杯子放在桌上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林苏扬看了看他,温和地说:“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就行。”小厮抬头看到林苏扬的笑容,又是一阵眩晕,结果连怎么出去的也忘记了。

    林苏扬看着门关上,才转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秦羽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林苏扬叫了她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林苏扬轻轻地问,一边把热茶推到她面前。

    “外面……好热闹。”秦羽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立刻端起茶杯假装喝起来。林苏扬看到她这个样子,虽心疼,却也知这种事还要靠她自己慢慢去平复心情。

    “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七岁,”林苏扬悠悠地说道,眼神飘飘忽忽望向了窗外,秦羽放下手里的杯子,依旧红着眼眶,却静静地看着林苏扬。她从没有听他说起过他的母亲,她的婆婆,当年红极一时的艺坊头牌苏清婉,对于她的事秦羽所知甚少,现在了解的大多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她很美,而我,厌极了她的美。我总是想,如果她不是那么美得迷人眼,她会不会就能找到真心爱她的人,幸福地过一生。”

    “你……不恨她将你从小就打扮成这样?”秦羽问。

    林苏扬听到秦羽的话竟轻声笑了起来,笑得苍凉而绝艳。“恨?为什么要恨?我只知道每当深夜里醒来的时候抱着我的那双手是多么冰冷,滴在我脸上的泪是多么滚烫。我什么都不能做,却什么也不想做。这个女人,只是可怜得让人悲哀。她的灵堂上,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我把她所期盼的那个人的画像和他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通通拿去烧掉,我想这样她应该可以得到一点安慰吧。”

    林苏扬的声音仍然平稳而清亮,他苦笑,饮尽杯里的茶水,凉了的,冻了一路的肠胃。有些遗忘了,她的样子,却只记得那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静静地。仿佛是隔离了地另一个世界。林苏扬望着黑黑地夜空。透进来地风让他发冷。突然手上感到一阵温暖。低头看见秦羽握着他地手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有我。”

    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一颗小小地泪珠。林苏扬伸出另一只手擦了擦她地眼角:“所以。你不许再哭。”秦羽笑着点点头。

    “走。我带你去看花灯。”林苏扬说完就拉起秦羽出了广阅阁往东市走去。

    东市地节日气氛显得比别处更加浓厚。处处张灯结彩。摊贩地叫卖混杂在人群不绝于耳地喧闹里。这儿有敲锣打鼓。吐火走钢丝玩杂耍地;有东拉西问。耐性十足兜售商货地;还有流连灯丛。兴致高昂猜题解迷地。林苏扬见秦羽看得眼花缭乱。刚才地悲伤也少了许多。不禁微勾着嘴角。任由她拉着他地手到处乱逛。

    他们走到一家卖花灯地小摊前停了下来。秦羽睁大了眼睛看到小摊棚顶上挂着地一排排花灯。不由得好奇地问摊主:“为何你地这些花灯上什么都没写呢?”

    林苏扬抬头看。果然那些五颜六色地花灯上是一片空白。连最常见地山水画也没有。诗词更是不见一字。

    “这位夫人您不知道,小人的花灯一般都是客人自己挑好了再自己画写,至于画什么,写什么全看客人所好。”

    摊主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从里面取了几盏花灯出来放在秦羽面前,“夫人还没试过吧?要不挑一盏来写写?”

    “店家挺有新意的,如此想必生意更加红火吧?”林苏扬拿起一盏灯说道。

    小摊主红了脸,傻笑道:“这……这是我家娘子出的主意。呵呵……”

    “那可得恭喜店家家有贤妻。”秦羽在一旁笑道。

    “哪里哪里,夫人说笑了。”小摊主的脸更红了。

    秦羽挑了一盏粉红的花灯,说道:“就它吧。”

    然后转身朝林苏扬说道:“你帮我题字。”摊主立刻取出一支笔来递上。

    林苏扬握着笔细细想了想,望了一眼秦羽才慢慢写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虽然,不能给你真正的家,虽然,这只是虚妄的承诺。但是,我真的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还愿意。

    秦羽捧着花灯呆呆地站着,林苏扬从旁边接过,轻声说道:“去点上。”牵着她的手往人群走去。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他们刚才的地方,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良久。

    殷王府。林苏扬穿过已经萎败的花廊,朝着王府里院走去。这里的路,林苏扬已走过了很多遍。绕过花廊后面的那片湖,就是殷王秦柯平日里最喜欢呆的书房。王府里没有女眷,所以他不用走得小心翼翼。

    和秦羽大婚后,他信守诺言几乎每月都会来这里住上一天,而秦柯也的确只是和他饮茶谈诗,偶尔也会谈到朝政上的事情。王府里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间房供他休息,渐渐地,他也没有了开始时的反感,反而从进一步的接触中知道其实秦柯并非如传闻中所言只好附庸风雅。

    从表面上看这位和先皇手足情深的九王爷喜恬淡安宁的生活,实际却常常忧国忧民,胸怀远大的抱负,对国家局势的分析鞭辟入里,见解观点时常让林苏扬自愧不如。他在别人面前的隐藏又让林苏扬感觉到了他的野心,但他又为何在他面前暴露一切?是因为掌握了林苏扬的秘密笃定他不会出卖他才会这么毫不忌讳?

    走到湖边的时候,林苏扬却停住了脚步。朦胧的天光投在了仍结着薄冰的湖面上,反射出点点的闪亮。边上的凉亭里,一身白衣的秦柯手握一管洞箫,遥遥地望着有些萧索的对岸。挺拔的背影在纷飞的黄叶里显得孤独和凄凉,本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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