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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为了这些和我的原罪-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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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小镇就像一百部恐怖片的大集成。相比之下,郎·切尼影片中的那些骇人的恐
怖化装显得正常;恐怖片《莫罗医生的小岛》则可以说是选美优胜者的度假胜地。

    天哪,八点钟了。东边的天空一片灰色,西边的地平线却是一片血红。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疯了。身处在一个怪物之镇,无人搭理,人人转身避开,
大多数人给我指的是那条朝东通往城镇外的沙石路。

    我慌忙爬进那辆“波斯克”车,启动发动机,车并没有因为停歇一阵而有任何
好转,引擎咆哮和抖动得更厉害了。我一面祈祷,一面感到胃里有一种烧灼感。尽
管“波斯克”摇晃着不愿前进,但还是幸运地移动了。

    我心里想着城镇,也许沿着这条沙石路再开几英里会有另一个城镇,也许这就
是他们指这条路的缘故。

    车子上下颠簸,嘎吱嘎吱、摇摇晃晃驶出7~…Y… ,我打开大光灯,自己也不知
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路上并没有其他车辆。随着暮色降临,小心一点总不会出
事。

    先是开了四分之一英里,然后半英里,引擎完全熄火之前,我就走了那么远。
当时可能只剩下一个汽缸在运行。我听见“砰”一声巨响和三次沉闷的撞击声,随
后又重复了一遍。随着每一次“砰”的声响,汽车就向前爬行一段。最后车子呼哧
呼哧喘息着靠惯性滑行停下,马达因为高温发出爆裂声,  “波斯克”车上没有散
热器,但我敢肯定听见一阵嘶嘶声。

    情况就是这样:在一个不明之地抛锚,身后是恐怖小镇,前方是夜色茫茫,而
州际公路又不知道远在何方。

    夜色渐渐地逼近,笼罩在这片大草原上。

    我曾经感到害怕,但此刻我十分恼火,对自己的运气,对兰德那个给我“修”
车的家伙,对自己愚蠢地驶离公路,更不必说没有事先想过何时才能到小镇上。我
本应该买一些饮料、棒棒糖、薯条之类的东西——任何可以在这沉沉黑夜中聊以充
饥的东西。啤酒,六听一组的啤酒。想想我现在的处境,真是见鬼了。

    我气鼓鼓地走下车,斜靠在挡泥板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咒骂着。

    八点半,夜色越来越浓,我该怎么办呢? 我力图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行动是合
情合理的。到了九点钟,我作出了决定。那个小镇离我只有半英里远,步行最多只
需要十分钟。如果那家愚蠢的烤肉餐馆还开着,我仍然可以买到啤酒和薯条。此刻,
我已经不在乎那令人作呕的外貌了。如果我要饥肠辘辘地露宿整夜,那才真是倒霉,
才是多余的遭罪呢。

    于是我迈步往回走。当我来到小镇边缘时,天已经全黑了。烤肉餐馆的灯还亮
着,至少我的运气还没有完全破灭,我自以为这样。当我走近时,餐馆的灯却突然
熄灭了。好极了,我反感地想道。

    整个地方一片漆黑。

    随后店门嘎吱一声打开,那个女招待——一个模糊的白影子——走了出来,随
后把身后的门锁上。我差不多要开口问她是否能再等片刻,好让我买些吃的东西。
我很自然地认为她没有看见我,所以当她转过身来时,我吃了一惊。

    我惊讶地眨着眼,与小镇其他人对我的态度相反,她居然和我说话。她的声音
纤弱无力,口齿含糊不清,令人联想到有裂缝的风琴调音片和兔唇。’“我从窗户
看到你回来。”她说。也许是我的想像而已,她耳语般的说话节奏相当悦耳。

    有一点很重要:尽管我们面对面站着,但是街上没有灯光,而且夜色沉沉,所
以我看不清她的面貌。

    自从来到这个小镇,我第一次感到在和别人进行正常的交谈。装个样子并不困
难,只要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可怕的长相就行了。

    我耸了耸肩,苦笑着说:  “我的汽车坏了,在小镇外抛锚了。”我知道她看
不见我的手势,还是指了指那条黑漆漆的公路。  “希望你们的店仍然开着,我可
以买点东西吃。”

    她先是未作回答,稍后突然说道:  “对不起,老板半小时前就停止营业了,
我是在做清洁工作和为明天的营业作准备。烤肉架也已经熄火了。”

    “可是我只要啤酒、薯条等东西。”

    “不行,收银机也是空的。”

    “我不要找零钱,我愿意多付些钱。”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你只要啤酒和薯条? ”

    我觉得希望大增。  “行的话,请帮个忙。”

    “你在汽车里过夜时吃? ”

    “没有办法,除非有旅馆。”

    “没有旅馆。你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好好吃上一顿,好好睡上一觉。”

    她停顿了下来,我记得那天夜里十分寂静,连蟋蟀都没有叫。

    “我一个人住,”她说,此刻她的语调更加动听。  “你可以在起居室睡沙发,
我会为你煎一块牛排。”

    “不行。”我回答道。心中充满了再见到她面貌的恐惧。

    “我不开灯,也不吓着你。”

    我撒谎说: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她加重了语气,  “我只想帮个忙,我信奉助人为乐。”

    她开始移步离去,我不知所措地在考虑她的建议。毫无疑问,牛排相当诱人,
还有沙发,比蜷缩在汽车里睡觉不知好多少。

    然而,天哪! 她的模样实在太吓人。

    我的这种态度对她来说也许相当熟悉,相当痛苦。

    我自问:如果我也是一个畸形怪胎,人们对我也是避而远之,我会有何种感受
呢? 她不是说过她相信助人为乐吗? 也许该是我身体力行这一善举的时候了。于是
我随她而去,驱使我的动机更多是为了表示友好,而不仅仅是牛排和沙发。

    她的住处距离餐馆有三个街区,那条街和我们刚离开的街道一样暗无灯光,那
里的房子悄然无声,没有住人的迹象。这是我一生中最奇异的一次步行。

    从黑暗中我辨认出,她住在一幢陈旧的维多利亚式样的两层楼里。门廊的地板
在我们进去时吱吱直响。她像先前所说,没有开灯。

    “起居室就在经过这个门的左侧,”她说,  “沙发在前面靠墙处,我去给你
弄牛排。”

    我向她道谢后,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沙发又深又软,直到我坐在上面,才意
识到自己是多么疲倦。黑暗中,我听到屋子后面传来煎牛排的滋滋声。我猜想她在
厨房里亮着灯烹调,但我见不到一丝灯光。接着牛排的香味向我飘来,还有她走来
的脚步声。

    “我该问问你,你喜欢牛排煎得怎么样? 大多数顾客喜欢煎得不要太老,也不
要太生的牛排。”她纤弱的嗓音听起来好像钟乐声。

    “好极了。”我不再在乎她是否丑陋。我已经饥肠辘辘。黑暗中,她小心翼翼
地将托盘放下,她带来了牛排、面包、白脱油、最好的调料和啤酒。

    尽管有点费劲,看不清东西,我还是风卷残云般地匆匆吃完,感到意犹未尽。
用美味佳肴来形容,还不够确切,反正当时是馋涎欲滴,食欲大开,难以置信。

    我用最后剩下的面包,蘸着调料和肉汁,塞进嘴里,就着最后一口啤酒咽下,
然后往沙发~靠,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一顿饭。

    整个过程中,她坐在房间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一言不发。

    “好吃极了,”我说,  “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你已经谢过了。”

    我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我吃得太多,觉得肚子都要撑破了。

    “你还没问过呢。”她说。

    我皱起眉头:  “问什么? 我不明白。”

    “你明白。你很想问,我知道你很想,人们都想问。”

    “人们? ”

    “为什么这地方的人都长得那样吓人? ”

    我感到一阵战栗,我确实一直忍不住想问此事。

    这个小镇是如此不同寻常,镇上的人都如此怪异骇人。我几乎抑制不住好奇想
问,然而她是这样大度待人,我不想去注意她的缺陷而显得无礼。突然间,烤肉馆
那面镜子中她的模样,可怕地显现在我的脑海里:没有下巴,独眼,应该长鼻子的
地方是扁平的两条缝,流着脓。

    我几乎要呕吐,不仅仅是因为回忆的缘故,还有胃里的反应。胃里的东西在翻
腾作响,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胀,好像无数只大黄蜂在里面冲撞。

    “罪孽。”她说。

    我坐立不安,十分害怕。

    “很久以前,”她继续讲道,  “在中世纪时,一些神父曾经云游于各个村落
之间,他们举行一种仪式来净化村民们的灵魂而不是听人们忏悔。每个村民带一些
食物来放在神父面前的桌子上,最后是满满一大堆。随后,神父口中念念有词,将
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罪孽都转移到食物中去了。”

    我咽下口中的胆汁,感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接着神父就以这些食物为餐,也就是全村人的罪孽,”她说,  “他吃的就
是全村人的罪孽。”

    她的声调非常令人厌恶,我真想尖叫逃走。

    “村民们知道他以惩罚自己来拯救他们的灵魂,所以他们给他钱作为报答。当
然也有一些人不相信,一口咬定神父只不过是个骗子,是个骗吃骗用的罪人。但是
这些人说错了。”

    我听见她站起来的动静。

    “因为迹象很明显,罪孽有反应了,他们在吞食者的体内扩散、溃烂、扭曲、
膨胀凸起。”

    我听见她在角落里做什么,那种刮擦声使我感到紧张。

    “不但神父吞食了罪孽,”她说,  “有时候一些特殊的妇女也吃过。问题是
如果吞食者也要得到赎救,该怎样摆脱这一切罪孽呢? 也就是摆脱丑陋呢? 当然只
能把罪孽转移,再叫别人吃掉它。”

    “你疯了,”我喊道,  “我要出去。”

    “不! 我还没疯。”

    这时我才明白刚才的刮擦声是在擦火柴。一点微光亮了。我胃里七上八下,痛
得反胃。

    “这个小镇住的都是吞食他人罪孽的人,世人把他们当成避之惟恐不及的怪物,
只有他们自己之间才能相容。他们在为成千上万个他们出于仁慈拯救的灵魂而受苦。”

    她点亮了一支蜡烛,房间里亮了一些。我看到她的脸,再次目瞪口呆。

    但是这次起因不一样。她非常漂亮,令人震惊,光彩照人。她的皮肤似乎泛出
性感的光泽,还微微闪烁,如起伏的涟漪。

    “上帝啊,你在我的食物里放了什么东西? ”

    “我告诉过你了。”

    “不会那么傻吧。”我尽力想站起来,但两条腿像不是我的。我的身体好像在
膨胀、扭曲,视力失真好像在看哈哈镜。“是致幻剂麦角酸,还是仙人球毒碱? 我
产生幻觉了。”虽然我每字每句都有很响的回音,但听起来却像远方传来的呢喃。

    当她一步步愈加光彩照人地向我靠近时,我反而退缩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太久了,”她说,  “我一直长得这么丑。自从任何一人都
想得到我以来,已经太久了。”

    我觉得现实在崩溃,天地在旋转,她脱下衣衫,露出乳房,她的……她的玉体
是那么……

    尽管胃里难受,神志不清,我还是想得到她。突然间我有一种不顾一切,想得
到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样想要得到她的欲望。

    激情无休无止,十分强烈,异常疯狂。我们抱成一团翻滚,撞倒了托盘,把杯
子、碟子、刀叉和调料哗啦啦全撞翻在地。

    一盏灯撞翻了,摔了个粉碎。我裸露的背脊砰地撞在桌子的边沿,我哼了一声,
并非出自疼痛,而是发出心醉神迷的尖叫声。

    正当我快到爆发的顶点之时,我从心灵深处依稀感到,她在把罪孽强加于我之
后,仿佛需要从我身上有所回报,她紧紧地拽住我,贴近她的身体,往下,再往下
……

    她一面呻吟,一面祈求:  “吃掉我,吃掉我。”

    我失去了知觉。内布拉斯加州警方声称,他们发现我时,我裸露着身子在80号
州际公路游荡,时间是两天后的下午一点。他们说我被严重晒伤。

    我既不知道,也回忆不起来,所能想起的是,醒来时在依阿华医院,我躺在精
神病房。

    医生们没有对我说实话,他们宣称我的模样没有变丑。那为何要把我关起来,
把镜子通通收走呢? 为什么护士们在警卫陪同下,进来给我喂饭还要畏畏缩缩呢? 
他们自以为做得很聪明。尽管窗户上安装了很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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