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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沙丘救世主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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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原告的声音,您也必须让我亲耳听到!”柯巴说,“这是弗瑞曼人的权利。”
  “他说的是事实,陛下。”史帝加说。
  阿丽亚狠狠瞪了史帝加一眼。
  “法律就是法律。”史帝加说。他察觉了阿丽亚的不满,于是开始引述弗瑞曼法律,时时杂以自己的看法。
  阿丽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等史帝加的话说出口,她就听到了。他怎么会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史帝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官气十足,态度保守,也从来没有如此拘泥于古老的弗瑞曼法典。只见他下巴凸出,一副好斗的神情,嘴巴猛烈嚅动着。平时的史帝加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夸夸其谈。他怎么会这样?
  “柯巴是弗瑞曼人,因此,必须根据弗瑞曼法律进行判决。”史帝加总结道。
  阿丽亚转身望着窗外,花园上空的云朵将阴影投到房间的墙壁上。沮丧压倒了她。他们已经在这件事情上耗了一上午,可瞧瞧结果吧。柯巴已经放松下来。颂词作者摆出一副受到不公正指控的态度,一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表达对穆哈迪的爱的无辜姿态。她瞥了一眼柯巴,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脸上的表情中混杂着狡诈和自大。
  对他来说,史帝加的发言简直相当于一个信息,她想。他已经听到了朋友的叫喊:“坚持住!援兵就要到了!”
  曾几何时,这事还仿佛牢牢处于他们的掌控之下。来自侏儒的信息、密谋的线索、举报者的名字,这些情况全在他们手中。但他们没有把握住最关键的一刻。史帝加?肯定不是史帝加。她转过身,瞪着这个老弗瑞曼人。
  史帝加毫不畏怯地迎着她的目光。
  “谢谢你提醒我们注意法律条文,史帝加。”保罗说。
  史帝加低头致敬。他靠近了些,用只有保罗和阿丽亚才能读懂的哑语道:交给我吧,我先把他榨干,然后再说。
  保罗点点头,朝柯巴后面的卫兵做了个手势。
  “把柯巴带到一间安全措施最严密的牢房去。”保罗说,“除了辩护律师以外,不许其他人探视。我指派史帝加做你的辩护律师。”
  “我要自己选择辩护律师!”柯巴大叫道。
  保罗猛地转过身来,“你否认史帝加的公正和判断力?”
  “哦!不,陛下,可是……”
  “把他带走!”保罗喝道。
  卫兵把柯巴从座垫上扯了起来,押着他出去了。

  耐布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开始离开楼座。侍卫们也从楼座下方走到窗户边,拉下橘红色的帷慢。房间里顿时充满幽暗的橘红色阴影。
  “保罗。”阿丽亚说。
  “除非到了能够对暴力手段运行得当的时候,”保罗说,“我们不应该轻易使用这种手段。谢谢你,史帝加;你的戏演得很好。阿丽亚,我已经明确辨认出了那些和柯巴一伙的耐布。他们不可能不暴露一点蛛丝马迹。”
  “这一套,你们俩事先商量好的?”阿丽亚问道。
  “即使我宣布立即处死柯巴,耐布们也会理解的。”保罗说,“不过,这种正式审讯程序,却没有严格遵循弗瑞曼法律……他们会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了威胁。有哪些耐布支持他,阿丽亚?”
  “肯定有雷杰芬雷。”她说,声音压得很低,“还有萨杰德,可是……”
  “给史帝加一份完整的名单。”保罗说。
  阿丽亚只觉得喉咙发干,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此时,她和其他人一样,对保罗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畏惧。保罗没有眼睛,却能活动自如,这其中的原理她当然明白,但高明到这种程度,仍然吏她不由得有些胆寒。在自己的幻象中看到了他们的模样、形体!她感到自己的形象在他的预言幻象中闪烁,幻象与现实吻合得分毫不差,但这种契合完全取决于他的一言一行,言行稍有偏差,既定的未来就会改变。通过幻象,他牢牢地掌握着所有的人和事!
  “您的早朝接见时间早就到了,陛下。”史帝加说,“许多人……觉得好奇……害怕……”
  “你害怕吗,史帝加?”
  声音很低,几乎无法听清:“是的。”
  “你是我的朋友,没有必要怕我。”保罗说。
  史帝加咽了口唾沫,“是的,陛下。”
  “阿丽亚,让早朝的人进来。”保罗说,“史帝加,发信号通知他们。”
  史帝加遵旨行事。

  大门口顿时一片骚乱。卫兵们死命拦住挤在暗角里的觐见者,为官员们隔出一条通道;皇家卫兵推操着千方百计想挤进来的陈情者,而身穿华丽长袍的陈情者们叫嚷着,咒骂着,手里晃动着池们收到的邀请单;卫兵们清理出来的通道上,执事大踏步走在官员们的前面。他手里拿着享有优先待遇人员的名单,这些人被允许接近皇帝。该执事是一个名叫泰克鲁布的弗瑞曼人,瘦长结实,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脸上蓄着一部络腮胡子,神气活现地晃动着那颗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脑袋。
  阿丽亚走上去挡住他,让保罗有时间带着加妮从高台后面的私人通道迅速离开。泰克鲁布窥探着保罗的背影,这种神情让阿丽亚顿时涌起一股不信任之感。
  “今天由我代表我哥哥。”她说,“每次只能来一个陈情者。”
  “是,夫人。”他转身安排后面的人群。
  “我记得,从前的时候,你绝不会误解你哥哥的意思。”史帝加说。
  “我当时心烦意乱。”她说,“但你不是也变了吗,史帝加?而且是戏剧性的巨大变化。”
  史帝加大吃一惊,身体一挺。一个人总会有些改变,那是自然的。可戏剧性的变化?这一点,他自己从来没想过。戏剧化这个词只适用于那些来自外星,品德和忠诚度都靠不住的演艺人员。戏剧是帝国的敌人用来煽动浮躁的老百姓的把戏。还有柯巴,抛弃了弗瑞曼品德,把戏剧那一套用在奇扎拉教团上。他会为这个丢掉性命的。
  “这句话有点尖刻呀。”史帝加说,“你不信任我了吗?”
  他声音里的优伤使她的表情缓和下来,可语调没变,“你也知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哥哥向来认为,无论什么事,只要交到史帝加手里,就可以彻底放心了。这方面,我一直完全赞同我哥哥。”
  “那你为什么说我……变了?”
  “你准备违抗我哥哥的命令。”她说,“我看得出来。我只希望不要因此毁了你们两个人。”

  第一批觐见者、陈情者来了。没等史帝加回答,她已经转过身去。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的感受。从母亲的信上,她读到了同样的感受——用法律取代道德和良知。
  “你们制造了一个致命的悖论。”




第二十章

  蒂贝纳是苏格拉底基督教哲学的辩护者,很可能是安布斯Ⅳ星上的土著,生活在柯瑞诺家族之前的八到九世纪之间,戴拉玛克皇朝的第二代时期。他的著作只有一部分留存至今,下面的话就出自他的著述:“每个人的内心都同样荒芜。”

    ——摘自伊如兰《沙丘论》

  “你就是比加斯。”死灵说,跨进监禁侏儒的小房间,“我叫海特。”
  和海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队换岗值夜班的皇家卫兵。穿过外面的院子时,落日风卷起沙尘,吹打在他们脸颊上,让他们眼睛直眨巴,脚下加快了脚步。能听见他们在外面过道里互相开玩笑的声音,还有进行交接仪式时的动静。
  “你不是海特。”侏儒说,“你是邓肯·艾德荷。他们把你的尸体放进箱子的时候,我正好在那儿;他们把它抬出来,激活并训练它的时候,我也在那儿。”
  死灵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球形灯的光本来是黄色,但屋子悬着绿色的帐幔,衬得黄色减了几分。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侏儒前额上一粒粒豆大的汗珠,让比加斯看上去十分古怪,像一只胡乱拼凑起来的生物,特雷亚拉克斯人制造他的意图呼之欲出,似乎已经无法被皮肤罩住。怯懦、轻薄的面具之下,这个侏儒隐藏着某种力量。
  “穆哈迪派我来问你,特雷亚拉克斯人把你送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海特说。
  “特雷亚拉克斯人,特雷亚拉克斯人。”比加斯念叨道,“我就是特雷亚拉克斯人,你这个笨蛋!说到这个,你不也是特雷亚拉克斯人吗?”
  海特瞪着侏儒。这个比加斯,真是机敏过人,不由得使人联想起古代的先哲们。
  “你听见外面的卫兵没有?”海特问,“只要我发出命令,他们会立即绞死你。”
  “咳!咳!”比加斯叫道,“你可真是的,变成了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蠢材。绞死我?你不是刚说你来是为了知道真相吗?”
  海特发现自己不喜欢侏儒那种镇定自若的表情,仿佛他知道什么大秘密似的。“也许我仅仅想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他说。
  “说得真妙。”比加斯说,“现在我们相互了解了。两个贼碰面时不需要介绍,各自心照不宣。”
  “这么说,我们都是贼。”海特说,“我们偷什么东西?”
  “不是贼,是骰子。”比加斯说,“你来这儿想瞧瞧我的点数。反过来,我也想瞧瞧你的。可你却戴上了面具。瞧啊!这人有两张脸!”
  “你真的亲眼看见我被放进特雷亚拉克斯人的箱子里?”海特问,其实他非常不愿意问这样的问题。
  “我不是说过了吗?”比加斯问道。侏儒跳了起来,“我们当时和你斗得很激烈。你的肉体不想活过来。”
  海特突然感到自己仿佛身处幻梦之中,被别人的意识控制着。他或许应该暂时忘掉这一点,任凭别人的意识裹胁自己。
  比加斯狡黠地把头朝旁边一歪,围着死灵踱步,不时抬起头望望他。“激动好啊,激动起来,你身体内部的潜藏模式才会激活。”
  比加斯说,“你呀,你是一个不想知道自己在追踪什么的追踪者。”
  “而你是一架瞄准穆哈迪的武器,对吗?”海特说,随着侏儒转动身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比加斯说,停了下来,“你泛泛而问,我就泛泛而答。”
  “这么说你是冲着阿丽亚来的。”海特说,“她是你的目标吗?”
  “在外星球,他们管她叫霍特,就是鱼怪。”比加斯说,“一说起她,你就热血沸腾了。这是怎么回事?”
  “唔,他们叫她霍特。”鬼魂说,同时琢磨着比加斯的表情,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意图。侏儒用这种方式回答他的问题,这可真奇怪。
  “她是处女,同时又是个娼妇;”比加斯说,“她没有教养但机智诙谐,见识高明得让人害怕;最仁慈的时候却偏偏能做出最冷酷的事;心计极深,有的时候做起事来却不假思索;想建设点儿什么的时候,破坏性却像大风暴一样强。”
  “原来你到这儿来是为了痛斥阿丽亚。”海特说。
  “痛斥阿丽亚?”比加斯一屁股坐到墙边的一只座垫上,“我来到这里,因为我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他咧开嘴,笑了,那张大鼻子大嘴的脸上,表情活像只蜥蜴。
  “攻击阿丽亚,相当于攻击她哥哥。”海特说。
  “这一点明摆着,明显得人人都没看见。”比加斯说,“实际上,皇帝和他妹妹就是背靠背的同一个人,半边是男性,另外半边是女性。”
  “这种话我们听过,沙漠最深处有些弗瑞曼人就这么说。”海特说,“正是同一伙人复活了向夏胡露献上活人血祭的仪式。你怎么也会唠叨他们那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好大的口气。”比加斯问,“就凭你,一个又像人又像空壳的东西?啊哈,我忘了,骰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点数。而你的困惑更比其他人多了一倍,因为你为亚崔迪家族那个双重人效劳。其实,你的头脑已经接近了答案,而你的感官却拒绝接受。”
  “你在向看守们宣讲这一套胡说八道,对吗?”海特低声问道。侏儒的话在他脑子里翻腾着,搅得他头都昏了。
  “是他们向我宣讲!”比加斯说,“他们还祷告神明保佑。为什么不呢?我们大家都该好好祷告祷告。毕竟,我们生活在宇宙中前所未有的最危险的造物所投下的阴影之中。”
  “最危险的造物?
  “连他们的母亲都拒绝和他们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
  “为什么你不直截了当丝回答我的问题?”海特问,“要知道,我们大可以用别的方式拷问你。我们会得到答案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可我已经回答了你!我告诉你了,沙漠深处的传说是真的,不是吗?我是挟带死亡的风暴吗?不!我只是话语!振馈发聋的话语,像划破沙漠上空阴沉天幕的闪电。我已经告诉你了:‘把灯灭了,白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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