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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新诗库-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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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依靠别的什么,我看见你就是深沉的火焰
是黄金和白银,甚至
比它们更丰富
无论是在青春的激情还是老年的平和中
你都深入了一个民族心智的底部
其中的睿智使光辉闪耀
一片山水闪动光芒,直到这个星球遥远的角落

我也看见了你最后的孤独
它们又超越了城堡和女人,它们
造成了你不断放逐自己
自然的风景,荷马和歌德深邃的古谣
都最后离开了你
告别所有的人和事物
你以宁静的态度走进死亡
这生命最后的归宿。让我仅能抽泣

让我想到自己的一切。在这里
在我们种族的苍茫中,更加尖锐的
存在灵魂的冲突
所有值得我们歌颂的,我们都歌颂过了
所有值得我们挽救的,我们都挽救过了
唯一的,还剩下天空和水
这自然永恒的事物,它们是否需要我们歌颂
我听见的声音的回答是:不





回旋


我们知道他走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黑夜中的老人,太阳的另一面,
他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
过于灼热的光芒,我们看见,
他走过的地方石头像流水一样溶化。
歌唱的鸟伤了喉咙和翅膀,
纷纷从高空降落,或者四处逃散。

在远方,在几重大海相隔的远方;
正浮现出年轻人的呐喊。
石墙围住的地方被彻底推倒,
众人像蚂蚁一样迁移。
并且不是为了一对夫妇的死悲伤,
是彻夜欢呼,他们似乎变得残忍,
但其中找到的是无数残忍的理由。

我们的理由已经丧失了,在城市
信仰耸起的墙已日益强大,依靠它,
更多的人们被告知:一个
十几平方米的家族以安顿全部幸福,
只空出一个广场,在节日
由花朵和焰火点缀。
这样,一切就都会发出绚丽的闪光。

垂死的人的回忆也包括在这里面,
现在已经表明:他们需要回忆;
曾经有过的漫游,曾经有过的贫困,
还有一度是朋友的大不义,
不过骄傲就来自于此;
是可以向刃夸耀的金箭一样的财富,
也可以向人射去,使他倒地。

广泛的、纯粹的美好有什么用?
那是舞台上的事情,神的许诺。
神的许诺何时实现过了?
我们还能否这样思想,这样等待?
不能,又把自己的头转向什么地方?
有人已经从羔羊得到了启示;
那洁白的、温顺的羔羊!'

铁锤和镰刀、星星和月亮。
这是何等的同样的角度,
与十字架的高度相仿。
它们带来的力量在这里变得坚挺。
使世界的一半可以拒绝另一半。
使这样的话可以成立:
后退,就是前进。

别人的前进是什么?是抹去蒙上的羞耻
黄金鹰冠上的灰尘和血迹。
是唤回自己的预言者;
他们离开的年代很久远了,
但他们不屈不挠的智慧,
带来了一个城邦的崇高,
伟大的、让一切边界敞开的荣誉。

更早的哲人是否想到过这些?
转播福音的哲人死时悲惨。
建造天堂的哲人终身无法返回故居。
还有阿尔戈英雄的儿女们,
他们知道黄金之蜜的流淌却无力获得。
在我们的思想里,这些
都是幻影、失败和消失。

失败呵失败,消失呵消失
当精神追逐着精神,还有谁,
能够使溶化的石头重新复原?
使鸟儿再次振翅和歌唱?
没有了。我们灵魂的狂喜又怎样选择?
我们能不能说:焚烧就是光明。
就像赫拉克利特说他醒着看见的一切?

1990





客居


今年秋天,你在一座人口多如沙粒的城市,
成为名副其实的异乡人。
熟人太少,你只能大多数时间在街上,
以观看花里胡哨的建筑排遣内心
的孤独和空虚。你说:〃百货商场
修建得像他妈的一座堡垒。〃
街心的雕塑如同喝醉了酒的出租司机。

对于你,最难捱过的是漫长的夜晚。虽然,
有很多酒吧开放,影剧院中
也在通宵放映电影,但能夜夜去吗?
何况你的经济收入有限,光顾一两次可以,
多了,吃饭便成问题。如此,搞得你
现在十分痛恨夜晚。这种痛恨,
甚至迁怒到了路灯,阴影下的树木,以及星星。

你说:〃路灯是没有名堂的玩艺,浪费电,
若隐若现的效果使人疑神疑鬼,
担心会突然碰上打劫者。
既然夜晚就是黑暗降临,就干脆黑到底吧。
黑得比地狱还黑。难道人
到了地狱还怕什么?一群
是鬼,一个也是鬼;鬼和鬼有什么区别?〃

你其实自己也知道这样长期下去不行。
在给妻子的信中你写道:〃人,
一生中重要的是守在自己的城市。〃
对灵魂最沉重的惩罚是什么?
就是让它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漂泊。
你如今已比任何时候都厌恶自己的肉体。
你说:〃因为嘴要吃,命要活,才有客居的悲剧。〃








她在缀满鲜花的城楼上站立。她妖媚的
向下面的人群挥舞手臂。那些在
报纸上早已不断读到她的人,被她
的容貌征服,齐声高喊:我们想为你而死。

他们不知道一场战争已经因为她在
悄悄酝酿,邻国的军队已装备精良地
集聚在边界上,〃我们将为美发动一场战争。〃
这是领兵的太子发出的动员令。

他们更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上十年,
他们的国土会全部失去,最后
他们每一个都沦为奴隶。
自由,像鸟一样飞走了,尊严降为地上的垃圾。

而她心甘情愿的作了征服者的情人,
上了他的床榻。她说:〃我不可能
为了毁灭的国家守贞操。国家
是什么?我只知道美有放纵的权利。〃

她在缀满鲜花的城楼上站立。她妖媚的
向下面的人群挥舞手臂。那些在
报纸上早已不断读到她的人,被她
的容貌征服,齐声高喊:我们想为你而死。





在傍晚落日的红色光辉中


在傍晚落日的红色光辉中,我们
的想象开始启动。一个比喻是这样产生的:
城市,巨大的狩猎场,在其中活动着
最让人胆颤心惊的猎手。不!
或许这样的想象仍然不够生动;
城市,一只老虎的胃,可以吞食任何东西。
而另一个想象,却萎缩了,它不敢
在这时出现。因为它涉及到一个人的
隐私。它把女人想象成一只豹子,
在贪婪地吞侵别人的情感。(啊!女人,
她们怎么回答应这样的比喻?)
我们的想象在这时只有带着自己出走,
去远方。哦,远方,什么样的远方才算得上远?
地球的另一面?遥远的星外系?还是
一个虚构出来的地方?说起来,
虚构应该是我们的天职,我们的前辈们,
不但虚构出了一个伟大的天堂,
而且还虚构出了我们可能的来世。
但我们当然不能像他们一样,步他们的后尘。
我们的虚构应该更加宏大,它可以
给予一只鸟人的灵魂,给予一块石头
飞翔的能力,给予一朵花在火焰中盛开的特性。
它还可以使太阳不落下去,使风雨不来,
使什么时候需要黑暗就让黑暗降临。
不过,我们不会虚构出这样的场景:
一个活着的人突然进入到死者的国度中,
目睹到死者在另一个世界的痛苦。
或者总是一种善与一种恶在较量。
我们的虚构将尽力抹去这一切,为自己
呈现一个不存在这一切的远方:而
这远方给予我们的是什么呢?给予
我们的是站在傍晚落日的红色光辉中,
突然地,心灵升起一种巨大的感动……对远方。

1996





最后的秋日


深红色的地毯房间里,工作的气氛
在午休后重新来临。我的目光
却朝向大街上,风正以扫帚的方式刮过,
发黄的落叶飘起,一些被卷到街角,
一些像闪光的徽章粘上了行人的衣裳。
我揣测就在此时,天空中的冰,
正像灵猫一样活跃,而我在南方的
亲戚们,会庆幸他们的不在。一种分离的
生活给予了生活新的意义。使我
比过去更了解祖国的内涵。一条名叫
天安门的大街,从这里我看见了
整个国家:女人们不礼貌的声音。
定时供应的热水。突然鸣叫的汽车喇叭。
由于太多的经济问题,如果
我要到另外的街区,只能登上拥挤
的公共汽车,像沙丁鱼一样,
一边忍受着摇晃,一边使劲地大口喘气。



上苑短歌集



  荒弃的饮料厂,
  一大排房子中我是唯一客人。
  元旦夜,钟声响起,
  寂寞中我就是自己的神。
  我打开酒瓶,微醉中自我祝福:
  生活,你不给我幸福,
  但应给我平静。


  2

  无数次抛锚。
  我开着拉达车撞上树。
  血渗透肺部,肋骨出现裂纹。
  痛比死亡更折磨人。
  十天,站起来艰难,躺下去也艰难。
  十天,躯体成为自己的敌人。
  诅咒成为练习曲。


  3

  中途停建的家,悬空的楼阁。
  我只能望着它。
  我只能把相信变成不相信。
  而那些风景:静之湖、桃峪山,
  是生活要讽刺我在这里永远不是主人。
  我同意。
  它的确更像捕获我的陷井。


  4

  某XX
  又分到一室一厅。
  我对此只能羡慕。
  国家福利早已拒绝我。
  使我过去就知道制度是房屋。
  就此我对制度保持着
  厌倦的敬意。


  5

  堆在屋角的书,
  成为几只老鼠的窝,
  它们不断从书后钻出。
  我把消灭它们看做是一场战争。
  但我没有赢得胜利。
  反而让它们在我的身体内,
  像幽灵,跳来跳去。


  6

  盛夏,天空洒下火焰。
  血像煮沸的水。
  向鸟学习还不够,要向鱼学习。
  要说:上苑和下苑,
  我呆在这里就是呆入蒸笼。
  但我并不把自己看做一道菜。
  没有谁能享用我。


  7

  酒中有乾坤。
  和宋炜、万夏一起喝酒,
  我发现酒量上涨。
  酒使我看到生活的另外一面:
  开放的灵魂在酒中
  向着死亡前进。
  一天一醉,逝者如斯夫。


  8

  人民就是--
  做镘头生意的河北人,
  村头小卖铺的胖大嫂,
  裁缝店的高素珍,
  开黑“面的”的王忠茂,
  村委会的电工。
  人民就是申伟光、王家新和我。


  9

  风把寒冷送来。
  不美丽不幸福的一年。
  深夜听着风声。
  心中的风声更猛更烈。
  什么都在变化。
  世界不是想象的世界。
  我将进入新世纪。却是一个旧人。



纸上故事

  长期以来,在我封闭的生活中,
  我仅仅把他看做影子。突然,
  他发出声音,说:他现在无比
  想念我,就像想念少年的
  自己。我不知他的话有多少
  水分。一个硬是把自己
  搞成了影子人的人。他是什么人?

  我转向过去,没有看见他。
  我只看见自己小小的形象:
  真是小。如果时间是海洋和森林,
  我就是一块礁石或麻雀。这
  使我只能产生沮丧。我想
  对自己说:孙文波,回头看,
  是折磨自己。自己折磨…自己。

  但怎么能够回绝说他想念我
  的人?失去了形象,我也
  应该用字词代替。一个字词人。
  当他向我走来,我知道他
  可能是名词,也可能是形容词。
  不过,管他是什么词呢?
  他使我决定在字词中寻找……

  就像别人创造。我为他找到
  他存在的地点时间:一九七零年。
  他是成都沙湾铁路新村人。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我们
  曾经有过天天一起玩耍的
  经历。我认为他应该姓张,
  模样长得像芦苇,或者像石墩。

  由于旧的沙湾,碎石路,
  竹林盘,苗圃,已经消失。
  由于那年头正值革命像瘟疫席卷
  国家。他都做着什么?
  肯定没有读书。成日游逛?
  参加各种游行集会?或者,
  武斗?也许都做过,也许都没有。

  而管他有没有。就这样吧。
  消失的时间也是可以重构的
  时间。字词人可以是任何人。
  如果我还需要为他寻找更多
  的生活,从那时到现在,他
  肯定经历过很多我并没有
  参予的事情;我也必须为他找到。

  他下过乡?去过湘南修铁路?
  虽然我只下过乡,没有去湘南。
  但这是铁路新村很多人共同
  的经历。他应该也是这样。
  我认为:他应该在湘南钻过山洞,
  铺过钢轨。说不定在那里,
  他还提了干、恋爱,和结婚。

  情况也许并不是这样,
  而是因为斗殴他被判刑。在
  劳改农场呆了七年。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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