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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还珠楼主_黑蚂蚁-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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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竹楼,可见孟龙对弟甚好,有许多话还要想过再说,以免疏失自误,因此迟疑,欲言又止。及见时再兴似对自己关心已极,来意竟被料中,非但词色慷慨,义气激昂,并把以前自己暗助孟龙父女为他解围免难之事说将出来。当初原因丈夫孟雄年老昏庸,耳软性暴,自己又爱兰花、不愿他父女为好人所害,又恐丈夫受人离问,残杀好人,自伤羽翼,暂时留意化解,阻其凶杀。原是无心之举,王、时二人恰在寨中,偶然谈起,事已忘却,不料竟会记在心里。蛮人恩怨分明,此时说得恰到好处,不由心生感激。
  再看王翼虽在随声附和,口气也极慷慨仗义,比起再兴却差得多,也没有他自然,想得周到。回忆前情,心正伤感,孟龙首先跪倒,捧起凤珠的脚连亲带哭道:〃那年叔爹忽派两人来此,喊我父女同往拜寿,我因这里不能离人,就是叔爹想念,不应父女同去,心虽奇怪,多年未见。又想去往城市游玩,听女儿说此举恐有原因,还在怪她多疑,但是老王之命不敢违背。为了准备贺礼,耽延了两三日,跟着便有两个女兵先赶了来,说叔爹因听叔娘之劝,知道这里不能离人,只命送去贺礼,人不要去,隔了三日又有人来,女儿一时多心,仔细盘问,三起人说话都有不同,也未想到别的。后来我兄弟派人来说,叔爹念我父女多年未人城市,女儿更是从未去过。这次叔爹整寿,各寨蛮人连同当地官府均来庆贺,数十里方圆之内都要张灯结彩,从来没有这样热闹,想使我父女一开眼界。因叔娘上次来此避暑,怪我女儿服侍不周,心中怀恨,从中作梗,因而中变。〃
  〃如换别人,自然相信,女儿却因叔爹、叔娘两次来此避暑,对她最是怜爱,有求必应,决非假装出来。上次岁贡缺少两样药材,叔爹怪罪、叔娘劝解之事送岁贡去的人又曾说起,早已知道叔娘对我们的好意,本不肯信;女儿再朝来人仔细查问,又间出兄弟因恨叔爹不听他话,都是叔娘作梗,便未理他。不久来人之兄犯罪来此,说他回去已为我兄弟所杀,也不知为了何事。隔了两月,女婿和他兄弟便拿牙牌信符来此传令,说女儿这两年越管越好,令她代我做了真的寨主,又是叔娘好意。我父女本就感激万分,想不到上次叔爹催我父女赶去拜寿,竟是我该死兄弟的阴谋,想害我们。叔娘只管放心,休说好党对头,便是叔娘得罪叔爹逃来此地,没有祖传神箭,我父女拼着性命不要,也必保你平安。如有三心二意,便遭天雷打死!〃随将肩上长箭拔下,一折两断,掷向地上,向天跪祝起来。
  孟龙话才说到一半,兰花早已扑上前去,抱着凤珠的手不住亲热,也是边哭边说:
  〃叔婆吃完东西,有话只管请说。不论天大的事,谁敢伤你一根毫发,我必和他拼命!
  我料叔公必已不得好死。你说那好党,不是我五叔为首、也必有他在内,我对他疑心已非一日。每次派人来此,必说叔婆坏话,如何厌恨我们,有时连叔公也说在内,仿佛只他一人是好心,恐我父女受害。他却不知,叔公还不怎样,叔婆对我何等怜爱,两次避暑都是大家欢喜。就照他说,汉人口甜心苦,暗中害人,也决不能装得那么长久。叔公那样听话,叔婆随时都可要我父女的命,更用不着这样心思。当面怜爱不算,人去以后,遇到好东西只有便人还要送来。分明是他想做这里寨主,两面闹鬼。我常和爹爹说,他偏爱他兄弟,不肯相信,我决料得不差,话说在先,等叔婆少时一说就知道了。〃
  凤珠见孟龙父女这等说法,心中略宽;长路跋涉,连经险难,人又受伤,心中一定,反倒饥疲交加。姬棠立在一旁正想心事,见众蛮女早将酒食送到,外面还在烤肉,因正谈说,还未取食,看出凤珠愁眉稍展,便将桌儿取来,将酒食杯筷和割肉的小刀一同摆好,端了过去,请叔婆随意食用,先吃一点再说。凤珠上次避暑,姬棠虽是外姓山女,因和兰花交厚,不当她女奴看待,为避少年蛮人纠缠,老守在夫人身边。凤珠早就觉她端丽聪明,和兰花一样怜爱,走时给了许多衣物,并令孟龙父女另眼相看。这时见她嫁与再兴,不知二人名色夫妻,因觉再兴义气,越发推爱,拉着姬棠的手不住夸奖,令将茶几再拼两个,大家同吃。
  盂雄世袭寨主,人又威猛,尊卑之分甚严。两次来此避暑,还是凤珠心爱兰花,令其侍坐,同食了两次,连乃父盂龙都没有份。像这样的举动,孟龙首先受宠若惊,连连拜谢。姬棠更是嫁后才将身分无形中提高,积习相沿,也由不得连声谦谢。兰花知道凤珠没有习气,方笑说道:〃棠妹不必如此,我叔婆一向不讲究这些臭规矩,你不是没有见过。叔公不在这里,楼中又无外人,天已不早,想必大家都有点饿,坐在一堆还亲热些。〃凤珠接口叹道:〃侄儿快些请起,时二弟妹也不要客气,薄命人已不似以前,还想在此久居终老,以后都是一家人,越亲热随便越好。便是王、时二位也不要这样称呼,夫人二字反倒使我痛心。如真看我得起,我比你二位一大一岁,一大三岁,各以姊弟称呼最好。等我稍微吃点东西,再谈这次出死入生的经过吧。〃
  众人见她说到未两句,人又流下泪来。王、时二人因姬棠外族之女,虽无长幼之分,但和兰花结了姊妹,王翼又娶兰花为妻,算起来要小两辈,算是侄孙女婿,姊弟称呼自然不便。王翼刚喊了声〃叔婆如何这样称呼〃,底下的话还未出口;再兴偷觑凤珠忍泪举杯,朝着二女强为欢笑,孟龙刚立起身,坐在一旁提壶劝饮,对于王翼所说竟如未闻;知其心中悲苦,王翼这等说法更使伤心,暗怪大哥真个糊涂,这话由我出口还好一点,你已负心太甚,如何还要加她难过,便偷偷拉了他一下,接口说道:〃我们风俗习惯好些均不相同。按理姊姊是长辈,但我三人都是汉家,相识在前,又有救命之恩,称呼大小无什相干,全在彼此情分。姊姊先已说过,我们自不应该违背,索性各论各,心中尊敬也是一样。〃王翼立被提醒,深悔冒失,又疑凤珠提出姊弟相称多半还有深意,再一偷觑,虽然丰神憔悴,草草梳洗之后依旧珠颜玉貌,不掩容光。想起以前不该不听良友之劝,暗写情书。此次孤身逃来,必是为了自己。万一女子情痴,纠缠到底,兰花那样热情刚烈的女子稍微看出破绽,生出变故,必有一伤,不禁心生惭愧,脸涨通红,心乱如麻,也不再往下说。
  凤珠好似只顾和二女问答,二人所说直如未闻,开头还有一点勉强,饮了两杯,玉颊微红,清泪已收,好似心事业已丢开,从容说笑起来。偶然也和王翼说上两句,都是敷衍不相干的话。对于兰花和再兴夫妇却是不住夸好,并告姬棠:〃我早就看你人好,果然嫁到这样好丈夫。时二弟为人我只当他正直忠厚,没想到聪明在内。为人这样好法,人又忠实义气,你们真乃一双佳偶。〃转口又说:〃兰花聪明美貌,智勇双全,难得侄孙女婿少年英俊,天定良缘,可同饮此一大杯,祝你夫妻白头到老,永远恩爱。但我素不肯勉强人,没有那大酒量,稍微吃点,见个意思也是一样。我此后孤身一人,有你们两对好夫妻常在一起,蛮荒岁月也不怕寂寞了。〃王翼听她当时改口,知其隐痛已深,受也不好,不受也不好,当着兰花不便再喊姊姊,只得含糊谢了。
  兰花那么聪明的人,为了丈夫平日恩爱甚浓,知其曾受凤珠救命之恩,当然感激。
  对于凤珠情分又好,并未看出二人各有隐情。虽党凤珠先说姊弟相称,忽对王翼一人改口,稍微动念,但一想到自己是她侄孙女,不比姬棠外族中人,也许方才没有想到,此时改口,可见看重自己,非但未生疑心,反更高兴。姬棠却是旁观者清,先疑再兴与凤珠多少也通情愫,后来偷看王翼情书,又经再兴极力分说,疑念虽消,心终不放。及至当日相见,暗中留意,这才看出非但片面想思,痴得可怜,对方还一点也不知道。同时看出再兴只管爱极凤珠,并无别念,用情之深出乎想像之外。王翼却是薄幸自私,与平日所闻汉家人的性情大致相同。这等男子多么少年英俊也毫无可取,兰花嫁他真个委屈,将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一面想到再兴实在真好,可惜心已归了别人,将来不知能否挽回。
  正在胡思乱想,再兴是个血性男子,痴爱凤珠,关切已极,心想从此可以常时相见虽是幸事,但她心怀隐痛,此后岁月定必凄凉,又无法为之宽解,所说好党仇敌是否还要寻她为难也不知道。正在代她愁虑,偶一侧顾,姬棠口中随众说笑,不时低头寻思,知在暗中查看自己,心思甚乱。回忆婚后光阴全是虚名,近虽移居一室,人说同床异梦,她连床也未同,对于自己又是那样情痴,非但可怜,也实在对她不起,由不得心肠一软,笑说:〃棠妹,你如何只吃寡酒,今日备有米饭,我二人量小,姊姊也该吃饭了,我们添饭来吃如何?〃凤珠只当再兴对妻关切,并不知对方心有隐情,因见姬棠只顾招呼自己,陪吃了几杯寡酒,筷都未动,笑说:〃我酒已够,身上伤痛也好了许多,大家把饭吃完,我再细说经过吧。〃孟龙父女早就悬念老寨之事,因见凤珠伤痛悲感,不便追问,闻言忙令幺桃添饭,一同吃完。
  兰花知凤珠汉人,虽会武功,不似蛮人能够耐苦,身又负伤,先将带来的普洱茶熬好送上,饮了一杯,再和姬棠一同服侍。因凤珠人虽疲倦,急于说明来意,安排以后之事,不愿卧倒;再兴见她一手扶枕,半倚半卧不大舒服,悄告姬棠,拿了几个竹枕,用被席裹好,靠在身后,凤珠自然舒服得多。看出再兴暗中指点,对他夫妇心更感激,侧顾王翼坐在一旁,眼望自己发呆,仿佛有话难于出口神气,想起此次舍了寨主不当,受尽艰危,出死人生,全是为了此人,想不到对方早已变心,另外娶妻,还要隐瞒。如非平日待人宽厚,帮过主人父女的忙,一个不巧,还遭惨杀,心中悲痛。本来想不理他,又觉以后还要在此久居,他是兰花丈夫,不应露出形迹。念头一转,便和对待众人一样,强忍气愤,随口敷衍,一面重说经过。
  原来凤珠未嫁以前因生得美貌,被一恶霸之子看中,强迫为婚。乃父牛天泰本是一个成名多年的老武师,因避仇家,带了独生爱女避往思茅城外山村之中,已有十年。人甚方正,不畏豪强,一向痛恨狗子,只因自己年老,湖南故乡住有强敌,好容易来此,隐姓埋名,耕田度日,年又衰老,不愿多事,便隐忍下来。不料爱女长大成人,为往山中打猎,被狗子无心发现,强要讨去作妾。牛天泰自然不愿,将来人骂了回去。跟着狗子率众强抢,虽被他父女打了一个落花流水,无奈对头人多势盛,决难抗拒。正商量弃家逃走,忽听相识土人连夜送信,说狗子业已勾引官军,诬害他父女隐名强盗,明朝便要来此捉人。天泰知道贪官恶霸一向勾结,再不逃走,父女二人都难保全,只得连夜逃走。
  天泰年已七旬,日间和狗子手下恶奴打手恶斗,劳乏大甚,逃时又在深夜,想起平生只此爱女相依为命,十年辛苦,才置了数十亩田产,无端受了恶霸欺凌,弃家逃亡,事出意外,没有准备,身边所带银两不多,此后不知何处可以安生,心中悲愤,中途又染了瘴气,逃到腾冲山镇上,病倒小庙之中。凤珠日夜侍奉医药,不久把钱用光。天泰病势越来越重。本就急得走投无路,终日悲苦。不料祸不单行,又被当地一个小土豪发现,常来调戏,凤珠恐乃父知道急怒,还不敢说。这日正打算半夜起身,去将土豪杀死,就便偷他一些金银,雇乘山轿,将老父抬往别处求医。忽听人说思茅官府行文当地,说他父女是江洋大盗,宫差正在四处查问,总算庙中和尚还好,天泰恰好病倒,从未在外走动,暂时还未发觉。凤珠得信,自更伤心愁急,还没想到天泰机警,人刚醒转,将外屋老和尚的话全听了去。自知病不能好,活在世上反倒连累爱女一同受罪,业已打好主意,将凤珠喊进,正在盘问商计;那不知死的土豪也得了信,忽然冲进房来,当着天泰的面公然挟制,凤珠如不答应嫁他,当时便将他父女交出。天泰烈士暮年,人又刚强,一见生人闯进,口出不逊,又是那么强横凶狡,不由大怒。一时情急悲愤,带病纵起,猛下杀手,一掌将土豪劈死,本人也晕厥过去。
  醒来刚朝凤珠位说,令其速逃,老和尚忽然走进,自说以前也是江湖中人,洗手为僧,对他父女甚是同情,无奈杀人须要偿命,土豪毕五官颇有势力,为今之计只有叫小姑娘快些逃走,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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