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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马家军调查-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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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呼声很高,不断有人发表和谈和解言论,新闻界乐此不疲炒得很火,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老马知道王军霞的脾性儿,这闺女这辈子是不会回到他的阵营中了。那么老马手中的王牌目前只剩一张那就是仍然极有实力的曲云霞。曲云霞只要答应继续干下去,干到奥运会,老马的腰杆子就还能直起来。再估计一下,王军霞离队以后负担日重,在沈阳整个队伍管理混乱,很可能会渐渐垮掉,如果真是这样,曲云霞就成了国内独一份儿,短期内尚无人可以匹敌。中国人还不曾在奥运会夺过田径项目的金牌,马家军最高峰的九三年和九四年偏偏是两届奥运会之间的空档年。因而曲云霞就是老马手上一块无价之宝,这块宝将押到哪儿赢到哪儿。   
  但是我们只知道曲云霞有情绪不想干了,具体一点儿,究竟是为什么呢?老马希望通过我这个客人,去探究分明,“看看她都有些什么活思想”,掌握了这些“活思想”以后,一来可以避免马、曲之间发生正面冲突,那是老马决不希望出现的情况;二来在摸清底细之后,有我这样一个中间缓冲地带,将有利于老马从容考虑推行决策,共同努力把问题解决好——以往马家军由于具体问题引发矛盾冲突的教训实在太沉痛了。老马吃一堑长一智,正在吸取这个教训,对自己的学生他不再那么主观武断。这是老马一个大进步,十分可喜可贵,我理当尽力相帮。   
  老马告诉我的做法是当天就去和曲云霞聊天,隔了天就不真切了,今天上午刚开了会,她正有一肚子话没处说,一聊准灵。   
  从今天早晨他独自观察队员训练到现在,我觉得老马做工作的方法有点儿像间谍,我上曲云霞宿舍去,就有一种身受派遣不那么自然的感觉,又觉出了几分好笑。   
  所幸曲云霞和她的父母一样,是非常憨厚诚挚的人,我来看她,她丝毫没有任何疑虑。为了掩饰一个探秘者的最终目的,我还是迂回了一下,先到曲云霞隔壁其他几个小队员的宿舍转了转,然后才悠闲地来到曲的宿舍。房门半开着,曲云霞正独自一人坐在床头听音乐。磁带内容是一首关于人在旅途的流行歌曲。由于过去马俊仁坚决不准许队员们听音乐,砸过队员们的录音机,故而我开了一句玩笑:现在你可以尽情地听音乐啦!说着话我走进来,曲云霞就说:我想听就听谁也管不着!这时曲云霞的母亲后脚跟进来说:云霞你声音小点儿,有个事,楼外边搞基建的那个民工想借咱点儿钱。曲云霞就问那个民工借钱干啥?曲母说那民工看上了一件皮夹克,觉得便宜,手头钱又不够,想借上咱300块,你说给不给?   
  曲云霞并没有搞清楚是哪个民工,很茫然很实在地说:你答应人家啦就给吧。说着就从提包里摸出几百元钱给了母亲。曲母说人家张了口,咱不好意思推托,借就借给他吧,老赵你看……   
  对此我难以参与意见。但我心里觉得民工在附近干活只是个临时的事儿,他怎么偏偏逮住曲家借钱呢?又不是什么紧急事情。这年头借钱给民工的人家可是不多啊!“借”出这300元钱,八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曲家人也真是老实厚道。   
  曲母接钱而去。云霞一笑说:没办法,净是来跟我家借钱的。我说:家里日子刚好些,还要仔细点儿操心点儿。她就说没办法,我父母从不会拒绝人,打发不了人家,我当女儿的也不好说什么。   
  渐渐地,我们攀谈起来。曲云霞果然负担沉重,有远虑亦有近忧,她说话比较慢:赵老师,你说闹事儿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她们走,到底对不对?前几天中央电视台采访辽宁队,说曲云霞现在和父母在一起,至今没有归队,咋就叫至今没有归队呢?我真不懂,好像我做错啥事了。当初没有走,是个啥情况呢?谈判啦有意见了我也都参加过,但是到后半夜我没跟着跑,是我犹豫,我怕都跑光了马导他受不了,再说我父母也住在基地,老人并不支持我跑。其他人当然没牵没挂说走就走,我心想反正已经知道第二天领导要来,王军霞她们也没走远,第二天也还要回来,领导来了再作决定吧,这样我当天晚上就留下了。第二天崔大林院长和孙玉森队长从沈阳来了,处理不下去,最后说全体都回沈阳,我就也打起了铺盖卷,东西都收拾好了,领导让走咱就走。是临到走的时候他们才突然决定把我留下来,我服从组织决定就留下了,到现在成了我没有归队,还在中央台广播!王军霞她们和我同甘共苦多少年,本来感情挺深厚的,就因为我留下没走,她们误以为我耍心眼儿,肯定会说我是叛徒,这不把小姐妹们也都惹了?马导这边我是始终尊重他的,当然哪儿会一点意见也没有,我希望他把他的那点儿毛病改掉,他就更好了。比如他应该更理解人,可是人的缺点也不是轻易就能改掉,就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他也对我有点看法吧?真是……唉,老队友们都走了,我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真没意思。跟这帮小队员吧也不是太熟,我还要处处以身做则起带头作用,马导常回家,我管不好队伍还批我。一个人闷在这儿,和住监狱差不多。老队员不在,我练也练不起来,越练不起来这腿还越疼,是老伤,真是没有一点儿意思!我是真不想干了。现在父母跟着我在基地,我又操不尽的心,他们老两口养育了我,我怎么办?……刚来的时候我爸我妈挺高兴,后来他们也觉得住在这儿很不合适,再怎么说这也是个体育基地。他们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这块儿亲戚又很多,我哥我姐他们还有小孩儿,总想来看看老人看看我,说实在的,连出入都不方便。体育基地毕竟不是他们过日子的家,逢年过节他们就很不习惯,别的老人阖家欢乐老的小的那么自在,做点菜喝点酒他们才觉得像个家,现在这算什么?所以他们特想离开这儿。重建一个家自己过也不容易,上哪儿去呀!你问大连的房?大连是给了王军霞和我一人一套房,还没交给咱。关键那房子不属于咱,只能住,不能买卖。老人们觉得那不是咱的房子建设它有啥用,王军霞他爸也不去住。马导原先说过给我和王军霞买一套别墅,奖给我们,出事儿以后再也没提别墅的事,我想他说归他说,还得靠自己。要等别人给买别墅还不知道在哪辈子,可是我父母将来怎么办?上次邱立斗老师从金州和你一块来,我托他在金州给买套房,邱指导最近说办得差不多了,如果这次没变化,老人们就打算搬出去。他们没有自己的家肯定不行,时间长了还要病倒呢!把老人的事安排好,我自己好办,领导上给我分配掉算了,我也算给国家出过力了,现在浑身是伤,明年奥运会让别人打吧!赵老师这些年我真累啊,我真是累得再也跑不动啦!如果老队员都在,练的时候还能互相促进起来,互相激励起来,现在我孤孤单单的也25岁了,还干个啥呀!可是老人的事我没有处理好,现在是进退两难,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如果这样凑合去打奥运会,还有一年半吧,肯定也是个输,不如现在退,沉痛的教训太多了。迟退不如早退,省得将来输了……   
  曲云霞的心已经让严酷的现实揉搓得很破碎。在她的世界里,似乎除了打出成绩,剩下的什么也没有处理好,反而弄得父母无家可归——这忧虑最为突出。队友逃遁友谊危机,马导不理解说话没兑现,更是无法回避的问题。难怪老马讲了一上午对她均不起作用。她沉重的思想负担显然不是一席动听的话语可以卸却的。   
  中国农民,哪能没有自己的家园呢?家园不仅仅是他们物质上的生活必需,更是精神上的寄托和灵魂归宿,是一种千年不变的生活方式、生存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曲家的确正处在危难之中。不论是王军霞的父母还是曲云霞的父母,他们都无法甘心情愿地去适应现代入迷恋的竞技体育生涯。东跑西颠、争强斗胜,他们不适应;集体生活军营制度,他们不适应,总之,以现代体育文化为背景的运动队所要求的一切生活方式,都不是他们所梦想的人生。同理,中国农家子弟坚韧不拔不屈不挠吃苦耐劳的传统精神成就了马家军,这个现象正好迷惑了马俊仁,使他进一步误把农耕社会常见的家族式管理的模式引进到现代体育中来,这恰恰又错了,这种引进必将引发深层意义上的尖锐冲突。大而言之这是东西方文化难以调和的冲突,是人类不同的生活方式的冲突。移师大连之后,眼见得问题和矛盾接踵而来,运动队因而波澜四起风雨飘摇……   
  我们正面临着从东方农耕社会家族式管理向西方现代社会契约式管理的嬗变,换句话说,我们可否认为这一切都是封建传统同现代社会的碰撞和较量?在今天急剧变化着的社会生活中,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面临着这种较量这种抉择。   
  曲云霞的“活思想”已经摸清楚,只可惜当今中国已无法用毛主席著作这把金钥匙去轻易地解决问题。老马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之中。在那几天中,我和老马共同与曲云霞几度展开新一轮的对话,苦口婆心谈得很艰难,收效甚微。老马把他所能想到的话都快说尽了:   
  曲云霞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你给马家军立了不少大功。我当然知道你有伤有病,再干一年要说也是真艰苦的,可是你不干哪能行呢?要说退役你讲讲怎么个退役法?你这个马家军的老资格就这么不明不白退役了算哪回事儿呢!你跟赵老师谈了真实想法,我看这些想法都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你爸你妈在我这儿不是挺好啊?哪儿不好?你说其它还有啥呢?   
  曲云霞没言声,我也不插话,老马便激动起来:上次她们闹风波,你没有跟上走你留下了,你经得起考验又立新功,现在面临奥运会你咋经不住考验呢?这几次她们闹分钱,你也分了你该得的那一份,好几十万不止吧,你觉得钱也有了是不是?这辈子够花了是不?曲云霞,这点儿钱就挡住你的双眼呐?钱算啥呀,钱才什么都不是呢!过去国民党发行金元券,我辽阳老家的老百姓开始是攥在手里谁也没舍得花,后来涨得不值钱了他又急了,就集中起钱来让我父亲用大车拉上,赶着车去鞍山想换点儿正经东西,用麻袋把钱装了满满一大车。我父亲赶车上了鞍山,结果那钱屁也不值,什么也换不成,白送人都不要,还得往回拉。回来上山走上坡,把马累得拉不动,我爹没办法,明知这钱拉回去也没用,不如让马省点劲儿,就把钱都倒大沟里,不要了,扔了,它没用嘛,倒沟里还要把麻袋提溜回来,因为那个麻袋比一麻袋钱还值钱!所以麻袋不能丢。回到村里老叔老婶子们有哭有笑,反正是一辈子啥都没了。车上就剩了一麻袋钱,我父亲扛回山上当废纸用,家里炕围子上贴得花花绿绿的净钱了,这我都有印象,老赵你说钱有啥用!这不,说苏联变化了,那卢布一把一把也是买不来好东西,听说都作废过好几次了。我看世界上顶数钱这玩意儿靠不住,银行倒闭了票子作废了,存钱户哭也白哭,是不!曲云霞就你那几十万块钱呐,更靠不住!靠得住的还是人的本事、人的事业,将来一说你是奥运冠军,看,曲云霞来了,这比几个臭钱顶事儿,傻子!因为你有真本事,人家才尊重你,光拿钱能买来尊敬啊?钱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没时候想它,有时候没用!社会都是朝前发展的,你必须哗哗往前跑,你不能站着不动,你看从大连到沈阳的火车道,上边有火车一列跟着一列走,谁也不能停到半道上!有一次一台机车停半道坏了,就给拖着走,拖不成就得掀翻到铁道边上,别的列车照样前进,它不能总占着道儿对不?在马家军你资格老,功劳大,就是这样退下去不行,编筐拧篓全在收口,口收不好,那筐子枝叉八网地,不成个东西。现在是党需要你干下去,国家需要你干下去,等到打完奥运会,把口一收,好啦!外国运动员梦里都想参加奥运会,自个儿倒贴钱也要上,哪有能上求着上自己不上的?要是我的孩子就是让人打个血窟隆只要能上奥运会也行!你再打一届奥运会,这辈子就参加了两届奥运会,光荣啊,头回打铜牌,二回打金牌,光荣啊!天底下有几个运动员能有这个好福气……   
  曲云霞闷着头听老马讲他那套重义轻利、义利并举的道理,始终不多言语。两个小时过去,照旧没有打起精神来,老马一时间想不出新的论据。一阵儿冷场,曲云霞就往起一站说:马导、赵老师,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回去了。   
  对才于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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