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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2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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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豹再拜道:“末将遵旨!”
  公子范召申宝上前见过赵豹,赵豹亦使人召来将军韩举,吩咐他道:“韩将军,你点兵两万,随公子远征代郡!”
  两个时辰过后,韩举引领晋阳精锐步骑两万,在暮霭中兵出东门,连夜进发。
  第二日晨起,东门刚开,又有几骑飞马入城,直驰郡守府求见赵豹,为首一人从袖中摸出一封密函,呈予赵豹。赵豹看过,脸色微变,有顷,冷冷一笑,安排来人歇息,尔后使人召来申宝,引他视察城防。
  赵豹引申宝沿晋阳城墙巡视一周,走至西门,指着厚实而高大的城墙、深深的壕沟及各类防御工事,颇有感慨地对申宝道:“申将军,三十年来,秦人可是三打晋阳啊!”
  申宝恭维道:“将军神勇,秦人望而生畏,何敢再来?”
  “唉,”赵豹缓缓摇头,“不瞒申将军,晋阳四县八邑,方圆数百里,仅有步骑五万,殿下一举调走两万,本将心里,上下扑腾啊!”
  “哦?”申宝奇问,“赵将军有何担忧?”
  “唉,”赵豹又是一声长叹,意味深长地望着申宝,“申将军有所不知,在下镇守晋阳多年,深知秦人无时不在觊觎此城。晋阳为河东第一坚城,城高池深,是赵之根基所系,万一有失,赵豹有何颜面再见赵人?”
  “将军放心,”申宝笑道,“在下临行之时,相国大人亲口交代,秦人已与我盟誓伐魏,绝不会攻打晋阳。”
  “哦?”赵豹假作惊讶,继而点头道,“相国既有此话,本将略有安慰。不过,无论秦人盟誓与否,城防卫戍必须加强。申将军,你看这样如何,你初来乍到,形势不熟,暂时接管西门城防,其余各门,由本将督查。”
  申宝面现不快,本欲发作,又想起申孙要他不可生事之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道:“末将遵令!”
  回到都尉府,申宝思忖有顷,伏案写就一封密函,召来亲随仆从,吩咐他道:“你速回邯郸,将此密函呈送樗里大人!”
  亲随收起密函,朗声应道:“小人遵命!”
  洪波台中,太子雍缓缓奏道:“雍儿已奉旨会过苏子了。”
  “哦!”赵肃侯从榻上微微欠身,笑道,“此人可是狂狷之徒?”
  “是的,”太子雍点头,“雍儿见过不少狂人,从未见过似他这般狂的。”
  “他是如何狂的?”赵肃侯的笑容渐渐敛起。
  “雍儿以为,只怕吴起、商鞅在世,也不及他。”
  “雍儿何出此言?”
  “吴起、商鞅之才,不过强一国而已。苏子之才,却可平息天下纷争。”
  “是吗?”赵肃侯想是受到震动,身子前倾,“他能平息天下纷争,倒是够狂的。你问没问他,天下纷争,如何平息?”
  “合纵。”
  “何为合纵?”
  “照苏子的话说,叫做合纵制衡,也就是说,众弱相合,与大国抗衡。具体来说,就是三晋结盟合一,东御齐,西抗秦,南制楚,使三国皆有所忌,不敢妄动刀兵。三国不动,强不凌弱,天下纷争可解也。”
  赵肃侯陷入深思,有顷,眉头微动,点头道:“嗯,能够悟出此道,是个大才,可堪一用。传旨安阳君,请他荐苏子予奉阳君,就说是寡人举荐,要他量器而用。”
  太子雍略一迟疑,点头道:“儿臣遵旨!”
  奉阳君府中,申孙引领司徒沿小径匆匆走进听雨阁。听雨阁里早已坐满朝臣,有司空、御史、内史、左师及附近郡县的府尹等,奉阳君端坐于厅中主位。
  申孙进门禀过,司徒趋前叩道:“下官叩见大人!”
  奉阳君指着身边一个空席:“坐吧。”见他坐下,微笑着责道,“丁大人,今日怎的迟了?”
  司徒抱拳道:“大人有召,下官哪敢迟到半步。只是下官临出门时,刚巧碰到从代郡一路驰回的军尉,听他禀报军务,耽搁一刻,是以迟了。”
  “哦?”奉阳君急问,“是何军务,这也说说。”
  “回禀相国,前日辰时,晋阳的两万军马已至代郡。眼下代郡兵马骤多,粮草吃紧,公子范使他回来催拨粮草。”
  “嗯,你可直接上报安阳君,要他加拨军粮一万五千石。”
  “下官遵命。”
  “燕人那儿可有音讯?”
  “公子鱼正在武阳招兵买马,待机起事。”
  “嗯,”奉阳君点头道,“如此甚好。公子鱼若能成功,我可得燕。得燕,大事可定矣。”
  闻听此言,御史不无惶惑地望着奉阳君:“下官有一事不明。君上久卧病榻,殿下乳臭未干,大人在朝一言九鼎,百官敬服,正是举事良机。依下官愚见,只要大人登高一呼,百官必会群起响应,大人承继大统当如探囊取物一般,为何却在这里舍近求远,绕如此之大的弯路?”
  “是啊,”司徒亦道,“大人,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啊!”
  “唉,”奉阳君看一眼御史,长叹一声,“这桩事体真要如你等所说的囊中取物,本公五年前早就举事了,何待今日?”轻轻咳嗽一声,“别的不说,单是君上一人,你们就没吃透。”
  “什么君上?”御史争辩,“当年若不是大人帮他,君上何能坐上龙位?这些年来,若不是大人鼎力扶持,南征北战,君上的龙位何能坐稳?再观君上,每逢上朝,唯唯诺诺,大小事体全无主张,皆求助于大人决断,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君上?”
  御史此言一出,众臣尽皆附和,一片喧哗。
  奉阳君重重咳嗽一声,压住众人,摇头叹道:“唉,你们这是只看表相,不明内中啊!别看赵语唯唯诺诺,行事却是柔中带刺,绵里藏针。朝中诸事,你们也都看到了,别的不说,单说这几年,赵语肯听本公的都是何事?无非是些芝麻蒜皮,但凡大事,诸如邯郸卫戍、宫城禁军、粮草辎重、田亩赋税,他何时听过本公的?他将琐事交予本公,却将要害或交予安阳君,或握在自己手里,所有这些,你们哪里知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臣也都低下头去。
  奉阳君抬眼缓缓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御史身上:“安阳君那儿可有动静?”
  “回禀大人,”御史奏道,“微臣前日专程拜访中大夫楼缓,听他口气,安阳君似是倾向于大人。”
  “哦?”奉阳君眼睛大睁,“楼缓怎么说?”
  “楼缓对下官说,有一日,他与安阳君论及时局,安阳君闭目有顷,只说四个字,‘老马识途’。”
  “老马识途?”奉阳君思忖有顷,点头道,“嗯,有意思!”
  司徒却是一头雾水,抬头问道:“敢问大人,‘老马识途’有何深意?”
  奉阳君微微一笑:“你等有所不知,当年先君驾崩,赵语是太子,刚好出巡晋阳,长兄赵渫阴结几位诸臣,矫诏谋位,其中有赵范、赵豹、安阳君和本公。赵渫本为太子,因其为人歹毒,举止轻浮,心狠手辣,被先君废去太子之位,改立赵语。本公知其为人,也知其不足以成事,决定不跟他趟这一趟浑水。本公虽然这么想,心里却不踏实,去找安阳君谋议,安阳君即以‘老马识途’作答!”
  司徒仍旧不解,挠挠头皮:“下官愚笨,请大人详解。”
  “你是够笨的!”奉阳君望着他呵呵笑道,“‘老马识途’就是知时识势。那年,安阳君既知公子渫难成大事,又见本公不从,当然是跟着本公转了。他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明说,本公听了,心中自是有数。果如其然,在本公设法稳住公子渫,暗请赵语回宫之后,安阳君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太子,然后才是赵豹。公子渫见大家都不支持他,方知大势已去,仓皇逃出邯郸,潜往郑地去了。”
  听奉阳君讲出这段往事,众臣皆是一惊。
  御史大夫接道:“大人解的是,楼缓本是安阳君的门人,此前对微臣颇有微词,近日却是亲近起来。微臣认为,里面定有深意!”
  “嗯,”奉阳君微微点头,“安阳君真要这么说过,倒有意思。”转向申孙,“申孙,你速备车,本公望望他去。”
  奉阳君驱车驰至,安阳君躬身迎出府门,寒暄过后,携其手直入后堂。二人分宾主坐定,奉阳君抬头望向安阳君额角的白发,似吃一惊:“几日不见,四弟的额角就有白发了。”
  安阳君笑道:“额角前年就泛白了,三哥是个大忙人,不曾在意就是。”
  “是啊,是啊,”奉阳君亦笑一声,“国事家事一大堆儿,忙得我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这一阵儿刚说要歇口气,君兄却又躺倒了,你说这……唉,真是急死人哪!”
  “是啊,”安阳君顺口应道,“国事家事打总儿压在三哥头上,真也难为三哥了!”
  “嗨,说这些干啥!”奉阳君苦笑一声,抬头道,“说起君兄,这些日子我也不舒服,竟是没有进宫看他。听说四弟前日去过洪波台,可知君兄龙体如何?”
  “不瞒三哥,”安阳君轻轻摇头,“君兄龙体时好时坏。听御医说,伤寒虽有好转,痨病却是重了。百病之中,唯有痨病难治。”略顿一下,长叹一声,“唉,君兄也是,身子壮得原本就跟铁打一般,谁想这……前后没有几日,说垮也就垮了。君兄一见小弟,甚是伤感,再三叮嘱小弟,要小弟多加保养。”意味隽永地又叹一声,“唉,人生啊——”
  “四弟,”奉阳君敛神正色,“保重身体固然要紧,江山社稷更是重要。愚兄此来,就是想与四弟讲讲此事的。”
  “三兄请讲。”
  “听四弟这么说来,君兄之病恐怕撑不了多久。愚兄在想,万一君兄……愚兄是说,万一山陵崩,四弟可有考虑?”
  安阳君沉思良久,反问他道:“三哥意下如何?”
  “唉,”奉阳君轻叹一声,“雍儿年幼不说,又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不足以处当今乱世。四弟德高望重,甚得臣民之心,”两眼直盯安阳君,“愚兄这里存下一念,万一山陵崩,为赵室社稷计,愚兄决定辅佐四弟承继大统之位!”
  “三哥!”安阳君赶忙拱起双手推拒,“此事万万不可!”
  “四弟不必过谦!”奉阳君加重语气,“我等兄弟皆是先君骨血,君兄可以承继大统,四弟德才兼具,有何不可?再说,弟承兄位,也不是僭越,是古来惯制!”
  “三兄抬爱,愚弟感激涕零。”安阳君再次推拒,“只是三哥有所不知,愚弟虽然不才,却有自知之明。若论才识,莫说是君兄,我们兄弟中,无论哪一个亦胜愚弟多矣!”
  奉阳君身子趋前:“三弟之意是——”
  “万一山陵崩,四弟唯听三兄吩咐。”
  “谢四弟抬爱!”奉阳君面现喜色,连连作揖,“四弟之言,愚兄记牢了。四弟先忙,愚兄告辞。”起身揖别。
  安阳君送到府外,返身回至后堂,刚要坐下,楼缓急急走进,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低语一阵。
  安阳君眉头略皱,思忖有顷,点头道:“既是君上之意,你就安排去吧。”
  “大人,”楼缓不解地问,“君上这么做,岂不是为虎添翼吗?”
  安阳君微微一笑:“为虎添翼,首先也得是个虎呀。”
  “大人是说,”楼缓似是仍不明白,两眼望着安阳君,“相国不是只虎?”
  “要是只虎,他还能活到今日?”
  楼缓两眼大睁,愣怔半晌,点头道:“既然他不是虎,君上为何听任他胡作非为?”
  “君上在等时机。”
  “时机?”
  “是的,”安阳君点头,“君上在等他变成一只虎。”
  楼缓若有所悟:“经大人这么一说,君上将苏秦荐与奉阳君,是另有深意了。”
  安阳君微微一笑,问道:“你能说说君上有何深意?”
  “骄其心志!”楼缓应道,“君上是想告诉他,君上身边既无人,也不敢擅自用人!”
  安阳君又是一笑,不再吱声。
  “大人,”楼缓又道,“奉阳君他……会起用苏子吗?”
  “要是起用,他就真的是只虎了。”安阳君说完,转过身去,缓步走向后侧的书房。
  奉阳君正在听雨阁外面的草坪上舞剑,申孙急走过来,见主人兴致正浓,哈腰候立于侧。奉阳君又舞一时,收住步子,扭头望向申孙:“何事?”
  “洛阳士子苏秦求见。”申孙双手呈上苏秦的拜帖。
  “洛阳士子?苏秦?”奉阳君连皱眉头,“此人所为何事?”
  申孙跨前一步,在奉阳君跟前低语数句,奉阳君打个惊怔,问道:“如此说来,此人是君上所荐?”
  “正是。”申孙点头,“据楼缓说,殿下已与肥义私底下会过苏秦,以大贤之才荐与君上。君上未加考问,当即传旨安阳君,要安阳君荐与主公,让主公量器而用。”
  “量器而用?”奉阳君陷入沉思,“依你之见,此人可是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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