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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终端人-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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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走哪条路?”
  “向左,”她说完又补充道,“快要到了。”
  过道在他们前面又拐了个弯。罗斯知道医院的档案室就在拐角处,再往前就是计算机。设计者把计算机安置在档案室附近,因为他们希望最终把所有医院的档案全部计算机化。
  突然,安德斯站住不动了。她也随之停下来听着。他们听到了脚步声,还有哼哼声——有人在哼曲子。
  安德斯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手势示意罗斯呆在原地。他朝前向过道的拐角处移动。哼声越来越响,他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谨慎地朝四周看看。罗斯屏住呼吸。
  “嘿!”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安德斯的手臂像蛇一样猛地挥过拐角,只见一个男人趴倒在地上,正顺着过道朝罗斯滑过来。“嘿!”一桶水泼翻在地上。罗斯发现原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维修工。她朝他走过去。
  “究竟——”
  “嘘!”她说着把一只手指放到嘴边。她把他扶起来。
  安德斯回过来。“不要离开地下室,”他对那人说,“到厨房去等着。别想离开。”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了怒气。
  罗斯知道他在说什么,任何企图离开地下室的人现在都可能遭到守卫警察的枪击。“那人点点头,心里害怕可又不知所措。
  “没事,”罗斯对他说。
  “我什么也没干。”
  “这下面有一个人我们一定要找到他,”罗斯说,“等到事情结束后再走。”
  “呆在厨房里,”安德斯说。
  那人点点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走了,又摇着头转身看了一眼。她和安德斯继续沿过道而去。他们拐过一个转角,来到档案区。墙上凸出的一块大标牌上写着:病人档案。
  安德斯用询问的目光看看她。她点点头,他们走了进去。
  档案室里非常宽畅,里边放满了和天花板一样高的病人档案存放架,像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安德斯惊讶地停下脚步。
  “这么多档案,”她说。
  “医院接收过的每一个病人这里都有吗?”
  “不,”她说,“只有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病人。其他的病人档案都存放在仓库里。”
  “天哪,”
  他们沿着一排排平行的架子轻轻地走过去,安德斯握着枪走在前头。他时不时地要停下来透过架子间的空隙朝另一条过道看看。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
  “这里有人值班吗?”
  “应该有。”
  她扫了一眼那一排排病历表,这档案室总让她感慨万端。当实习医生的时候,她想象的行医涉及许许多多的病人。她治疗过几百个病人,看过几千个病人,时间长短不定,有一个钟头的,也有几个星期的。然而,医院的档案积成几百万——而那只是一个国家的一个城市的一家医院。千百万的病人。
  “我们也有像这样的东西,”安德斯说,“你们常常遗失档案吗?”
  “一直如此。”
  他叹了口气。“我们也是。”
  这时,一个不满十五六岁的女孩从拐角处走出来,她手里抱着一叠档案。安德斯立即举起手枪。女孩见此情景,丢掉档案便尖叫起来。
  “别叫,”安德斯咬紧牙说。
  尖叫声突然变成了咯咯声,女孩瞪大了眼睛。
  “我是警察,”安德斯说。他敏捷地掏出皮夹,亮出警徽。“你在这里见到过什么人吗?”
  “任何人……”
  “这个人。”他向她出示了照片。她看看照片,然后摇了摇头。
  “你肯定吗?”
  “是的……我是说,没……我是说……”
  罗斯说:“我想我们应该接着去计算机室。”女孩给吓了一跳,她总感到有几分尴尬。医院雇用中学生及大学生临时做些档案方面的事务工作,他们的报酬并不高。
  罗斯还记得自己在差不多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受到过惊吓。当时她正同一个男孩在林中散步,他们看到了一条蛇,男孩子告诉她那是一条响尾蛇,她给吓坏了。后来过了好久她才弄明白原来他是逗她玩的,那是一条无毒蛇。她曾抱怨——
  “好吧,”安德斯说,“计算机室,朝哪边走?”
  罗斯带头走了出去,安德斯转身看了看女孩。她正在把丢掉的病历表拣起来。“听着,”他说,“假如你真看见这人,别跟他说话。什么也别做,只要拼命叫喊。懂了吗?”
  她点点头。
  这时,罗斯意识到这次的响尾蛇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再次走进过道,继续沿过道朝计算机区走过去。计算机区是地下室里唯一经过装修的部位,光秃秃的混凝土地一下子变成了蓝色的地毯,过道的一堵墙被推倒,拓出去装了大玻璃窗,从过道可以一眼看到放置主计算机的房间。罗斯想起了安装计算机的情形,当时她曾认为这些窗户是不必要的开支,她对麦克弗森提出过这个问题。
  “最好让人们看清楚要来的是什么东西,”麦克弗森这样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说计算机只是一台机器,比大多数机器要大且更昂贵,但它仍然只是一台机器。我们要人们习惯它,我们不要他们感到害怕或去崇拜它,我们要他们把它当作环境的一部分。”
  但是,每次经过计算机区,她总有相反的感觉:特殊的待遇、过道里的地毯,还有那些奢华的环境布置,它们使计算机变成了特殊的、不同寻常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她感到有意义的是,医院里唯一的另外一个铺地毯的地方是一楼非教派小教堂的外面。她在这里有同样的感觉:对计算机的顶礼膜拜。
  计算机会在乎地上是否铺地毯吗?
  总之,医院的职员对玻璃窗里的场面表现出了他们自己的反应。一张手写的告示贴在玻璃上:不要输入指令或骚扰此计算机。
  她和安德斯在窗沿下蹲下身。安德斯小心翼翼地向里窥望。
  “你看见什么了?”她说。
  “我想我看见他了。”
  她也看了一眼。她感到她的心突然猛跳起来。她浑身紧张,期盼着什么东西的出现。
  房间里有六台磁带机,一架宽宽的L形中央处理器控制台,一台打印机,一台卡孔阅读器和两台磁盘驱动机。设备看上去铮铮亮、棱角分明、闪闪发光,在柔和的荧光灯下静静地躺着。她没看见有人——只有与外界隔绝的孤零零的设备。这使她想起了石柱群,那些竖着的石头柱子。
  接着她看见了他:有一个人在两台磁带机之间走动。护理员的白色上衣,黑色的头发。
  “是他,”她说。
  “门在哪里?”安德斯问。他无缘无故又在检查他的手枪了。他咔嚓一声很响地关上左轮手枪的枪膛。
  “在那边。”她沿着过道指指十英尺开外的一扇门。
  “有别的入口或出口吗?”
  “没有。”
  她的心还在怦怦乱跳。她把目光从安德斯身上移到手枪,又从手枪移到安德斯身上。
  “好吧,你在这里蹲着。”安德斯说着把她往下按到地上,然后朝门口爬去。他停顿了片刻,跪着直起身,回头朝她望了一眼。她吃惊地发现他害怕了。他紧绷着脸,身体紧张地拱着,向前伸直手臂,僵硬地握着手枪。
  我们都害怕,她心里想。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安德斯猛地撞开门,一下子扑到房间里。她听见他大喊道:“本森!”紧接着是一声枪响,随后又是第二声枪响,第三声枪响。她听不出是谁在开枪,只见躺在地板上的安德斯把两只脚伸出门外。一股灰色的烟从开着的门里翻滚出来,在过道里懒洋洋地往上升腾。
  又是两声枪响和一声痛苦的惨叫。她闭上眼睛,把脸贴到地毯上。安德斯喊道:“本森!住手,本森!”
  喊有什么用,她想。难道安德斯不明白?
  又是几声连发。突然问,她头上的玻璃窗哗啦一声,大片大片的玻璃掉到她的肩上和头发上。她抖了抖身体。这时她大吃一惊,本森摔倒在过道里,就在她身旁。他是从玻璃窗里穿出来的,正巧掉在她附近。他的身体离她只有几英尺远,只见他的一条腿血淋淋的,红红的血渗透进了白色的裤腿。
  “哈里——”
  她的声音哑得使她感到意外,她害怕了。她知道她不该害怕这个男人——这是对他的一种危害,是对她职业的背叛,是某种重要信心的丧失——可她仍然害怕。
  本森看了看她,茫然的眼睛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拔腿沿地下室的过道跑去。
  “哈里,等等——”
  “不要管他。”安德斯说着冲出计算机房,紧握手枪,朝本森飞奔过去。警察的姿势很滑稽,她真想放声大笑。她听见本森奔跑的脚步声在地下室过道里回响。这时,安德斯拐过转角,紧追而去。两人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乱作一片。
  这下她成了一个人。她站起身,头昏眼花,感到一阵阵恶心。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本森像一只掉入陷井的动物,会朝一个紧急出口跑去。他一到外面——外面开枪很安全——守候的警察便会开枪把他打倒。所有的出口都有人把守,他不可能逃跑。她不想去紧急出口处目睹这一幕。
  相反,她走进计算机房,朝四周看看。主计算机被毁了,两个磁带库被打翻了,主控板上尽是细圆的窟窿,火星劈劈啪啪朝地上飞溅。她应该去控制它,她想。这会引起大火的。她朝四周张望,想找台灭火器,只见本森的斧头扔在角落里的地毯上,接着她看见了枪。
  出于好奇,她拾起枪。枪很重,比她预料的还要重很多,握上去又大又油又冷。她知道安德斯带着他的枪,所以这肯定是本森的枪。她奇怪地注视着枪,好像它会对她讲述本森的什么事情似的。
  地下室的某处响起四声连发的枪响,枪声在迷宫似的医院地下通道里回响。她走到破碎的窗户旁,朝地下室过道望去。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事情肯定已经结束,她想。火星在她身后劈啪作响,她转过身来。她还听到了一种单调重复的啪啪声,只见一盘磁带转了出来,磁带边拍打在硬件心轴上。
  她走到磁带盘前,把它取了下来。她抬头朝一个显示台扫了一眼,上面正显出“厄米纳”,一遍一遍地重复出现。“厄米纳,厄米纳。”接着又是两声枪响,这次的枪声不像前几次的那样遥远。她认识到本森反正仍然活着,仍然在逃窜。她站在毁坏的计算机房的一个角落里,等待着。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就在附近。
  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弯腰躲到一个磁带库后。她意识到了这中间的讽刺意义:刚才本森躲在计算机后面,现在她在躲,在金属柱子后壮胆,好像它们有办法保护她似的。
  她听见有人在喘气,脚步声停住了,计算机房的门打开了,接着砰的一声关了起来。她仍然躲在磁带库后面,看不见发生的一切。
  又是一串脚步声经过计算机房,沿过道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了阵阵回音。周围悄然无声,这时她听见了沉重的呼吸声和一声咳嗽。
  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哈里·本森身穿撕破了的白色护理服,左腿上流着鲜红的血。他躺在地毯上,身体半靠着墙壁。他在出汗,呼吸急促。他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她仍然握着枪,感到一阵兴奋。不管怎么说,事情即将了结。她要让他活着回去。警察没能干掉他,现在只留下她来管了,这是难以置信的好运气,她感到无比高兴。
  “哈里。”他缓缓地拾头张望,又眨眨眼睛。他好像没有一下于认出她,接着他笑了。“你好,罗斯医生。”
  这是甜甜的微笑。她脑子里掠过麦克弗森的形象,他满头白发,正俯身祝贺她挽救了工程并且让本森活着回来了。接着,她又莫名其妙地记起她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病倒的,又是如何突然间离开她的医学院毕业庆典的。为什么现在会想到这个?
  “一切都会好的,哈里,”她说。她的声音充满信心,这很让她感到高兴。
  她想让他放心,所以她没有移动脚步,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房间对面的计算机数据库后面。
  他仍然喘着粗气,一时间无话可说。他朝房间四周看看被砸坏的计算机设备。“我真的做了,”他说,“是吗?”
  “你会好的,哈里,”她说。她在脑子里拟就了日程安排。晚上他的腿可接受紧急手术,明天早上他们可以切断他的计算机电源,重新编制电极程序,一切都将得到纠正。一场灾难将得以避免,这真是吉星高照。埃利斯会留住他的房子,麦克弗森会一如既往把神经精神病研究室推向新的目标。他们会感激不尽,他们会认可她的成绩,欣赏她所——
  “罗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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