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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终端人-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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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波炉。
  她的眼睛已看不清什么。世界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但她还有感觉。她的手指触到了炉子的金属,炉门的玻璃,接着向上……向上到控制键……她转动开关……
  本森一声尖叫。
  卡着她脖子的手松开了,她瘫倒在地板上。本森在尖叫,可怕的痛苦的尖叫。她的视力慢慢恢复过来,她看见了他。他站在她身旁,两手抱住头在尖叫。
  她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根本没去注意她。他不停地扭动身体,双手抱头,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嚎叫着。接着,他吼叫着冲出房间。
  她平静地、轻松地慢慢失去了知觉。
  第16章
  青肿愈来愈明显——在她脖子两边形成了长长的淡紫色的条痕。她对着镜子,轻轻地摸摸这条伤痕。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安德斯说。他站在洗澡间的门口望着她。
  “我不清楚。大约是我晕过去的时候。”
  他回头朝起居室看看。“那边真是一团糟。”
  “我想是的吧。”
  “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他发作了。”
  “可你是他的医生——”
  “那没有关系,”她说,“他发作的时候是完全失控的,他在发作时会把自己的孩子也杀死。听说有人就做过这样的事。”
  安德斯疑惑地皱皱眉头。她能想象他对于这种事情的疑惑不解。除非你亲眼目睹ADL病人的发作,否则你无法理解袭击所表现出的不合理性和残忍的暴力。这是完全超越一切正常的生活经历的,没有任何其它东西像它一样,可以与之相比或和它相似。
  “嗯,”安德斯终于说,“可他没有杀你。”
  差点命归西天,她想,手还在摸伤痕。几个钟头之后,伤痕会变得更加显眼。对此她能做什么呢?化妆?她没什么化妆品。穿一件高领套衫?
  “没有,”她说,“他没把我杀掉,但他本来是会的。”
  “你怎么对付的?”
  “我打开了微波炉。”
  安德斯一脸迷惑。“微波炉?”
  “它干扰了本森的电子仪器,微波辐射扰乱了协调器。心脏起搏器现在就有许多大麻烦,主要是来自厨房的危险,有关的文章最近很多。”
  “噢,”安德斯说。
  他离开房间去起居室打电话,罗斯在穿衣服。她挑了一件黑色的圆领套衫和一条灰色的裙子,后退几步照照镜子。青肿的条痕被套衫领子遮住了。随即她又注意到了衣服的颜色,黑上装配灰裙子,这不像她。太凝重,冷冰冰的,太死板。她想换掉,但没有换。
  她听到安德斯在起居室打电话。她走出房间去厨房弄点喝的——不要咖啡了。她要喝加冰的威士忌——就在她倒酒的时候,她发现了她的指甲在橱柜上留下的长长的抓痕。她看看自己的指甲。有三只破裂了。她刚才没注意到。
  她调好酒,走到起居室坐下。
  “是的,”安德斯正对着电话筒说,“是的,我明白,不……不知道。这个我们正在尽力。”“接着他停顿了好长一会儿。
  她走到打破的窗子前,看着外面的城市。太阳已升起,照亮了悬挂在楼房上面的那团暗褐色的空气。住在这种地方真是要命,她想,她应该搬到海滨去住,那里的空气要好些。
  “喂,听着,”安德斯怒声说,“你要是让他娘的警卫守在医院里他的房间门口,所有这一切就什么也不会发生,我想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她听到电话筒被重重地放了下去,她转过身去。
  “妈的,”他说,“政治。”
  “警察局也有?”
  “尤其是在警察局,”他说,“一出差错,立即会有一阵忙活,看看能把谁牵扯进去?”
  “他们想把你牵扯进去?”
  “他们想把我牵扯进去是因为我的身份。”
  她点点头,不知道这下医院里的情况怎样。或许也是这种情况。医院必须维护其在社区的形象。医院的头头们会焦急万分,院长一定在为筹措资金而担心。医院总得有人牵扯进去。麦克弗森太举足轻重,她和莫里斯又大无足轻重。也许会是埃利斯——他是位副教授。假如你解雇一位副教授,那就意味着解雇了一个临时雇员,因为他证明自己太放肆,太大意,大有野心。这比解雇一位正教授要好多了。解雇正教授是十分伤脑筋的事,并且反映出早先给他那个职位的决定是错误的。
  很有可能是埃利斯。她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这一点。他最近刚在布伦特伍德买下一幢新房子。他为此很骄做,他已邀请研究室所有同仁去参加他下周的乔迁喜宴。她透过破碎的玻璃凝视着窗外。
  安德斯说:“听我说,发作和心脏起搏器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她说,“只不过本森有一只大脑协调器,与心脏起搏器非常相似。”
  安德斯打开笔记本。“你最好从头讲起,”他说,“讲慢点。”
  “好吧。”她放下酒杯。“让我先打个电话。”
  安德斯点点头坐下来等她,她在给麦克弗森打电话。接着她尽可能平静地把她知道的一切向安德斯警察做了解释。
  麦克弗森挂上电话,凝视着办公室窗外的朝日。天空不再苍白寒冷,早已泛起上午的融融暖意。“是罗斯的电话。”
  莫里斯在角落里点点头。“怎么说?”
  “本森去了她的公寓,她没能看住他。”
  莫里斯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佳,”麦克弗森说。他摇摇头,眼睛仍望着太阳。“我不信运气。”他说着朝莫里斯转过身来。“你相信吗?”
  莫里斯累了,他其实不在听。“我什么?”
  “相信运气。”
  “当然,所有外科医生都相信运气。”
  “我不相信运气,”麦克弗森重复道,“从来不信。我总是相信计划。”他指指墙上的图表,然后停下来注视着它们。
  那些图表真够大的,足有四尺宽,是用多种颜色画出来的,看上去很复杂。它们实在是美化了的流程图,上面有技术发展的时间表。他一直对此引以为豪,比如,他在1967年检查了三个领域——诊断概念化、外科技术及微电子学——的现状,并且得出结论:所有这三者都可在1971年7月联合用来对ADL发作施行手术。虽然结果比他的预测早了四个月,但预测还是相当准确的。
  “相当准确,”他说。
  “什么?”莫里斯说。
  麦克弗森摇摇头。“你累了?”
  “是的。”
  “我想我们都累了。埃利斯在哪里?”
  “在煮咖啡。”
  麦克弗森点点头。来点咖啡倒是不错。他揉揉眼睛,心里纳闷他什么时候能睡上一觉。暂时还不行——得等到他们找回本森,而这可能还要花上好凡个钟头,也许又要一天。
  他又看看图表。一切都进展得很好,电极移植比计划提前了四个月,计算机行为刺激几乎提前了九个月——这其中也出现了问题。乔治和玛莎程序不稳定。那么Q模型呢?
  他摇了摇头。Q模型也许再也不可能起动,尽管这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工程。在流程图上,Q模型将于1979年起动,1986年始用于人体。到1986年他将七十五岁——假如他还活着的话——但他对此并不担心。是这个想法,这个简单的念头让他着迷。
  Q模型是神经精神病研究室所有工作的必然产物。这个工程最初被称做堂吉诃德模型,因为它似乎根本不切实际。但麦克弗森感到它肯定会产生,因为这是需要。首先,这是尺寸大小的问题,再者是个费用的问题。
  一台现代化的电子计算机——比如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第三代数字式计算机——要花费几百万美元。它消耗大量的电力,占据大片的空间。然而最大的计算机所拥有的电路依然只抵得上蚂蚁的脑子。要制造一台具有人脑容量的计算机则需要一幢巨大的摩天大楼,它的能量需求将与一座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城市的能量需求不相上下。
  显而易见,没有人会尝试用现有的技术来制造这样的计算机。这需要找到新的方法——麦克弗森对新方法是什么并无多大的疑问。
  那就是活组织。
  这理论实在简单。一台计算机像人脑一样,由诸多功能单元组成——有这样或那样的微小的触发细胞。这些单元的大小近年来已大大缩小,它们将随着大规模集成电路及其它微电子技术的发展而进一步缩小,它们的电力需求也会减低。
  但是,单个的单元决不会变得像一个神经细胞、一个神经元那么微小。你可以在一立方英寸里放上十几亿个神经细胞,没有哪种人类的微型化方法能够达到这样的空间组织结构,也没有哪种人类的方法能生产出一个能用神经细胞所需的极微量的能量进行工作的单元。
  因此,用活的神经细胞来制造你的计算机吧。在组织培养中培植隔离神经细胞早已成为可能。用不同的方式人为地改变它们也是可能的。在未来,人们可能会按具体规格来培植神经细胞,使它们以特定的方式连接起来。
  一旦你能做到这一步,你便能制造出一台计算机,它的体积比方说是六立方英尺,但却包容了千首万亿个神经细胞。它的能量需求不会大高,释放的热量和废物可以得到处理。不过它将成为这个星球上迄今为止最聪明的实体。
  Q模型。
  预备工作早已在这个国家的许多实验室及政府研究单位里开始,并不断取得进展。
  但对于麦克弗森来说,最激动人心的前景不是一台超级智能有机计算机,那只是副产品。真正有意思的是人脑的有机修复术这一思想。
  因为一旦你研制出一台有机计算机——一台由活细胞组成的计算机,并从氧化的有营养的血液中获取能量——那么你就可以把它移植到人体中。你就会拥有一个具有两个大脑的人。
  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麦克弗森无法想象。当然会有没完没了的问题,内部联系问题,位置问题,有关原来的大脑和新移植的大脑之间的思维竞争问题等等,但到1986年有充足的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不管怎么说,1950年大多数人仍然对登月计划置之一笑。
  Q模型。它目前还只是一种设想,但若有资金是能够实现的。本森逃出医院前始终相信这一设想会成为现实,本森的出走改变了一切。
  埃利斯从办公室门口探进头来。“有谁要喝咖啡吗?”
  “我要,”麦克弗森说。他朝莫里斯看看。
  “我不要。”莫里斯说完从椅子里站起来。“我想我要重新听一下本森的某些谈话录音。”
  “好主意,”麦克弗森说,尽管他并不真的这样认为。他意识到莫里斯应该有点事情做做——应该做点什么,随便什么,只是不要让他停下来。
  莫里斯走了,埃利斯也走了。办公室剩下了麦克弗森一个人,还有他墙上的五彩图表和他不断的思绪。
  罗斯与安德斯谈话结束的时候已是中午。她累了。苏格兰威士忌平静了她的内心,却加剧了她的疲劳。谈话结束时,她发现自己说话已结结巴已,前言不搭后语,边说边纠正,因为所说的活没有确切他说出她的本意。她从未感到这样疲倦,这样体力不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
  而安德斯则是机敏精神,毫无倦意。他说:“你认为本森现在会在哪里?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她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处于发作后状态一一我们称其为后期猝发——那是无法预知的。”
  “你是他的精神病医生,”安德斯说,“你一定很了解他。难道没有什么办法来预测他要如何行动吗?”
  “没有,”她说。天哪,她真是累了。他为什么不明白呢?“本森处于不正常状态,精神接近失常。他神志混乱,正不断地受到刺激,不断地发作。他什么事都可能做。”
  “如果他神志不清……”安德斯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如果他神志不清,他会干什么?他会怎么样?”
  “听着,”她说,“你这样是没用的。他什么事都可能做。”
  “好吧,”安德斯说。他瞥了她一眼,又呷了口咖啡。
  我的老天,他为什么就不能随它去?他想猜透本森实在是不切实际,荒唐透顶。再说,人人都知道到头来事情将会如何结束。总会有人发现他,然后开枪把他打死,这就是结局。即使本森也说过——
  她停下来皱皱眉头。他说什么来着?所有这一切将会这样结束什么的。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她想回忆他的原话,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时太惊慌了,没法特别注意。
  “这些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安德斯说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在别的城市,你也许会有机会。但不是在洛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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