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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川端康成作品集-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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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子和真一绕过池子,踏上一条昏暗的林荫小道。嫩叶的清香和湿
土的芬芳扑鼻而来。那条林荫小道很短。眼前展现一座明亮的庭园,这里的
水池比方才的水池还大。池边的红色垂樱倒映在水中,凄美无比。外国游客
把樱树摄入了镜头。


然而,水池对岸的树丛中,梫木也腼腆地开着白花。千重子想起奈良
来了。那里有许多松树,虽未成材,却也千姿百态。倘使没有樱花,那劲松
的翠绿倒也能引人入胜。不,就是现在,松木的蓊郁清翠和池子的悠悠绿水,
也能把垂樱的簇簇红花,衬得更加鲜艳夺目。

真一领头踏上了池子的踏石。这叫做“涉水”。这是一种圆踏石,就像
把华表切断排列起来似的。千重子踏上去,有时还得稍稍撩起和服的下摆。

真一回过头来说:“我背你过去。”“不妨试试,我佩服你。”当然,这
些踏石连老太婆都走得过去。

踏石边上也漂浮着睡莲的叶子。而靠近对岸,踏石周围的水面,倒映
着小松树的影子。

“这种踏石的排法,也富于幻想吧?”真一说。

“日本的庭园不都是富于幻想的吗?这就如同人们对醍醐寺庭园里的杉
藓总爱嚷嚷什么富于幻想呀,富于幻想的,反而令人讨厌。。”“是吗?那
种杉藓的确是富于幻想嘛。醍醐寺的五重塔已经修好,正在举行落成典礼呢。
咱们去看看吧。”“醍醐寺的塔也是模仿新金阁寺建造的吗?”“一定是焕然
一新了吗。不过,塔没被烧掉。。是按原来的模样拆掉重建的。落成典礼正
好赶上樱花盛开时节,一定会招来许多人的。”“要论赏花,就得数这里的红
色垂樱,此外再没什么地方可看的了。”不一会儿,两人走完了最后几块踏
石。

走完那排踏石,岸边松树林立,转眼间来到了桥殿。这里正式名字叫
“泰平阁”,这座桥令人联想到“殿”的样子。

桥两侧有矮靠背折椅,人们坐在这里憩息,可以越过水池眺望庭园的
景色。不,当然应该说这是有水池的庭园。

坐着憩息的人们,有的在喝饮料,有的在吃东西,也有的小孩子在桥
正中跑来跑去。

“真一,真一,这儿。。”千重子首先坐下,用右手按在凳上,给真一
占了一个位子。

“我站着就行。”真一说,“蹲在你脚下也。。”“这又何必呢。”千重子
陡地站起来,让真一坐下。“我买鲤鱼铒食去,就来。”千重子折回来,把铒
食扔到池子里,鲤鱼便成群簇拥上来,有的还把身子挺出水面。微波一圈套
一圈地扩展开来。樱树和松树的倒影也在波面微微摇荡。

千重子说了声“给你吧!”就把剩下的铒食给了真一。真一默不作声。

“现在还头痛吗?”“不了。”两人在那儿坐了好一阵子,真一定睛凝望
着水面。

“在想什么呢?”千重子问道。

“啊,怎么说呢。总会有什么也不想的幸福时刻吧。”“在樱花盛开的日
子里。。”“不!在幸福的小姐身边。。这幸福感染了我,青春似火啊!”“我
幸福吗?。。”千重子又再问了一遍,眼光里忽地露出了忧愁的神色。她低
着头,看上去只不过像是一泓池水映入她的眼帘罢了。

千重子站了起来。

“桥那边有我喜欢的樱花。”“喏,那棵树从这儿也可以看见。”那边的红
色垂樱美丽极了。这也是有名的樱树。它的枝桠下垂,像垂柳一般,并且伸
张开去。千重子走到樱树荫下,微风轻轻地吹拂过来,花儿飘落在她的脚边
和肩上。


花朵稀稀疏疏地飘落在樱花树下。有的还漂浮在池子的水面上。不过,
大概也只有七八瓣的光景。。低垂的枝桠尽管有竹竿支撑着,但有些纤细的
花枝枝梢仍然快垂到地面上了。

透过红色八重樱纷垂的枝桠间的缝隙,可以望见池子对岸东边树丛上
方那苍翠的山峦。

“那是东山的支脉吧?”真一说。

“那是大文字山。”千重子回答。

“哦,是大文字山吗?怎么显得那么高?”“也许是从花丛中看去的缘故
吧。”说这话的千重子,自己也站在花丛中。

两人都依依不忍离去。

这樱树周围铺着白粗砂子,砂地右首是一片松林,在这庭园里可算是
挺拔的了,显得格外的美。然后,他们来到了神苑的出口。

走出应天门,千重子说:“真想到清水寺去看看啊。”“清水寺?”真一
那副神态好像是说这地方多么一般啊。

“我想从清水寺鸟瞰京城的暮景,想看看日落时的西山天色。”千重子重
复地说了几遍,真一只好答应了。

“好,那就去吧。”“步行去吗?”路程很远。但是他们俩躲开电车道,
从南禅寺那边绕远路走,穿越知恩院后面,通过圆山公园,踏着幽雅的小路,
来到清水寺跟前。这时候,恰好天空披上了一层春天的晚霞。

参观清水寺舞台的人,只剩下寥寥三四个女学生,都难以看清她们的
面部了。

这正是千重子兴致勃勃的时候。幽暗的大雄宝殿已经点上了明灯。千
重子没在正殿的舞台上停步,径直走了过去。经过阿弥陀堂前,一直走到了
后院。

后院也有一个面临悬崖绝壁的“舞台”。这舞台狭窄而小巧。但是,舞
台是西向。向着京城,向着西山。

城里华灯初上,而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霞光。

千重子倚在舞台的波形栏杆上,远眺西山,仿佛忘却了陪伴着她的真
一。真一走到了她的身旁。

“真一,我是个弃儿哩!”千重子突然冒出了一句。

“弃儿?。。”“嗯,是弃儿。”真一迷惑不解,“弃儿”这句话的真正含
意是什么呢?“弃儿?”真一喃喃自语。“千重子,你也会觉得你自己是弃
儿吗?要是千重子是弃儿,我这号人也是弃儿啦,精神上的。。也许凡人都
是弃儿,因为出生本身仿佛就是上帝把你遗弃到这个人世间来的嘛。”真一
直勾勾地望着千重子的侧脸,脸上若有若无地染上了霞彩,恐怕这就是春天
给人的一点淡淡的忧愁吧。

“所以,人仅仅是上帝的儿子,先遗弃再来拯救。。”真一说。

然而,千重子似乎没有听进去,她只顾俯瞰灯光璀璨的京城,没有回
头瞧真一一眼。

真一感到千重子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哀愁,他正要把手搭在她肩上,千
重子却躲闪开了。

“请别碰我这个弃儿。”“我说过,上帝的孩子——人,都是弃儿嘛。。”
真一稍稍加强语气说。

“别说得那么玄妙啦。我不是上帝的弃儿,而是被生身父母遗弃的孩儿。”


“。。”“是被扔到店铺橙色格子门前的弃儿吧?”“瞎说!”“是真的。这种
事告诉你也无济于事,不过。。”“。。”“我呀,从清水寺这儿眺望京城苍
茫的暮色,不由得想到:我真的是在京都出生的吗?”“瞧你都说些什么呀,
你的脑筋有点怪哩。。”“这种事干么要骗你。”“你不是批发商宠爱的独生
女吗?独生女是富于幻想的。”“敢情,我是受到宠爱的。现在就是弃儿也不
碍事。。”“有什么证据说你是弃儿?”“证据?店铺的橙色格子门就是证
据。古老的格子门对我最了解不过了。”千重子的声音越发迷人了。“记得我
刚上中学的时候,妈妈把我找去告诉我:‘千重子,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们抢到了一个招人喜欢的婴儿,就一溜烟似地坐车逃跑了。’可是,抢婴
儿的地点,爸妈有时不经心,说法不一致。一个说是在赏夜樱的校袄铮
个则说是在鸭川河滩上。。他们准以为说我是被扔在店铺门前的弃儿,太可
怜了,所以才编出这一套。。”“噢?那么,你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谁吗?”
“养父母既然那么疼爱我,我就不想找生身父母了。他们大概早已成了仇野
[仇野是京都嵯峨爱宕山麓的墓地。——译注]附近无人凭吊的游魂了吧?
石碑都已经破旧不堪。。”春天,西山柔和的暮色,几乎把京都的半边天染
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

真一不信千重子是个弃儿,更无法相信她是捡来的。千重子的家,坐
落在古老的批发商店街,只需在附近一打听,很快就能了解底细的。可是,
真一眼下压根儿就不想去调查。他有点迷惑,很想了解千重子为什么要在此
时此地作这番表白。

然而,邀真一来清水寺,难道就是为了作这番表白?千重子的声音更
加纯真、清朗。这里面蕴藏着一股美好而坚强的力量。仿佛不像是对真一倾
诉自己的衷肠。

无疑,千重子隐隐约约觉察到真一在爱她。她的告白,也许是为了让
自己爱着的人了解自己的身世。可是真一却听不出来。相反地,使他感到她
的话音里包含着拒绝他的爱。纵然“弃儿”这话出自千重子编造的也罢。。
真一曾在平安神宫再三说千重子很“幸福”,但愿她的告白是对这话的抗议,
因此他试探说:“你知道自己是弃儿,感到寂莫吗?伤心吗?”“不,丝毫不
寂莫,也不悲伤。”“。。”“我要求上大学时,我父亲说:一个要继承家业
的女孩子家上什么大学。上了大学,反而碍事。倒不如多关心点买卖。只是
在这个时候,我才感到有点。。”“是害怕吗?”“是害怕。”“是对父母绝对
服从吗?”“嗯,绝对服从。”“在婚姻问题上也是绝对服从?”“嗯,现在我
是打算绝对服从的。”千重子毫不犹疑地回答了。

“你没有自己的。。自己的感情吗?”真一问。

“有,太多了,有点不好办。。”“你想把它压抑,把它抹杀?”“不,
不想抹杀。”“你总是绕着弯说。”真一微微一笑,声音却有些颤抖,他把上
身探出波形栏杆,想要偷看一眼千重子的脸。“真想看看你这谜一般的弃儿
的脸啊!”“已经天黑了。”千重子这才第一次回头来看真一。她的眼睛里闪
耀着光芒。

“真可怕。。”千重子把视线落在大雄宝殿的屋顶上。她仿佛感到那用
厚扁柏树皮葺的屋顶,以沉重而阴暗的气势逼将过来,有点使人害怕。

睡美人


川端康成著

叶渭渠译



客栈的女人叮嘱江口老人说:请不要恶作剧,也不要把手指伸进昏睡
的姑娘嘴里。

看起来,这里称不上是一家旅馆。二楼大概只有两间客房,一间是江
口和女人正在说话的八铺席宽的房间,以及贴邻的一间。狭窄的楼下,似乎
没有客厅。这里没有挂出客栈的招牌。再说,这家的秘密恐怕也打不出这种
招牌来吧。房子里静悄悄的。此刻,除了这个在上了锁的门前迎接江口老人
之后还在说话的女人以外,别无其他人。她是这家的主人呢?还是女佣人?
初来乍到的江口是不会知道的。总之,她不喜欢客人多问,还是不多问为妙。

女人四十来岁,小个,话声稚嫩,仿佛有意操着缓慢的语调,只见两
片薄薄的嘴唇在蠕动。嘴巴几乎没有张开,不太看对方的脸。她那双乌黑的
瞳眸里,不仅含着能使对方放松警惕的神色,还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沉着,使
人丧失对她的戒心。桐木火盆上坐着铁壶,水烧开了,女人用这开水沏了茶。
论茶的质量、点茶人掌握的火候,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实在是出乎意外
地再好不过了。这也使江口老人感到心情舒畅。壁龛里挂着川合玉堂的画—
—无疑是复制品,不过,却是一张温馨的红叶尽染的山村风景画。在这八铺
席宽的房间里,看不出隐藏着什么异常的迹象。

“请您不要把姑娘唤醒。因为再怎么呼唤她,她也决不会睁眼的。。姑
娘熟睡了,什么都不知道。”女人又说了一遍,“她熟睡了,就什么也不知道。
就连跟谁睡也。。这点请不必顾虑。”

江口老人不免产生各种疑窦,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她是个漂亮的姑娘呐。我也只请一些可以放心的客人来。。”

江口没有把脸背过去,而把视线投在手表上。

“现在几点了?”

“差一刻钟十一点。”

“是时候了。上年纪的人都早睡,清晨早起,您请便吧。。”女人说着
站起身去打开通往邻室的房门锁。她大概是个左撇子,总使用左手。江口受
到开锁女人的影响屏住了气息。

女人只把头伸进门里,好像在窥视着什么。无疑她已习惯于这样去窥
视邻室的动静,她的背影本来极其一般,可是,在江口看来却觉得很奇异。
她的腰带背后结的花样是一只很大的怪鸟。不知道是什么鸟。如此装饰化了
的鸟,为什么还给它安上写实式的眼睛和爪子呢?当然,这不是一只令人毛
骨悚然的鸟,只是鸟模样显得做工笨拙而已。不过,这种场合的女人的背影,
要说最能集中反映其可怖性的,就是这只鸟。腰带的底色是几近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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