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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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也会作出跟他一样的选择？”月魄突然觉得手中的香茗没了滋味，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沉怒。
“我不会，因为现在的夷城不能失去我。”云翔脸上的幸福笑容慢慢地淡了下来，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接着说道，“如果那个时候的他知道自己的离去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我想他也会作出不一样的选择。”他相信这一点，因为懂得爱人的男人，不会是个陷别人于水火之中而不顾的懦夫。
月魄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好像他是第一次看到云翔一样。过了半晌之后，他才启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翔，你真的变了。你忘记以前的那些怨恨，开始帮别人设想。这些改变，都是因为她吗？”
云翔闻言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没变，只是开始思考更多事情。”
月魄摇了摇头，他问的重点根本就不是云翔变没变，因为他的变化是那么明显。他问的是他的变化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他们曾经一起想象，一起痛恨的那个人的后代。所以他又执着地追问道：“你真的喜欢她？”
知道月魄不问出答案是不会罢休的，所以云翔也只好有些腼腆，却也郑重无比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虽然早知道他的答案会是这样，但是听到云翔亲口说出来之后，月魄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他认识的云翔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被背弃的痛苦在他的心里不停地叫嚣，要他狠狠地伤害那个叛徒。
“如果她不喜欢你呢？”他看着云翔的眼睛，声音骤然冰冷下来。
云翔没有说话，他很想豪气地回应一句“那怎么可能”，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他们都清楚，静岚或许并不讨厌他，但是也并不怎么喜欢他。更何况她好像……
看到云翔眼中露出彷徨与痛苦的神色，月魄又残酷地加上了一句：“坦率点吧，就算你愿意为了她改变，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比起你来，她更加喜欢陵游。”
心底的伤口被硬生生地揭开，云翔抿紧了唇，根本没有力气反驳月魄的话。过了半天之后，他才苍白着脸色，硬撑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现在的静岚或许比较喜欢陵游，但是一个月之后呢，一年之后呢？或许她的心意会改变啊。
月魄轻抚着细瓷茶盏，茶是热的，他的心却是冷的。他敛眉低语，说出云翔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个结果：“如果不管你怎么努力，她还是比较喜欢陵游呢？”
云翔又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淡淡地说：“那我就送她回去。”他自认算不上是君子，也没有成人之美，所以如果静岚最后还是不喜欢他，他就让她回到她的世界去继续她的生活。只要他看不见，不知道，不管她要喜欢谁，他也就都管不着了。
“你还说你没有变？以前对你得不到的东西，你是宁愿亲手毁掉也不会让给别人的。” 看着云翔苍白的脸色，月魄嘲讽似的笑了笑。曾经狠戾霸气的云翔，现在变成小绵羊了呢。
这次云翔没有犹豫，他几乎是马上反驳道：“她不是一样东西，而是我最心爱的人。”
最心爱的人？他才见过几个人，凭什么就说那个女人会是他最心爱的人？月魄敛起笑容，冷冷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爱她？”
“你是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云翔终于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恶意。月魄好像是有意要伤害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月魄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看窗外，最后摇摇头说道：“没怎么，她回来了。”
云翔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静岚一行人已经回来了。此时他也顾不得月魄那些欲言又止的话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门边，对打头的静岚半是关心半是抱怨地说道：“你们怎么下着雨就跑出去了，冷不……”
话说到一半，他才发现静岚身后除了丹若之外，居然还跟着陵游。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此时的静岚身上正披着陵游的披风。
“你跟他一起出去的？”嫉妒和恐惧让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他来回看着他们两个人，又想到刚才月魄的假设，失败的联想让他的心情更差了。
“没有，我们是在香积寺碰上的。”静岚实事求是地说道，然后又问道，“你们这么急急忙忙地派人去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云翔一转头，闹别扭没有应声。静岚大约也明白他的心思，可是眼下她没时间照顾他的情绪，所以就转向元信又问了一遍。
可是元信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沉吟了一下之后，他问道：“星主，你的法术修行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吧。”静岚耸了耸肩，她很努力地学，丹若也总是赞她有天分，所以情况应该还不错吧。
这时候丹若也已经跟进了花厅里，便接着说道：“高阶刚刚开始而已，虽然比起计划来已经算是很快了，但是距离修行结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元信和正阳对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一点底了。星主这面的进展比他们想象中要好，他们的计划应该会成功。
“来不及走了，星主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元信一边说，一边引静岚走向桌边，准备给她详细讲解明天的计划。
“到底是怎么了？”陵游不由得皱眉，静岚的法术修行还没有结束，他们就来催她，难道是夷城发生什么大事？
正阳这才叹了口气，正色说道：“兰池附近的结界破了。”
罗刹
兰池是轩辕家的圣地，周遭有土德之气护卫，可饶是这样，那里的结界仍然被罗刹一族弄出了一个裂缝。这虽然跟夷城的五行之力失衡有些干系，但是也不得不说那罗刹一族的力量真的很强。
不过，罗刹一族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在赶往兰池的一路上，这个疑问始终盘旋在静岚的心头，挥之不去。如果丹若的说法是对的，罗刹一族一直就生活在与夷城相邻的空间里，双方也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存在，可是却从来没有互相见过面。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破坏彼此相邻的结界呢？昨天有人发现兰池附近的结界出现裂缝之后，就马上通报上来，并且派了术士在周围监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难道早已经有罗刹族人过来这边了？或者他们还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静岚皱眉，一个一向与夷城相安无事的邻居，一个也曾经受过太昊伏羲庇佑的神秘种族，在这样微妙而又紧急的时刻打破分隔两族的屏障，他们的来意究竟是善，还是恶？
“哎呀！”
一声低低的轻呼倏尔传来，也将静岚沉淀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
“丹若，你怎么了？”看着丹若有些慌乱地收拾着桌面上的水渍，静岚轻笑着问道。
“我……”丹若涨红了脸，一双小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静岚终于看不下去她那副紧张的样子，伸手接过干净的软布，三两下将桌面清理干净之后，又拿来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她把双手附在丹若仍在颤抖的手上，试图传递一些安定的力量给她。
“我听说……”丹若看了看一连平静的静岚，迟疑了一下。关于罗刹这个神秘的种族，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是那些传言是那么可怕，可怕到她都不敢说出口。只怕一出口，那些恐怖的景象就会变成现实。
“你听说了什么？”眼看着丹若又再度沉浸到恐惧中，静岚只好再度出声将她唤出来。
“她听说，罗刹一族曾是天神最宠爱的种族，所以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以及接近神的寿命。只是后来，自恃强大的罗刹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才被天神囚禁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以示惩戒。”这次回答静岚的并不是丹若，而是一直跟在马车旁边的元信。
“可是这有什么好怕的？”静岚牵起帘子的一角，发现元信在一脸的莫测高深之外，竟然也有些微的不安。
“这当然不可怕，但是可怕的是，据说在一百年前，夷城和罗刹一族之间的结界曾经被打开。那以后发生的事情，所有经历过的人都不愿意再回想。”元信停顿了一下，下颚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地抽紧起来，“那是一群恶魔。”
“恶魔？”静岚心里突地一跳，忽然很想反驳他的话，可是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元信的那些话像是在她的脑海里洒下了一团又一团的迷雾，让她看不清也走不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罗刹一族不该是那样的。
这时，情绪终于稍微缓和下来的丹若接着元信的话说了下去：“他们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他们那么强大，普通战士在他们面前就像小孩子一样。而他们就倚仗着那强大的力量，在夷城里肆虐了三个月，一直到前代星主和星官们将他们打败。”
丹若的语气很淡，但是里面的悲伤和恐惧却很浓。静岚知道丹若不会说谎，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不是真的。
“可是……”她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元信低沉的声音。
“星主，兰池到了。”
因为知道星主和圣女今天会来，所以守护的人已经先一步被撤到较远的地方。静岚走下马车以后，只看到远远的一些人影。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作为轩辕一族圣地的兰池竟然只是一片树林，除了比较葱郁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本来还以为这地方既然叫兰池，就算不是一个小湖，至少也应该有一条河流过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丹若轻声解释道：“兰池是一个地宫，入口被遮住了，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地宫里面有一条河，叫做影川，只不过那是地下的影川，跟地上的影川没有什么关系。”
“地下的影川？”静岚停下脚步，略微迟疑地回过头来。在她记忆的某一个角落里，似乎有这样一幅类似的景象。冰冷而又黑暗的地下，小河淙淙地流过，那清脆的声音在深长的隧道里不断回响着。不见尽头的河，寂寞却欢快地流淌着。
“那条河……流向哪里？”问题出口的同时，她心里却也已经有了答案。
“流向过去，还有异世界，也就是星主你的世界。不过只有被选定的人才能够利用影川的力量，详细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这样吗？静岚摇了摇头，多么奇怪的河，多么奇怪的她。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事呢？她感觉到记忆中有些尘封的角落正慢慢地被展开，可是她并不能够确定，前方等待她的会不会是喜悦。
总是觉得，或许不要想起来会比较好。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收拾起混乱的思绪，认真地听着元信的解说，然后看向结界破裂的地方。那是一棵大树的底部，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可是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那个地方四周的空气有一些诡异的扭曲。
扭曲的空气使得眼前的景象看起来也有些扭曲，不过好在破损的范围还不算大，修补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奇怪……”静岚蹲下身，一边检查着破损的情况，一边喃喃道。
“有什么不对吗？”丹若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看这里，虽然结界破了，但是这里的气流既没有流进，又没有流出，好像被什么别的东西挡住了一样。”静岚试探性地把手指伸向破损的地方，才刚一探进去，她马上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向另一边拉过去，她马上缩回手指。真奇怪，为什么这周围的气流却没有受到那股力量的影响？
丹若也因为这个奇怪的现象而皱起了眉，除了结界之外，应该就只有咒术封印能够达到这种拒人于无形之外的效果了。只是哪一种咒术封印可以只限制气流而不限制实体呢？她想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唤来了元信。不过元信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只好让静岚先把结界补好，剩下的事情回去再说。
“那就请元信公子在一旁护法吧。”静岚向丹若点点头，收摄起心神的同时，双手间也缓缓浮现出一个光球来。
“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默念着心法，双掌之间的光球也越来越大。等到光球大得足以覆盖那块破损的地方之后，她双掌平推向前，就见那些扭曲的气流在光球的包围之下快速旋转起来，直至慢慢平复如初。
就在结界即将修补完毕的时候，静岚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啊！不要动那里！！”
突然出现的是一个身着浅紫色衣衫的小姑娘，把丹若吓了一跳。自从发现这里的结界破了之后，这周围就派了很多人把守，生怕罗刹一族会突然入侵。可是这小姑娘是怎么躲过那么多防卫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