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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树树皆秋色-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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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蓉一下子沉默了。华蓉想,难道我不能知道你的底细吗?老五似乎察觉出华蓉的沉默,说你不高兴了?华蓉想了想,终于把她想过好久的话说了出来。华蓉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关于你的事?老五说,因为……因为……老五第一次打了结巴。打完结,老五迅速地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华蓉想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不如都说了吧。华蓉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坐在一起说说话吗?我没别的意思,作为朋友,聊聊天也可以呀。老五说,可我有别的意思。华蓉说,什么意思?  
  老五突然大笑起来。  
  华蓉感觉得到他全身都被笑声震动。华蓉心里突然发紧,她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老五笑完了,说你别误会了,我不是笑你。我是不满意你的话。你觉得我们俩个是简单的朋友吗?华蓉的心突突地跳着,这下连全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华蓉说,又怎么不是?  
  华蓉期待着老五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华蓉觉得她有可能听到她最想听的话,那是她期待已久的东西。华蓉在心里积极地思索她将如何回答老五的那些话。华蓉想,如果老五向我表达爱意,我最好还是要婉拒他才是。我要告诉他,我们俩个没可能。  
  但是老五却没有。老五突然转了话题。  
  老五说,喜欢旅游吗?华蓉心里顿了一下,说喜欢。老五说,你去过九寨沟没有?听说那里的水色天下第一,漂亮得无词可以形容。  
  华蓉立即索然。全身紧张的肌肉又一点一点松散了下来,松散得仿佛垮到了地上。自然风光再美,却不是这时候谈的。九寨沟华蓉去过,曾经为那里的美色欢呼和惊叫。但现在,九寨沟却煞了她的景致。华蓉很想挂电话了。  
  老五说,等考完了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去九寨沟?或者走得再远一点,去西藏?华蓉淡淡地说,好呀。华蓉的回答有些机械。华蓉想,从理论上说,你已经带我去了好几个地方。你只不过说说而已,这种承诺,难道我还会信?  
  老五说,你的呼应不太热烈哩。下面我要说句话吓你了。如果我们一起出去玩,两个人开一间房,你敢不敢住?  
  华蓉以为自己会有震动感的,却不知为什么,她一点感觉也都没有。因为华蓉的心情已经淡下去了。她根本就不信老五真会有一天同她一起出游。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知道老五了。但华蓉还是笑着回答了老五的话。  
  华蓉说,我没有不敢的,我只有不信的。  
 
  
 十八  
  整个夏天,华蓉都与老五热线联系着。炎热的日子容易让人焦躁。老五的电话就仿佛是清凉的风,将泊在华蓉屋里的暑气驱除一尽。  
  这期间,华蓉也出差过两次。华蓉走到哪里,老五的电话就追到哪里。有时华蓉遇到什么事,也会打老五的手机。牵挂老五和被老五牵挂成了华蓉生活中极其重要的内容。  
  但是老五仍然是一个谜。华蓉对他知之甚少。好在华蓉也想通了,华蓉想,你不想我见你的面,你不想我知道你的事,你不想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什么事都只是说说而已,但这都无所谓,只要你天天给我电话,只要你牵挂我关心我,便已足够。  
  暑假期间华蓉没有回家。虽然父母从远方打来电话,劝她回家来休息几天,但华蓉没有答应。华蓉一来觉得过年反正要回去,二来她也想利用暑假,把手上的项目做完。华蓉心存一丝希望,那就是老五如果考试完,万一来真的要约她出门,她不能因为项目在手而导致去不成。所以,她得抢时间完成了再说。不过,这样的隐情,华蓉自然对谁也不会说。就是对老五,她也只字未露。  
  但老五却回家去了。华蓉只知道他回湖南,但是湖南的什么地方呢?华蓉却全然不知。因为老五没有说,华蓉也就懒得问。其实华蓉顺便问一声也没什么,说不定老五也正等着她问,但华蓉却想,如果你想要让我知道,你就会主动说。她一点也没有想到,也可能老五会想,如果你想知道,你就会主动问。  
  老五在老家,时断时续地给华蓉打电话。更多的时候是华蓉打过去。有时候老五在打牌,有时候老五在跟人唱歌,华蓉多半只能匆匆讲几句话。连着几次下来,华蓉觉得老五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心里便有些不快。  
  有两天,华蓉试着不打电话,想看老五会不会打过来。结果老五竟然没打。华蓉心里酸酸的,满不是滋味,只好还是自己打过去。料想不到老五却没有开机。  
  华蓉因此而难过了一天。华蓉想老五你太过分了。你明知我等你的电话,你却故意不打过来。  
  好在当晚老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五说你前两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华蓉说你不是也没有给我打吗?老五说,我这边家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华蓉说,我昨天给你打了,你没有开机嘛?老五说,哦,昨天呀,我跟朋友进山里玩去了,手机没了电。华蓉心里委屈得慌,但又不好说什么。老五见华蓉不说话,便说,你不要这么小心眼好不好?华蓉说,我怎么小心眼了?我又没说什么。老五说,算啦,要是为这种小事也弄得不愉快,不值得。  
  这天,华蓉独自坐在沙发上流眼泪。  
  华蓉想,难道我真的是在恋爱?难道我对这个老五已经动了感情?尽管一切都不可能,为什么我会为他的电话来与不来而激动和难过呢?难道我真是太寂寞,太孤独了,需要一份慰藉,以及需要一份牵挂?甚至也不管是什么人给予的,对方出的什么招式都不想弄清楚,就紧紧抓着不放手?难道就这些电话便可打乱我全部生活的阵脚?  
  华蓉知道自己陷入情感迷途,她困惑而且不安。从理智上,她知道老五用这样的方式同她交往有悖常规,不可思议,至少在诚意上出了一点问题;可从感情上,她却摆脱不了自己的需要。她需要老五的电话,需要听到老五的声音。她承认她已经是老五的手下败将。  
  此后的时间,华蓉都是在一种又快乐又痛苦之中度过的。老五在电话里无论说什么都让她快乐,而放下电话后,一种对老五的无从了解又让她痛苦。华蓉反反复复地回忆与老五从认识到来往的整个过程。她想事情的开始是那么自然,而到了后面却令她觉得诡异。华蓉甚至生出一种恐惧:老五是不是和他的哥儿们拿她作个试验?  
  一天,老五终于在电话里说,他马上启程回学校。华蓉说,是哪一趟车,我去接你。老五说,算啦,大热天的,我打个车就行了。华蓉说,你回来就给我电话,我们一起吃个饭?老五笑道,难道我不吃你这顿饭你就过不下去?华蓉揣摸了一下他的话意,然后坚定地说,你说得对。老五仿佛停顿了片刻,然后说,来了再说吧。  
  老五并没有说吃不吃饭的事。这天夜里,华蓉在梦中见到一个人,高个子,大眼睛,很洒脱的一副神态。华蓉觉得他就是老五,于是拼命地叫着,跑到他面前大声地跟他说话。对方一片茫然,无论华蓉说什么,他都面无表情。原本很清晰的面孔就在那茫然和冷漠中渐渐模糊掉了。  
  华蓉不由大声地叫着,老五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那人已经远去。华蓉突然就醒了。朦胧中的华蓉记起了自己适才的叫喊。华蓉静了静心,然后对自己说,我不在乎你是谁,但我一定要见你。  
 
  
   
 十九  
  便是从这天起,老五的电话突然没了。华蓉打老五的手机,老五没有开机。老五的手机是华蓉联系老五唯一的渠道。手机不通,华蓉便没有任何办法。第一天华蓉有些不悦,心道你居然不给我打电话!第二天华蓉就有些烦,心又道,你再打电话来,看我理不理你。第三天华蓉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华蓉想,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什么意思呵你!  
  一个星期过去了。老五依然没有电话打来。恰巧这一连几天,华蓉吃饭看报时,都看到报上登有什么什么地方汽车坠崖、什么什么江上轮船遇险的消息。那些黑色的标题,令华蓉心惊肉跳。  
  华蓉的屋里又变得一片死寂。晚上十点,华蓉就开始紧张,开始浑身出汗,有时还会手足发抖。她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守到电话机前,眼巴巴地望着电话。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度过这漫漫的长夜。  
  但电话也像死了一般,连一声呼吸也不发出。焦急、烦躁、不解以及思念、期盼、担忧就一起冲上来折磨着华蓉。  
  暑假结束,学校业已开学。老五却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华蓉进入了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她不停地在老五住的教工楼前徘徊。她试图引起过往人们的注意。她想或许这中间会有老五,或许有老六以及他们光协的什么人,如果老五有什么事,他们看到她,一定会上前来对她说的。  
  但是华蓉依然没有得到老五的任何信息。  
  华蓉觉得自己心理上已经承受不了老五的这份突然失踪。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华蓉决定放下自己的矜持,上门去找老五。  
  华蓉便去了教工楼。这是华蓉第一次进这幢楼。楼很旧,还是大跃进的时候老师和学生为证明自己的能力突击抢建的。墙壁上四处斑驳,墙角的水泥被磨损掉了,里面的红砖都祼露了出来。  
  看楼的是一个老头。电话就在他的旁边。华蓉盯着那部电话,心想老五就是用它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么?想到这点,华蓉便有些百感交集。老头见华蓉看着电话发呆,便上前询问华蓉找谁。华蓉说找一个外号叫老五的人。老头摇头说没听说过。华蓉又说或者老六也行。老头有些不耐烦,说老七老八都不知道。华蓉说,我有急事找他,他的大名叫马驰。老头说,马屎?还牛粪哩。拿我开什么心?华蓉只好拿出自己的证件给老头看,说我是计算机学院的教授,有急事找这个学生。老头说这里面住的学生没几个,主要是青年教工。华蓉说,不管是学生还是教工,找到他就行。老头说,没头没脑你叫我哪找?华蓉说,就是一到晚上十点就来打电话的年轻人。老头说,来打电话的都是年轻人,我哪晓得你要找的是哪个?  
  华蓉拿这个老头无奈。于是站在门口,向那些进来出去的年轻人询问。华蓉询问了至少十个以上,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老五,也没有一个人知道马驰。连老六也没人知道。华蓉一派茫然,她想这是怎么回事?  
  华蓉十分沮丧,那种沮丧的感觉几达极致。仿佛一直正常运转的地球,此时突然错了位。这样的错位令一向理智一向独立的华蓉不知所措。华蓉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迷宫,到处是路,却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于是她心里又有些恨老五。恨他这么长时间什么都不告诉她,以致她想找他时,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老五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根本就在躲着她?更或老五从一开始就只是逗她玩玩?华蓉有些六神无主。华蓉也有些心力交瘁。  
  但华蓉宁可相信老五出了什么意外的事,也不愿意相信老五只是拿她开涮。华蓉想,如果前者是残酷的话,后者则未免可怕。想过后,华蓉又自我安慰,生活既不至于这么残酷,也不至于这么可怕吧。  
  华蓉再一次到教工楼。那老头依然一脸严肃地守在那里,他俩眼直勾勾地盯着华蓉,令华蓉感到阵阵心虚。  
  华蓉问老头,最近这楼里有没有年轻人出什么事?这一回老头的话闸还真打开了。老头说,这楼里最近是有些邪,一连出了两桩大事。华蓉忙问什么事。老头说,一个年轻人在餐馆和朋友聚会喝酒,喝多了,跟人打架,受了重伤,听说成了植物人;另一个年轻人,从家返校时,在车上看到有人偷东西,就去抓小偷,结果人家小偷是成帮的,几个人上来对付他,他小偷没抓着,倒叫人杀得浑身是伤,送到医院,听说没进病房就断了气。  
  华蓉立即呆掉了。她想,难道这两个人中间会有一个是老五?想过又想,当然,这两个人中间当然有一个是老五,要不他怎么不见了呢?  
  一种无边的疼痛开始撕裂华蓉。  
  老头继续说,最怪的是,这两桩事都在一天里发生。一个是英雄,一个是混蛋。你说这楼是不是有些邪?昨天学校还说打算今年把这楼拆了,盖新房子。我看也是该拆了。  
  老头后面说些什么,华蓉几乎没有听清楚,她神情有些恍惚。华蓉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进门连鞋都没有来得及换,便软倒在地。  
 
 
 二十  
  华蓉大病了一场。她几乎处于半昏迷状态,什么东西都不吃,什么话也不说。她的一个博士生发现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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