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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中篇小说苍茫组歌-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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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相互聚合。在这边高坡上可以感觉得到,那些不时在闯向江岸的零散红军正无一例外地在封锁线中成了网中之鸟。
  “狗日的这趟得了势!”肖良咬着枪管,心里骂道。
  肖良发起狠来:“爷老子就不信!”
  肖良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每次攻击都遭到失败,与顾虑伤亡的心理不无关系。每次都是一见伤亡过重,就退缩了。
  不是平常的打仗,就不能用平常的办法。肖良想。伤亡怎样,竟是顾不得了。一门心思往江边闯吧。
  肖良决定把部队收拢成一个梯队,不惜代价地冲向江边。每突破一道封锁线,就留下若干人殿后,阻击三五分钟,不让白军马上就点着火堆。
  留谁?留下的这几个当然是活不成的。肖良心一横:就留不会水、又负了伤的那种人吧。
  拼个鱼死网破了。肖良想。就算没有一个人到得了江边,也总比天亮后引颈就戮要好。
  只要有一个人下了水,过了江,爷老子就赢了!
  干吧!
  三
  “把衣裳都脱了!”肖良命令。“脱到裤衩为止!”
  “没听清啊!”肖良说。“一下了水,衣裳重得像泥,能游快?除了武器,甚都不要了,全丢!”
  一明白了,都脱。一时全光了膀子。好多人没穿裤衩,用刀把裤脚割去了半截。割到膝盖以上。
  就余秀梅不知怎么办。
  肖良看她。
  手按了扣子:“死也不脱!”
  肖良叹了气:“你就算了。到江边再说。跟紧我,我水性好。还有,枪给了别人吧。”
  小许上前拿过:“我帮你背起。过了江就还你。”
  余秀梅咬着嘴唇,发愣。这个晚上,这支枪,肖良想到好几次了。
  肖良在黑地里朝前望。黑远的江对岸,那就是现在最向往的地方。那黑暗里藏着前途与安全,道路与希望,甚至可能有同类的接应。尽管隔着夜幕,隔着此岸这一线邪火,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相信,那是能叫性命驻留的去处。然而要想隐入对岸的黑地,却还要闯过眼前这一道邪恶之火。
  肖良这一生都没有像这夜这样厌憎火焰之光。他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火光更讨厌的东西了。都是些邪火,民间故事里鬼怪洞窟里的火,烧着人骨,滴着猫血。
  “用手榴弹炸!毙ち级穸竦厮怠!安还苁苟嗌偈至竦ㄏ宋梗
  一声低低的断喝,红九团残部一声不吭,忽然从山坡上冲了下去。跑得极快,却又没发出一点声响。红九团的战术素质在这一刻得到了登峰造极的表现,急速的奔跑中,却依然保持着单兵的最佳战术姿式。到白军发现有人跑来时,红九团官兵手上的长短枪已经响了,射击精度极好,当面的这一段防线上的白军几乎都是在第一阵火力中就失去了抵抗能力。第一道防线轻易就被闯过了。
  红九团残乘的人们发一声喊,地动山摇。喊声助长了攻势,白军被猛然振响的人声闹晕了,忙乱地朝黑地里射击。
  肖良脚下猛跑,嘴里却不停地在狂呼着。他已经顾不得想这是到达什么位置了,也顾不得判断红九团到底有多少人跑了过来,他只是一劲地跑着,叫着,声音已经是在干吼了。他感觉许多人在前后左右倒下了,也感觉到许多倒下的人又操起了他们的枪。他跑着,叫着,嗓眼在冒出火来。他几次感觉到身边跑着的那个人扑倒了,几乎是腰都不弯地拽了她起来,接着往前跑。他把一个一个手榴弹朝接近了的火堆丢去,直炸得火星乱溅,倏忽间失掉了亮光。
  他感觉脚下一空,已经落进了水里。
  他禁不住一阵狂喜:下水了!下水了!到底闯过来了!他仍能听见激荡的枪声,他在水中没命地划手划脚。枪弹穿在水里,纠纠地响。一会他惊喜地发现,余秀梅竟然紧挨着他。丫头片子,竟真的一路随着他跑了下来。他高兴极了,气喘喘地扯了扯她。
  余秀梅紧挨着肖良。江西一地江河纵横,人民多依水而居,乡间妹子会水的不在少。不过余秀梅水性不大好,踢出一路狗刨。肖良划几划就扯她一把。
  余秀梅身体猛一颤,一下失了灵泛。肖良忙揽到胸前:“受伤了吗?伤哪了?”
  余秀梅没吭声。黑黝黝的水上什么也看不清。
  肖良大喝:“说话!快说话!”
  “手上……”余秀梅细着声。身体直往下沉。
  “放下我。”余秀梅说,“我一点也使不上劲了。”
  肖良骂:“打乱话!”
  余秀梅猛挣了下,肖良手一滑,脱出去了。肖良大惊,一口水呛进了嗓子。
  滚了几滚,到底又抓住了。气得顺手一巴掌:“看我力气多是不?要害死我?再不准动!”
  一只手牢牢揽住。也觉着气力不足了。石沉,直喝水,再浮不起了。这江到底要过不去。他心说。他划动着的手脚慢慢停止了。
  他使劲拔出手枪,顶住了脑门。疲惫不堪的晕眩中有一种强烈的恐惧在袭来,他怕在失去知觉之后会落到敌人手里。为了防止这个后果,他决定要让自己来提前中断。
  他蹭开了板机。又是一口水呛了进来。
  四
  “坚持住,你能活下来的。”有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说。
  “不行了。”他那疲累不堪的心也在发出声音,“我已经耗尽力气了,再坚持不住了……”
  “你能坚持住的。”那个声音说。
  “不行了,我要顺流而下了……”
  “你拖着的这个人,她还没死,你就要先死了吗?”声音严厉地说。
  肖良一惊。
  “你不想看到胜利后的欢欣和大中华的辉煌了吗?你不想在胜利后回到家乡去当中学校长了吗?你那么多的想法就全部放弃在这一刻了吗?”声音亲切而又严厉。
  不错,他还有那么些事情没有去做,还有那么多想法没有去实现,怎么能就死在这里了呢?
  他感到血忽地又热了。他张嘴咬住了枪管。是的,要活着,活着。全无感觉的双臂上顿时又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向右看。”声音在说。
  他依言向右看去,有黑影在漂过来。“哪个?”他运足气力大声问。
  “是我,政委。”小许的声音。回答中,小许已经靠近了,扯住了余秀梅的一只手。
  又有几个人靠了上来,报了姓名,七手八脚地牵扯在一起,朝对对岸漂去。
  肥 瘦
  红九团的队伍行进在大路上。走得舒舒畅畅。
  贵州尽是山路。一天到晚上山下山,人都走变了形。难得碰到一溜大路。
  “贵州这地方,嘿。”肖良说。“这算甚地方!”
  肖良问旁边人:“你们晓得不,我现在最想做甚呢?最想走平路。碰到几步平路,舒服得像过年。”
  “唱个歌好不?”肖良问对余秀梅。过了湘江,余秀梅就留在红九团队伍里养伤。
  余秀梅说:“好。唱哪个呢?”
  “随便。好听就行。”
  余秀梅抿了抿嘴,开口唱:
  八哥子 水灵灵
  撑把伞 送丈人
  丈人讲 后生行
  花轿过年就上门
  腊月二八打花饼
  正月十五挑灯心
  洼洼大雨落下屋
  打得丈人湿淋淋
  肖良笑问:“你们兴国人,很烦厌丈人吗?”
  余秀梅说:“做甚这样讲?”
  肖良道:“人家好心好意告诉后生,过了年,就用花轿把新妇给你送来,做甚要搞得人家湿淋淋的?”
  余秀梅道:“好玩呀。想想,丈人一下子被搞得湿淋淋的,一脸的水看你,还不好玩?”
  余秀梅又唱:
  早上担水到了那个那个小河
  山上来了好多好多红军哥哥
  ……
  红九团的人纷纷转过脸来,愉快地看着这边。从江西出来,好久没听到这耳熟的兴国山歌了。苏区的田土房舍,现在想着,那么叫人心热。
   这实实是件喜人的玩物,早上晚上闲着吹几声,魂都醒了。肖良生怕丢了,用线拴得好好的。
  准备传给儿子呀?余秀梅笑他。
  不敢想那个。肖良说。
  出广西,进贵州,过云南,入四川。一路走一路打。谁挡道就打谁。碰到一次大江大河就差不多是过一次鬼门关,部队衰弱得像张纸了。肖良眼见路上风吹着都打晃的红九团,愁得不行。幸好休整了几天,又搞到了不少吃食,好好养了几餐。有天夜里胸口痒,他顺手一揣,摸着了一点东西。就灯一看,是只臭虫。肚腹鼓囊囊,手指一捏,红了一片。“喂,你们看看。”他把染红了的手大老远伸到人面前,“你们都看看,一只臭虫!”
  “一只臭虫也嚷嚷。”小许说。“喜欢,明天喊一个班,捉一把放你颈里。”
  “你没看到吗,这是一只吃饱了的臭虫!”肖良说。“这帮嫌贫爱富的家伙,好久不理爷老子了。它们嫌爷老子干巴。他们又来了,说明爷老子又灌上血了。”
  “我已经长出肉来了,叫你们看看。”他解开衣服,指了指胸脯。“你们看,这里已经在鼓了。”
  “又不是养猪。”小许说。
  “你小毛孩懂个屁,这就是本钱。是拼命的本钱,冲破白军封锁线的本钱。身上没肉,你还想同白军拼命?等死吧。身上有了油有了肉,你就可以要跑能跑,要冲能冲,三天不吃饭也顶得。”
  那段日子,夜里睡前常常撩起衣裳察看,是否有长肉的迹象。“灯靠近点!”他朝小许嚷嚷。“少了一块,算谁的?”
  好像要挂卖。
  小许气他:“长个甚,长个排叉!我家捉鱼的排叉都比你肉多!”
  “打乱话!”
  小许挺挺肚子:“看到没,这才叫肉。”
  肖良两边捏捏,是比自己厚。
  “服气不?”
  “服甚,后三日再比过!”
  有天肖良在赤水边碰到了军团长,就问:
  “首长,我想知道,我们在做甚呢。”
  军团长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中央红军是在进行一次全面的大规模的战略转移。
  “那我有两个问题,”肖良说。“第一,我们要去哪里。第二,我们还要走多久。”
  军团长说你问得不错。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整个中央红军目前的问题。
  “不懂。”肖良说。
  我知道你们想得很多。军团长说。但我要告诉你们,什么也别想。在我们前后左右,五六十万白军每天都在张着他们的嘴巴。湘军桂军黔军滇军川军马家军中央军都有,半个中国的白军从四面八方赶来会餐,单等我们这道菜。在湘江,在青岗坡,你已经看见他们牙齿有多尖利,胃口有多好了。你还有什么好想呢。你现在只要想一个问题:红军是菜吗?你也只要记住一点:红军要是突不出去,就只能是菜了。
  这以后肖良再不提类似问题,明白红军到底往哪里开,去做什么,不是他管的事。他要管的,就是叫红九团的人少死几个。每到了柴火快烧光了,他就挥了斧子猛砍,叫红九团的火焰一直烧下去。
  长征结束时,红九团受到表扬。江西出来的许多红军团队都不在了,红九团却一路在补补缝缝。
  湘江之战后,说过要把红九团同红四团合并。肖良知道红四团一来人多,二来序号靠前,一并了,就只有红四团没有红九团了。
  他央告军团长:“首长,千万别消了红九团的号。我保证一个月之内,搞到六个连。”
  “那行。”军团长也就二十多岁,利索。“要求不高,能保持有四五个差不多的连,我就不消你的号。”
  一路两万五千里,肖良从来不敢叫红九团少掉四个像样的连。
  肖良对红九团的干部说:“有多少人当多大官。要是一个连队就十来号人,一个月就消了你的连号,连长自动当班长吧。”
  这一招也灵。害得红九团的干部们见个穷人,就挑灯夜战,连夜动员人家参加红军。
  贵州青岗坡一仗,红九团又损失了不少人。肖良心说这队伍小得哪像个团,营都不像了,就急等着什么时候能在个人多的地方住几天。只要能住几天,凭他的本事,就有办法找到新来的扛枪人。可总是不住。走啊走,在赤水两边走个没完没了,在赤水上过来过去。
  虽然没住下,可有了娄山关和二占遵义两仗的胜利,肖良到底还是为红九团补进了百把人。枪也齐了。
  “小肖有办法。”军团长也高兴。“你这么搞,红九团就九命不死了。”
  军团从江西出来,有十个团,一万多人。过了湘江,人少的团就合并了。如今行军时军团长站在路边上看看,老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游击队长了。
  碰到红四团团长,求肖良:“帮我也弄点啊,我都快光杆了!”
  肖良说:“哪那容易?就这几条人,口水费了一斗不止!”
  是要费口舌。要吃没吃,要穿没穿,没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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