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 >

第64节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第64节

小说: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救命,救我老婆、救救我老婆。
  24
  赵根摔下话筒,闭上眼,在小鱼的身体边欠下身子。最近的医院怕是有十分钟的路程,还能歇一会。赵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耳边又传来轰隆隆列车行驶的声音。他抽抽鼻子,那间四合院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署上自己的名字,卖出一个好价钱。小鱼,生活就是这样,我们谁也不怨谁,好么?赵根在心底默默地说。
  25
  赵根坐在医院急诊室门口的塑料椅上恸哭不已。他的泪水让每位经过的医生与护士感觉到了一种脊梁骨被折断似的悲伤。
  赵根把小鱼送入医院、送入太平间,送入一个小方盒子。大家都是孤儿,葬礼理应从简。赵根朝小鱼的木牌鞠完躬,出门又去了另一个房间,朝纺织厂厂长女儿的木牌鞠躬。
  赵根戴着墨镜与房产商谈了许久,这才敲定小鱼名下那座四合院的价钱。赵根对这个价钱并不满意,若是小鱼谈,价钱恐怕会高出不少。赵根不无遗憾,咬了十几分钟手指头,把合约装进皮箱。
  秋天来了。天空被阴沉沉的云吃掉了。城市里大大小小的房子整日被雨水浇濯,如同一堆花花绿绿的蘑菇。街道上的人好像一些薄薄的小纸片。赵根来到四合院,打算取走当日留在这里的一些私人物品,也顺便再看最后一眼这个即将被拆迁的地方。
  赵根在抽屉里找到一份HIV检测报告,是小鱼的。小鱼是艾滋病感染者。难怪当赵根用力去掐死小鱼时,小鱼并没有挣扎,似乎死正是她的渴望。赵根嗓子里发出尖锐的笑声,渐渐瘫倒在地。
  小鱼,我们打了个平手。赵根对着停在四合院外面橙黄色的推土机说。
  
  穿透明丝袜的春天
  
  
  那是一个不大好的春天。事实上我对此仍存有不少记忆,譬如大块、大块不要命似的往人头上凶狠砸落的雨点。但许正或许认为那个春天应该是一位穿透明丝袜的女孩儿。
  我喜欢看女人穿丝袜的腿,它们有珠圆玉润的光,把女人腿上的汗毛、色斑、疤痕、蚯蚓一样青色的静脉血管全部覆盖了。这是一个甚为拗口的谎言,却因它的善良、美丽,驱使我曾不止一次地走着走着就在大街上蹲下身,不得不撒些谎来欺骗一起走的同伴,结果有天情急慌乱手舞足蹈时还真把钥匙甩下水道了。这样说显得我活像一个色情狂。但我不是,我向毛主席宣誓,我绝对没有撩起姑娘裙子的想法,我没有那么下作,只是觉得姑娘们露在裙外那一段特别好看,特别轻盈,特别地赏心悦目。结果,一些少不经事的女孩就被我的目光窘得满脸通红,另一些性子泼辣的姑娘则毫不客气地剜上我一眼——似乎被我看了,身上就要少掉一块肉。
  许正的姐姐许晴就是其中一位,她老是撮起牙花子斜睨起眼下巴上抬鼻孔里冷哼,“流氓。”这搞得我非常不好意思。尽管我与许正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孩提时自然没少与许晴玩过家家。她那时是多么盼望着能当上一回我的新娘啊!这并不奇怪,在童年那个灰蒙蒙没有别的娱乐的大院里,被大人们生产出来的姑娘的数量多得令人吃惊。她们年龄相仿,叽叽喳喳,每天下午放学回来,简直是一队风风火火的娘子军,可惜许晴的身高及家庭背景注定她在这列队伍中只能走在最后,且面目沮丧,活像烧火丫头。唉,那时,我活得真惬意。大大小小的姑娘们围绕着我变成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譬如蝴蝶,穿了好看的新衣裳总立刻跑到我跟前抖抖衣角;又譬如小狐狸,隔三差五从家里摸来用糖浇在爆米花上做成的沙琪玛又或又大又红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可惜没多久,一个个好姑娘就被白云苍狗驮上了天空。仍坚守在这个大院的儿时玩伴只剩下我、许正、许晴。大人们的事我们是不懂的,走马灯似的新面庞令人眼花缭乱,更糟糕的是,越来越多的雄性动物涌入那座日渐破败的大院,他们对橡皮筋、鸡毛踺、沙袋不屑一顾,咋咋呼呼地玩起了扔砖头、撞拐、打包,或者翻到大院那堵足有二人高的墙上挺胸站直雄纠纠气昂昂来回地走。许晴就这样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俊俏越变就越对我视若无睹。
  
  当然,说这些都没多大意思,这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是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发生的事,不能当真。所以,每当许正提起我当年是如何远远跟在许晴屁股后穿越一条条大街小巷并潜匿在屋角草丛林边满脸通红牙关紧咬时,我就使劲拍他后脑勺。许正最怕人家拍他后脑勺了,往后跳,甩头,被雅倩摩丝定型过的头发滑落几绺,双拳握起,嘴腔里喷出有力的气体,干吗?
  姐夫给钱你买糖吃。喏,十块钱,可以买三斤大白兔奶油糖了。
  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找到大白兔糖,所以许正拿我没辙,但我拿许晴也没辙,尤其当她鼻孔上翻时,我只好羞惭地低头,赶紧随手从桌上拿起本书挡住她灼人极富杀伤力的视线。
  我真没别的想法,我真的就是随便溜了一眼。
  我嗫蠕嘴唇,把这个“真”字咬得特别响,可它还是让我更加觉察到内心的虚弱。
  蒸的?许晴挑挑眉毛,从我手上夺过书,迅速翻动,嘴里咦道,喂,假如我是这个年轻人,你是那个公主,你会指哪个门?
  这是一篇乏味的小说。年轻人爱上了公主,被国王置于两扇门前,一扇门后是吃人的老虎,另一扇门后是倾城的美人。除了国王及从国王梦呓中得知秘密的公主,没人知道这两扇一模一样的门后到底关着什么。年轻人若打开关有老虎的门要被吃掉,若打开关有美女的门则要娶她。关键就在于选择,而年轻人因为与公主心心相印的爱情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她,只要公主往哪扇门看,他就将毫不犹豫地打开那扇门。这也是一篇抄袭国外一个叫斯托克顿人写的《美女,还是老虎》的小说。这或许无耻,可我对此已无愤怒,被愚弄过N次后,我对那些使用汉语写作的人早已失去了信心。可不管我有多么平心静气,这显然不能解决许晴提出的问题。
  我说,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许晴生气了,脸一下子艳如桃花,脚往我腿上踹,鼻子里发出啉啉的吸气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选择,你必须回答。假如门后是一头老虎与一个帅哥,你会如何做?
  许晴把我的腿踢得当当响,这得需要使上多大的劲!
  
  我记得许晴的腿本来非常柔软、精致,后来,不知咋搞的,就一点点硬了,以至于丝袜没穿上几天就会破洞漏丝,露出或大或小颜色黯淡形状迥异的毛孔。这让我甚是伤感,可我一直憋在肚子里从未对她提起。
  我记得当时我是说,“我肯定成全你与帅哥了,”我记得当时我还非常肉麻地加了一句,“哪怕我爱你爱到流鼻血,明天就要死掉了,我也会成全你的,爱是祝福,不是索取。”说老实话,我不晓得一个甘心戴绿帽的男人是懦弱还是对勇气做出另一层阐述,毕竟戴着绿帽子走在大街上被人戳脊梁骨也不容易。
  这是闲话,许晴或是瞧我别扭,所以弄出这么一些问题让我回答。我瞅她也是,所以也就这样回答了——夫妻做了三年二载的人大抵都有这样的感觉——许晴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眉开眼笑,鼻孔里冷哼了声,虚伪。
  我说我不虚伪,那是一种政治家才配拥有并且一旦拥有别无所求的素质。
  许晴就翻眼珠子,好看的眼珠子翻得白多黑少。许晴说,把“伪”拆开,就是为人,为人就是做人,做人就是“伪”。
  这话就很没意思了,若用小时候老师教的辩证法看,算犯了形而上的大忌,可凡事若不形而上,将其孤立、静止,只怕任何观察也无从进行。许正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所谓理性,即形而上。但我是他姐夫,在他以为牛逼的时候,有资格也有义务提醒他,把自己比喻成牛的生殖器,还是一头母牛的生殖器,对一个还没娶老婆的男士来说,应该是一件奇耻大辱。当然,这仍是闲话。相对于许晴又提出来的问题而言,更是微不足道。
  许晴说,你爱我吗?
  我说爱。
  许晴说,你有多爱我?
  我说,比你爱我多一点点。
  我得承认,我是一个极其无耻的人,当初就靠这些不能当饭吃的甜言蜜语哄得许晴晕头转向,懵懵懂懂间弃一个英国回来手中还捏有大把英镑的英俊绅士不顾,嘴里一边唾骂我比世上所有的流氓加起来还要无耻,一边毅然投入我的怀抱,像小猫小狗一样,鼻子蹭蹭,舌头乱舔,弄得我满脸都是鼻涕与口水。那时的她真是一位天使。
  可惜天使下凡时不是每一个都能平稳降落。不小心脸先落地的从来就不会是少数。更郁闷的是,脸先落了地还不大要紧,因为震荡,从而迅速清醒,双眼恢复或者说进化到鹰隼般的锐利,就叫人无限沮丧。
  许晴叹口气,右手托腮,眼睛瞟向窗外对面人家阳台上那束半红半白还未发育成熟的花,嘴里说,我爱你爱得满满的,你再多出一点点,岂不要溢到别人心里去?
  我只得又赶紧向毛主席宣誓,并指出我的心比她的心大,多出一点点,是不会溢到别人那的。话未说完,我马上意味到错误,立刻改正,一个劲地扇自己耳光,既然我的心比她的心大,多出一点点,那自然没有爱她爱得满满的,还留下空间准备装别人。
  许晴似笑非笑地看我,嘴里说好了,却不拉住我的手,眼瞅我半边脸庞渐然红肿,过了一会儿又说,说做夫妻真没意思,把一些话车轱辘地来回转,还不如谈恋爱好。日日新鲜,比书上的小说还有趣。有好吃的烤牛排、漂亮的香水瓶、滴了水珠的郁金香以及各种各样的尖叫,对不对?
  这回我提高了警惕,但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只好抱住她,用力抱,一直抱得她像只正在偷香油吃发出叽叽叫声的老鼠。
  
  我觉得我是爱许晴的,虽然她的腿已不再柔嫩得宛若花枝——这是我小学老师教给我的一个比喻,这也是一个极可疑的比喻,我就没有见过哪种花的枝杆是柔嫩的,不过,既然是老师教的,现在这个比喻仍大摇大摆出没于各种文章里,我亦不妨用用。反正,许晴对与花有关的单词一向比较喜欢。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写小说的人,这种职业所带来的怪癖不少,比如有的人喜欢在桌上放上十七只铅笔才能觉得安心,又比如我现在的喋喋不休。
  其实,我想说的只是那个春天。那个许正眼里穿透明丝袜的春天。许正是我老婆的弟弟。按我们这的说法,我管他叫“小舅子”,他叫我“姐夫”,虽然在长达二十年的交往中,他一直叫我“猪头三”,我回敬他为“猪头六”。
  “猪头三”不是帅哥,亦非猛男,仅小时候托姓贾的福,曾被命名为“贾宝玉”而已。如今不做贾宝玉已经很多年了。女青年们,尤其是喜欢文学的女青年爱叫我贾老师,后来有几个比较伶俐的女青年或许觉得“贾老师”有“假老师”之嫌,语气似乎不大尊敬,便把我的名字一块嚷上,于是我又成了贾话老师。
  我叫贾话。我三十岁了,可我还是不能把那年春天全部回想起来。那年春天的雨水真多,浸得人的皮肤上都生绿毛长灰藓,一个一个斑点出现在墙壁上,意味深长地凸起,呈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像一小片一小片的被弄碎了的山楂片。
  我桌上便搁着这么包山楂片,是许正带来的,忘了带走,扔在椅子上,被我一屁股坐碎了。我摆弄累了文字后,就用两根手指头拈出一片塞入嘴里,甜里泛酸,甚是可口。我一般边嚼边望窗外,对面人家阳台上那束半红半白的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一盆深褐色的鸡冠花。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哪天晚上风刮得太厉害,把那盆花刮走了吧,总之,鸡冠花的花盆被几根铁丝紧紧拧在铁栅栏上。我不喜欢这种被“拧”的感觉,于是目光更多地落在花盆下的这条小巷以及小巷的青石板上。小巷来往的人不多,因寂静又或汀汀淙淙的雨水,来往的人显得格外清洁,纵然是那些蹬三轮收废品的老者,到了此处,声音也变得悠长富有韵味。
  
  我喜欢观察。我总以为现实与我没多大关系。我写小说,而小说是源于内心的渴望,是作为否定现实而存在的,它要给人一个乌托邦。观察是为了找到进入这个乌托邦的途径,并非小说本身。但有时我还是觉得糊涂,或许形式往往要大于内容,每当看见那些水灵灵撑黑伞的女孩子从小巷里走过时,我总难免心摇神旌。又因为是春天,雨水虽充沛,温度却不低,女孩子们多半穿有丝袜,粉桃红的、豹纹的、金色的、格子纹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