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 第十三辑-第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将她东西整理出来，分类打包，扛下楼去放进车里。装包的时候，看到床下的角落里夹着一张照片，被丢弃已久。是两个人在路灯下的影子。
　　我拾起来，擦掉上面的灰，一时心碎。那夜我们散步江边，灯火如醉，花好月圆。她要拍照，我便拍了这张两人的影子留给她，她说，我不会忘记这个晚上。
　　我拿着相片，欲对她说话，却看到她正背对着我，忙于整理衣物。我看着她背影，话到嘴边冷了下来，只在心里问，子君，你可记得……
　　蓝颜
　　但我知道她没有心。她不会在意。
　　我未说话，默默将照片放进自己贴胸的衣袋，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行李。
　　她离开了学校，也没有回老家。那之后又与我几乎断了联系。她总是那个要迟到却又要提前离开的人。但我宁愿相信我懂得她，她太害怕这人世的寒冷，或者她太习惯这人世的寒冷。
　　后来才知道，那时她甚落魄，与家人决裂，离开学校，住在一个已婚男人给她的房里，甘做笼中鸟。生活只剩下白日昏睡，夜里看碟，一整日一整日躺在床上吃酒，抽烟……唯一有所等待的，便是他来与她做几场爱。那男人心胸窄，怕她和别人搭上，不许她出门，也不给她什么钱。几乎是禁闭。
　　我去看她时，她刚从床上爬起来给我开门，惺忪的一张脸，还未睡醒。我踏着满地的碟片酒瓶烟蒂走进去，顿然心下生凉。
　　她红颜依旧，却不过是像一张艳丽的薄薄皮影，演着越来越不由自控的儿戏，又如深深山谷里的一朵罂粟，在风中烛火一般飘摇。
　　我忍不住说，子君……你这是何苦。
　　她说，你不要来与我说话。不要问我，也不要说。陪我坐坐吃顿饭就好。
　　几天之后她与那男人分手，之后她就和我的一个朋友在一起了。三人还出来吃过一次饭，彼此心知肚明，抬头嬉笑泛滥，低头就黯然无言。
　　再见到她，是她的女友打电话给我，等我明白是什么事，心里酸楚，愤恨，慌张，但还是想也不想就赶过去找她，条件反射一般。子君啊子君。
　　我听到她的痛吟声，在肮脏狭小的
　　卫生间，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一身一手都是血。血像泪一样廉价又耻辱。那质感似在鲜明直白地提醒着我别人留在她身上的温热的精液，又或者是隔夜的泪。
　　她额上是冷汗，却笑着看我。我不忍鄙弃她，低头吻她的发，也落了泪。
　　她熬了过来，只是十分虚弱。像一把枯草。
　　她的唇色黯淡得像洒了一层灰，对我说谢谢，薄薄地吐出这两个字，犹豫着伸手来放在我的膝盖上，过了一会儿又摸索到我的手指，固执地一根一根抓起来，渐渐扣紧。
　　我从未见她如此凄凉，泣眼望着她，不知所言。心里一丝动容都没有了。
　　子君——我默默地想——这是难言的世味。我本以为我有心一辈子为你担当，隐忍无言地给你感情。我也一直这样执恋你。但我终究累了。心里在老去，不愿做一个可怜人。你不属于我，我亦不属于你。
　　耀辉，我们在一起吧。
　　她说。
　　我未应声，独坐在她旁边，慢慢想起来一些事，想起夜里读到叫人热泪盈眶的句子，抄写下来，在凌晨出门走了两个街区寄给她。想起她慨然地说，还是和你一起开心啊还是和你一起开心；想起她失意的时候在大雨的夜里敲我的门；想起她捧起我的床单，深深吸闻……我想起她抚我的下巴，不要失去我。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这记忆像夜色一样淡了。大约还是我爱着她的时候罢。那又如何。遇到你时，我尚是一张白纸。你不过在纸上写了第一个字，我不过给了一生的情动，心底有了波澜。但我知道波澜总归平静。
　　世上再无比这更优美的沉默了。
　　相逢相错无声息
　　作者：林汐
　　壹
　　我是在一棵树下认识简蔚的，那时候我刚上大学，九月天气，天空高远又湛蓝。我在网球场旁边看书，然后就感到一阵风擦过来，一颗球就抽到我靠着的树上。
　　我站着没动是因为被吓傻了，我心中反复翻腾着如果那颗球抽到了我脸上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没多久就听到非常夸张的笑声，一个男生就跑过来了，挺和气地问我，“同学，吓到你了吧？”
　　我当时就想要一拍大腿对他吼，你废话！但撞上他温和的表情就很狗腿地把话吞了回去。他看我一直没说话神情关切地弯下腰来问，“同学你还好吧？”
　　我立刻站了起来拍拍裙子，我说没事儿，我把球递给他，“你来找这个吧？”
　　“啊，对。”他接过去，释然地笑，“刚才还以为打到了人，赶紧跑过来。”
　　我说我没事，就是吓一跳。
　　他听我这么说点了点头，正好这个时候球场上他的同伴叫了他的名字。他对我笑了笑表示再见，转身就走了。
　　那个名字，就是简蔚。
　　上了大学我还是喜欢逃个课，泡个
　　图书馆什么的。我不住宿舍，虽然学校不同意，但我死活就是没住进去。我怕自己这个脾气和别人相处不好，女生吵来吵去地总归不好看，况且六个人住一块早见晚见的我也烦。
　　第二次见到简蔚，就是在图书馆。看到他的时候我真是感谢自己喜欢往图书馆跑这个一直被人说为老土的习惯啊。
　　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就认出我来了。我假模假样地走过去，装作挺惊讶地说：“是你啊。”
　　他笑着点点头，还是很温和的样子说，好久不见，你也来图书馆。
　　我说，老来，你也经常来？
　　嗯，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我说我一直没碰到过你啊。
　　时间对不上吧，他笑了笑，来找书吗？
　　我摇了摇手里的书，找到了，这会儿正闲逛呢就遇到你了。你呢？
　　他抓了抓头发，我还没有呢，今天正好有本书找不到。
　　他说了本很艰涩的书的名字。我一听就乐了，那本书我前两天正好看过。我说那个在B区的第三排上。
　　我带着他去找，结果那本书果然在那个位置稳稳当当地呆着，我抽出来递给他，估计脸上满是成就感。我后来想自己的当时的表情肯定特别幼稚，所以简蔚拿着那本书看着我又低下头低低地笑了。
　　那天我和简蔚在图书馆聊了很久，图书馆很安静，我和他坐在角落控制着音量低低地说话。我发现他虽然温和，但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而聊天的结果就是发现我们两个人看的书很相像，聊到最后简蔚甚至跟我说以后看到好看的书就告诉他，我也点头同意。
　　后来又在图书馆遇到了几回，聊了几次天，直到两个月后我已经可以理所当然的打电话给他说，“昨天看了本不错的书，今天你过来拿吗？”
　　在过了很久之后，我想起简蔚对我说起的那一句，可能是时间对不上吧。才明白，一切早就冥冥中有了隐喻，埋下了伏笔。
　　贰
　　后来我和简蔚已经熟识到几乎无话不谈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家伙也是个很麻烦的人，根本不像是我第一次见面那么温和，在我了解这个事实之后惊恐地发现原来自己被骗了，就这么误上了贼船，而现在属于骑虎难下。
　　简蔚是
　　上海人，但普通话说得很好，而且语速很慢，所以有时候他骂你你都会觉得跟夸自己一样。不像我是一口北京腔，只要和人一熟悉了就会你丫来你丫去个没完。简蔚经常说我女孩的外貌但却有一颗男人般粗糙的心。我知道他是影射我没有女孩样子，他说那些学校里面喜欢你的男生肯定没见过你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摸着肚皮打哈欠的样子，哪里是十八岁，完全就是一个中年男子。
　　他说这个话的原因是有一次他来我家还碟片，我给忘了这事情还在屋子里面蒙头睡。结果他在外面给我打电话让我开门，我当时睡得脑筋根本没有转过来随便套了件睡衣就开门了，但即使我当时睡眼惺忪也一眼看出了他根本收不起来的惊讶。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事实已经在他心中铸成铁一般的城墙。
　　相逢相错无声息
　　所以后来我想，哪怕自己打扮得再花哨再淑女估计他看到的都是我穿睡衣蓬头垢面的样子，不然他怎么一直都对我不动心呢。
　　我们周围的朋友从开始以为我们是恋人，直到最后变成了别人问起就摇摇手说，那两个人啊，不可能啦。虽然在很多的时候我很想反驳他们说为什么不可能，但吞一吞口水还是咽了下去。
　　简蔚对我确实没有那样的意思，因为他一心一意全部都挂在了他远在上海的女朋友身上。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也懒得问。只是见过那女孩的照片，典型的江南女孩子，柔软的像是水一样。看的我念叨了一天，原来真是一方水养一方人啊！这南北差异怎么能这么大呢！
　　叁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到了大二，简蔚带我认识了陆庭。认识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个人了，简蔚有时候会提起，应该是他不错的朋友。
　　结果那天见面后陆庭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原来你是那个球场旁边的女孩啊。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说什么，他进一步问，那个球差点撞到你，没吓着你吧？
　　我说当时你也在球场上？
　　陆庭说那可不，那个球就是我抽过去的。
　　简蔚把话接过来，指了指陆庭，所以我就做了这小子的替罪羊。
　　我当时就对陆庭止不住鄙视，你丫抽球为什么不自己捡！害我愣是暗恋了一个笑容晃得颠颠的家伙一年多！我说看着他怎么有点眼熟，原来在球场上号丧一样叫简蔚名字的就是他。
　　陆庭没有看出我脸色不善，一直在说话。不过不得不说，他是难得的话多但让人不烦的人。简蔚在旁边也插上一两句。
　　而从那天开始，陆庭的表现仿佛和我已经混熟了。虽然我还完全没有准备好，但他也并不讨厌。应该说在长相方面他和简蔚一样讨人喜欢。只是陆庭说话、表情方面更加轻佻一点。我跟他说起来，他装帅地摆了个姿势，“留良你不知道，现在就流行这个样子。”
　　我继续鄙视地看着他，“算了吧，你顶多就是一个八十年代谐星。”
　　周日我去找简蔚的时候正看到简蔚和他室友一起出来，他说周日可能不能去
　　图书馆了。
　　我说没关系，你那天有事？
　　还没有等简蔚接话他室友就凑了过来，“当然有事啦，那天人家女朋友来。”然后挤眉弄眼说，“而且还要住两天呐。”
　　我听着他的尾音心想你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呐”来“呐”去的恶不恶心啊。
　　简蔚说：“别胡说。”
　　那个室友依旧穷追不舍，“少来，那天打电话我们可都听见啦。”
　　简蔚给他一拳，说：“快吃你的饭去吧，还在这里废话。”
　　那天简蔚简单地给我讲了一下他和女朋友的故事，他说“从小就认识了”。
　　我惊叹，“那不就是青梅竹马。你不要告诉我从小时候就默默爱慕着，几经误会，一直到了高中才冰释前嫌得以在一起？”
　　“哪有这么言情。”简蔚拍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们家长是世交。”
　　我问，“然后那？”
　　“然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啊……”
　　“这么简单？”
　　“对啊。”简蔚点点头。
　　他说的话推翻了我原先曾经对于他们关系的种种设定，我挥了挥手，怎么样都随便啦。
　　周日的时候陆庭跑过来找我，搭着我的肩膀，刷地拿出两张电影票，说留良同学，要不要一块看？
　　我眯了眯眼睛，轻浮！
　　陆庭说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文艺电影。
　　我说那你还问？
　　别人送我的票，浪费了可惜。陆庭满脸笑容，没关系，可以送学妹，还能买一个人情。
　　……你连大一新生的主意都打？我惊异地看着他。
　　留良，陆庭正过我的肩膀神色认真地看着我，这个问题当然不能放过一个。我一下子拍下他的手，去死吧你。
　　相逢相错无声息
　　陆庭把双手放在后脑上说，好好好，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看着他说不出来话。
　　然后他摆出可爱的表情，你喜欢我？
　　我咬牙切齿，死也不会。我懒得跟他耽搁，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我就听到身后又传来陆庭的声音——那，简蔚呢？
　　我顿下脚步转过身，陆庭他正插着口袋看着我，脸上是认真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跟陆庭在路边摊吃饭，要了好多啤酒，我跟他讲我是怎么怎么喜欢上的简蔚，又是怎么怎么泥足深陷的，我全都说了。奇异的是我心里面没有一点难受，特别平静。
　　陆庭很沉默地在听我讲，我讲得也尤其放心，一点没剩下。
　　陆庭说你喜欢简蔚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