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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七武器系列-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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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山林实是许多人梦寐以求之事。何况这山中的日子并非如你想象的那么清苦,当年小虫儿陪着老夫十余年,整日说话下棋、观山看水,或去山中抓抓鸟儿,与青儿一起玩闹,却也其乐融融。咳,老夫已有许多年没与人说这么久的话了……”
    小弦呆了一下,面上却无恼色。他自幼便生活在荒岭中,虽然这些日子的境遇让他大感兴趣,一心设想日后当如林青、虫大师那般闯荡天下、笑傲江湖,可听愚大师刚才那么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决无可能再练武功,原本滚烫的心情登时降至冰点,霎时只觉心灰意冷,如若能就在此地陪陪这看似骄傲、实则孤独的老人,闲来看看《天命宝典》,或是研究一下机关之术,就算老死荒山,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愚大师口中惚哨几声,一拍青儿,笑道:“来来来,老夫介绍你二人认识一下。”青儿似能听懂人言,蒯、弦咧嘴一笑,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要与小弦拉手。
    小弦见这猴儿如此可爱,登时一腔郁闷抛出脑海,笑嘻嘻地抓住青儿的爪子:“猴兄你好,以后可不许欺负我。”愚大师笑道:“青儿非是猴族,乃是猿类。只要你对它有一分好,它便会回报你十分。这世道人心多变,尔虞我诈,反是与畜生打交道更省些心力……”小弦忙对青儿一躬:“原来不是猴兄是猿兄,刚才叫错了,你可不要生气。”
    青儿亦是久无玩伴,见小弦不似主人那般不苟言笑,立刻好一番蹿跳,将各种不知名的果子如献宝一般源源递来,逗得小弦与愚大师皆是一阵大笑。
    愚大师叹道:“当年小虫儿与青儿亦是十分相好,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青儿外貌尚未多变,只怕小虫儿却已变得让它认不出了。”言罢不胜唏嘘。小弦心中一动:“虫大师又如何离开了你?”
    “当年苦慧大师要带走少主,自然也将小虫儿还与农家。”愚大师略显怅然道,“那以后,老夫便与青儿相依为命,再也没见过外人,于这后山之中一呆就是三十余年了。”小弦一手拉住青儿,一手拉住愚大师,认认真真地道:“以后有我和青儿一起陪你,你就不会寂寞了。”愚大师一呆,他原料想小弦定是不愿留在此地,还以为他故意如此说,让自己安心。但他精擅识英辨雄术,立时看小弦语出真诚、并非作伪,心头亦泛起一丝感动。旋即哈哈大笑:“谁说老夫寂寞了?你可知山中一日比得上人间千年,老夫在这里过得无比快活,早已不留恋红尘中的花花世界了……”
    看着青儿急切的样子,小弦的肚子也咕咕作响,突想起一事:“你这些年不见外人,莫不就是只吃些果子?我可受不了。”愚大师一笑:“你莫着急,且看我给你变些戏法。”说罢对青儿打个手势,青儿蹦蹦跳跳地闪入屋中。
    只听得头顶上几声响动,一个大篮子从天而降,落在小弦眼前定住。小弦定睛一看,那篮上亦是牵着几根丝线,想来青儿人屋内拉动了什么机关,便将这篮子直送到自己面前。那篮中却是放着几块精致的点心,小弦拿起一块放在口中,虽是时间久了,有些干硬,味道却还可口。只是想不通这些点心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愚大师看出小弦的迷惑,解释道:“你放心,这顿权且将就一下,晚上想吃什么尽管告诉老夫,就算你要些时鲜菜肴也可给你弄来。”小弦大奇:“你真会变戏法么?”愚大师一笑:“只要老夫想吃什么、用什么,便写张条子让青儿带到前山,自会有人准备好让它带回来。嘿嘿,这家伙鼻子灵光,半夜三更也能找到膳食房……”小弦恍然大悟,笑道:“只怕纵是找来好吃的,路上也早给青儿偷吃得精光了……”
    二人一猿一起用饭,倒也是种奇观。
    愚大师几十年不见外人,如今碰上小弦这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一吐多年来憋闷在腹内的话,大觉快意。他武功精深,平日只吃几枚果子,看到小弦一会儿与青儿争食最鲜红的果子,一会儿又逼得青儿去尝几口点心,更是心头大畅,言语也多了起来,引经据典指点风物,又将各种机关妙术一一指给小弦看。小弦见愚大师见闻广博、言语风趣,对他初见时的戒备与惧意一扫而空。这一餐下来,二人竟已似多年的知交般言谈无忌了。
    那《天命宝典》为昊空门两大绝学之一,在江湖传闻中十分神奇,实际却并非武功秘籍,所以苦慧大师才放心交与愚大师。愚大师这些年闭关苦悟本门武学,闲暇时亦偶尔看看《天命宝典》。他四大家族武功本就是道家的路子,讲究知天任命,随性而为,与《天命宝典》一一印证亦觉得大有裨益。
    六十年前愚大师身为英雄冢主,统领着武林中最为神秘的四大家族,本是心高气傲,颇有些自命不凡。再经与御泠堂一战后,他心念惨死的同门,加上一意禀承祖训,替天后传人重夺天下,性情更变得刚烈果敢。不料这数十年受《天命宝典》潜移默化,竟已没了当年的心思,变得怡然恬淡。平日间一人与青儿独处尚不觉得什么,如今和小弦说了这么久的话,才惊觉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正因为如此,才造成了愚大师与景成像对小弦完全不同的态度,亦可谓是天命使然了。
    吃完了饭,愚大师又将小弦带到那间小茅屋中。屋内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盏油灯。那灯油早枯,蛛丝密结,灰尘满布,看来久未有人居住,想是从前虫大师的居所。青儿极是兴奋,找来几根树枝指指划划,当做洒扫,引得小弦哈哈大笑。
    小弦原是天性达观之人,料想脱身不得,又见到愚大师慈爱有加,青儿乖巧顽皮,一时倒也不生逃走之念。何况再过一段时间,林青与虫大师会来鸣佩峰,以虫大师与愚大师的交情,必会想办法带自己离开。当即放下心事,与青儿又笑又跳、玩成一团,愚大师却一人走出门外。
    小弦与青儿玩闹了一会儿,想起愚大师,出门一看,却见他一个人坐在石桌旁,对着一局残棋发呆,似是遇到什么难解之处。
    小弦自从与水柔清下过那一局后,再未摸过棋子。刚才心悬自己的安危,又急于听愚大师讲诉往事,倒没注意这棋局。如今心态已平,不由大生兴趣,当下走到石桌前,往那棋枰中望去。
    愚大师感应到小弦走近,却连头也不抬起,摆摆手道:“你先去陪青儿玩,莫要吵老夫,这局残棋解了五天,却还没有看出门道来。”小弦与愚大师混得熟了,再不怕他,笑道:“或许我能帮你解开呢!”
    “你这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愚大师轻斥道,“老夫都解得头疼,你能有什么本事?”小弦得意地一笑:“你可别看不起我,我的棋力也不弱。连四大家族中的第一高手水家十四小姐都下不过我。”他心想愚大师数十年不出后山,料也不知四大家族的近况,乐得大吹法螺,将水柔清的棋力说成是四大家族中的第一高手。
    愚大师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若说温柔乡的仙琴妙韵也还罢了,要说起这象棋,只怕普天之下也没人敢在老夫面前夸第一。”小弦这才记起段成说他师父英雄冢主物天成可算是宇内第一高手,而愚大师是物天成的师伯辈,只怕棋力不逊于他,自己这样信口胡说,可露了马脚,不由脸上一红。他心想愚大师解了五天的棋局定是非同小可,连忙往那枰中看去。
    只见那棋局中红黑双方交缠在一起。黑方车炮双马齐集红方城下,骑河车蓄势待发,列手炮占据要冲,鸳鸯马挂住飞角,形势已是一片大好。但红方士相俱全,单炮殿于士角,背立帅后,守得极为严密,看似岌岌可危,一时却也安然无恙;倒是黑方后营空虚,只余单士护卫老将,红方虽少了一马,但单车沉底座将,偏马跃跃待发,尚有一过河卒梭巡于红方中宫,只要躲过黑方数轮攻击,便可施出致命杀着。
    小弦越看越是心惊,看似黑方子力占优、兵临城下,大是有望取胜,但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红方趁虚而入。粗观黑方若想取胜,必须先要与红方兑炮,可一旦强攻无果,便轮到自家受攻……小弦一连想了数种招法直算到十几步外,仍找不到黑方一举获胜的方法。
    愚大师沉声道:“这局残棋名为蔷薇谱,乃是前人留下的十三秘谱之一。老夫穷半年时光解开了十二谱,惟有此局令我难以入手。”小弦脑中算棋,随口道:“这名字倒是好听。”“那蔷薇虽美,却是有刺,你道是好摘的么?”愚大师嘿嘿一笑,“正如此局,黑方若是出击无力,立时便会被红方反噬。”
    小弦经那十余天与段成的苦战,算路足可至三十步外,犹难算尽其中变化。黑方攻击点极多,但却找不出有效的棋路,能一举摧毁红方,若要退守防御,偏偏红方的过河卒挡住车路,惟有送炮鳖住红方马腿才可望争得一线喘息之机,但如此必将白损一炮;而黑方攻势一弱,红方必是车前马后、发炮逐卒争得先机,其后变化就更是繁复,似乎双方都有机会……再要往下算去,只觉眼前微微一黑,胸口烦闷欲呕。
    愚大师知道小弦乃是用脑过度,轻轻一指搭在小弦太阳穴上,运功助他化开心魔:“此谱乃是千古疑局,内藏玄机,须得平心静气,方有望觅得妙手解开僵局。若是棋力不到,万不可妄动思路。”小弦转过头去不看棋局,但一颗心缠载枰间烽火之中,如何脱得开。何况以他的倔强脾气,哪肯就此服输,略喘几口气,复又苦思冥想。
    其实这象棋残局远不及围棋变化无方,只要按各种棋路先试着走几步便可找出最佳应手,是以由古至今从没有解不开的象棋残局。只是这二人都是一般的痴性,若不能一举解开所有棋步,断不肯落子试走。
    一老一少呆立棋枰前,不知不觉便是几个时辰。青儿上蹿下跳一阵,见二人均无反应,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站在一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左右张望不休。
    又是一阵铃响将二人惊醒,愚大师拍拍小弦:“先吃饭吧,明日再继续想。”接着一叹,“老夫已推算至五十七步后,却犹看不出结果。”小弦只算到四十余步,发狠道:“解不出我便不吃饭。”“你这孩子倒也是个倔性子。”愚大师大笑,“不过老夫若也是如你一般,怕是早就饿死了。”
    小弦见愚大师口中发笑,脸上却是毫无欢容,心想爱棋之人如何能说放就放,怕只是他强迫自己不去细想。一念至此,脸上不禁现出同情之色,随口安慰道:“愚爷爷勘破了胜负,自是不必拘泥于其间,让棋念占据心神。”
    愚大师饱经世故,一见小弦的脸色,顿知其意:“你错了,老夫非是勘破胜负,而是另有原因。”小弦不解,愚大师一指棋秤:“老夫解过上百局古谱,知道这等残局均是于层层迷雾中设下各种关卡,往复循环,利用解局者的盲点大做文章,而正解往往便是在不经意间得出,执意苦研反而不美。这蔷薇谱妙若天成,几无破绽,能制出此局的人定是一位棋枰高手,深谙巧攻拙守之理,棋力决不在老夫之下,与其在他设下的迷宫中瞎闯,倒不如跳出局外,从棋枰之外来领悟抨内玄机……”
    小弦听得发昏,喃喃道:“照你这般说,莫不是不懂棋的人更容易找到正解?”“此话原也说得通。”愚大师正色道,“世间万理原是雷同,盛极而必衰,正若月有阴晴圆缺,花有绽放凋谢。长堤毁于蚁穴,莽林焚于星火,如此完美之局必留有一处隐着,当局者难以洞悉,但若能置身棋外,以局外人的眼光来重新审时度势,再以抽丝剥茧般的耐心,引出对方那一丝破绽,便可以电掣雷击之势一举直捣黄龙。”
    小弦大觉有理,点点头:“道理虽然如此,但如何方能做到置身局外,找到那一手隐着呢?”愚大师侃侃而谈:“正如剑客对决,高手看低手所使的尽是空幻招式,低手自以为强劲的招法于他却不过是隔靴搔痒,根本不见效用;而在高手眼中却能一举窥破对方的虚实,视各种虚招、诱招而不见,如狼奔虎跃般直取要害……”
    小弦身体一震:“我懂了,这就是境界的差别!”“境界这两个字可谓道出了棋之神髓。”愚大师微笑,“不妨说说你领悟了什么?”
    小弦想了想,方道:“记得我小时候爬山,只看到一条条羊肠小道通往山顶,却不知哪一条方是近路,这就如陷身局中的低手,只看得见眼前的各种棋路,却不知将子落于何处才可一举获胜;而等我上到山顶再望山下时,必能一下子判定出哪一条路方是捷径……”愚大师哈哈大笑:“这个例子举得好。你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通透的眼光,委实不易。棋力可后天苦练而成,这份棋境却非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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