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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

幽冥仙途-第2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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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形容─
  江水奔流而下,在已经锁固了它百年的堤坝前咆哮撞击,将堤坝冲得七零八落,继而漫过整个大地。冲垮了多少房屋、多少田地、多少城池,又让多少生灵涂炭……
  那不在江水的认知之内,江水只知道,束缚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堤坝又或河道,对它来说,再无意义。
  它只是无所顾忌地奔流,碾过一切,无限地扩张,让所经之地,尽成水乡泽国,直到它倦了,累了,稀薄的水量渗入地下,蒸发上天空,到此为止。
  李珣的心神便是这江水,在无限的虚空中狂舞,当伸展到一定限度,也会疲累、稀薄,最终散溢干净。
  可是,正如同江水不会因为决堤而枯竭,散入虚空的心神会以一种玄妙方式,重新聚合,像是地下的暗流汇聚、蒸腾的云气行雨,在天地间达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在这种境界下,李珣只需要关心心神延伸的广度,尽究这一片属于他的虚空中、莫以名之的玄奥。
  其余的一切,均与他再无关系。
  李珣不敢轻言这是否是真正的“放开”,但跃动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开了一道道枷锁,像一头在原野上狂奔的野兽,放声长嗥,用自己的能量,充斥整个天地。
  这是真正的突破。李珣无比明白,就在刚才,已经横在他头顶几达十载境界桎梏,已被冲破。
  从此刻起,李珣已成为此界最精英的修士之一,拥有了与他的地位相符合的力量。
  此刻,至少在此刻,他无所畏惧!
  他闭上眼睛,贸然散入虚空的心神损耗,正一丝丝地恢复过来。湖上微风拂面,很是舒畅,但不久之后,随风飘入耳中的丝丝婉转的萧笛清音,又让李珣眼开眼,遥望向远方的某处。
  “那是玉散人吧?”
  “正是玉师。”
  在静立身后的宫侍口中,依然是对玉散人的尊称,这让李珣很奇怪地看过来。
  这美人儿身为妙化五侍之首,姿色殊胜,又一身明黄凤纹裙装,极显堂皇贵气,可没有半点儿妾侍婢女的味道,更使人不敢轻侮。
  李珣可以感觉到,宫侍对他刚才的突破似有所觉,但与他对视之际,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似乎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这种感觉让李珣有些失望,但更舒服,他忽然想和这美人儿聊聊天。
  “宫夫人……”用这已名不正,言不顺的称呼,李珣挑起了话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夫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宫侍眸光一闪,旋又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李真人有何事?”
  李珣并没有因为宫夫人的客气而忘形,仍保持着低姿态,和声细语。
  “我眼下也算是一只脚踏到心园里来,想来古宗主也是要有所交代的。只是对这里的局势变化糊里胡涂,对日后行事颇为不利,请教夫人您,明了眼下心园的是是非非,也是为将来打算。”
  他摆明车马为自己着想,反见坦白。
  宫侍稍一沉默,方道:“心园哪有什么是非可言。我想,李真人真正想知道的,怕是宗主与玉师、与栖霞夫人之间的故事吧。”
  被她一口道破,李珣却没有半点儿尴尬。此时正是他境界突破,心态恣放之时,闻言只是一笑,拱手道:“请指教。”
  对这蹬着鼻子上脸的行径,宫侍只淡然处之。她平静地道:“主子之间的事情,本轮不到我们这些侍婢们说三道四。不过,来此之前,宗主曾言道,若李真人对此事有兴趣,我们也不必隐瞒……”
  听到古音这么大方,李珣倒是有些吃惊,不免思虑这后面的手段。耳中却还听着宫侍说话:“只是,宗主约李真人于戌时末,在燕返阁相见,时候已经不早,还请真人移驾。若不见怪,婢子边走边说如何?”
  听她自称“婢子”,李珣忙道一声“不敢当”,站起身来。
  宫侍轻轻击掌,岸边水榭之外,便有一对貌美侍女,手持灯笼,立在道旁,照亮路途。
  说起来,在通玄界,李珣可还从未见过这般富家气象,一时间为之大奇。
  宫侍察言观色,先引他出了水台,方道:“妙化宗虽是修道宗门,但从玉师时起,宗门内貌美弟子,便都如他歌姬侍妾一般,平日举止,并无修行气象。便是宗主执掌宗门之后,也没有再改回来。”
  不管对玉散人有怎样的观感,听闻此语,李珣也不免有些艳羡。但又不得不疑心,这是否是玉散人的取死之道呢?
  在宫侍的前引下,他走上了一条小径,前方侍女持灯,光影绰绰,隐现风姿,极是养眼。李珣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只等宫侍开口,讲述那些已锁了近两百年的隐秘。
  宫侍微垂眼睑,似在罗织词句,半晌之后,方道:“我知李真人不比那些假道学,却不知对这逆伦弑亲之举又有何看法?”
  “这个……”李珣稍一沉吟,便摇头道:“此界虽亦有纲常伦理,可是修士动辙千百年岁,这纲常却不比下界的三纲五伦,只有修行、传承两样,可为万世师,余者泛泛,不足以为法。”
  他这是将冥火阎罗的论调拿了出来,倒让宫侍为之一惊。
  这美人儿当即换了个态度,对他上下打量,良久方道:“这是精辟之论,真人修行不过百年,便能有此认识,怪不得能令宗主另眼相看。不过,嘴上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则是另一回事。他们的分岐便缘于此。”
  “分歧?他们之间,谁有别的看法吗?”
  “不,这依然是他们的共识。只不过,玉师身体力行,深得其中三昧,而宗主,则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李珣听得有点儿心虚,因为他也算是“嘴上说说”的一员。可是,怎么会把古音也划到这片儿来?
  “人非生而知之者,哪能没有个精进的过程?当初宗主才刚刚在此界闯出名头,修为远未臻圆满,自然比不得现在。”
  宫侍垂下眼睑,平淡地说了下去。
  “当时玉师已名满天下,行事是出了名的肆无忌惮,公然宣称要以此界绝色历炼心性,结下强仇无数,这夜摩天几乎日日受人袭扰,玉师深知宗门传承事大,便当机立断,与宗门断绝关系,去了无回境居住。
  “这段时间,宗主虽恼玉师行事荒唐,可叔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她自小便由玉师抚养长大。即使玉师自立门户之后,也常秘密回返心园居住,指点宗主修行;宗主对玉师,也以长辈视之,尊崇非常……
  “而这些情景,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
  宫侍说到此处,忽地拿眼盯住李珣的面孔。那其中的意绪,当真是纷繁难明。
  李珣怔了一怔,忽然醒悟:“剑破无回……”
  “正是!”
  宫侍移开了眸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中去,语气也变得幽冷飘忽,在此刻,她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去。
  “我没有亲见钟隐攻破无回境的场面,可是,玉师以垂死之身,撞入心园的情形,却似仍在眼前……
  “仅隔半日,钟隐便杀上门来,夜摩天壁障封禁全开,又凭借千折关地利之便,才勉力挡住钟隐突进。可短短两日,十五位主持禁法的宗门长辈,便或死或伤,眼见宗门就要被钟隐一人击垮,宗嗣断绝。”
  李珣听得入神,宫侍所言平淡无矫饰,可即便这样,也能让人感觉到当年钟隐令人无可抗拒的凛凛神威。可是,身为明心剑宗的弟子,他却没有半点心驰神往的意思。
  若说有,那也只是点滴寒意在心头。
  “眼见情势危殆,宗主扯下脸面,以飞剑传书各宗,借着诸宗对钟隐实力的忌惮,连手施压明心剑宗,这才迫得钟隐回返。而宗门之内,已是满目疮痍。”
  在此时,宫侍语气有了一个微妙的转折。
  “我至今也不明白,当时玉师心里是什么滋味。那样一个高傲自负的人,像狗一样被人撵回来,最终又全凭外人援手,才逃过一劫。如此奇耻大辱,偏偏连报复的可能都不见……
  “从那日起,宗门势力大衰,精英几尽,宗主日日殚精竭虑,总领宗门事务,玉师却仍是纵情声色,不管不问,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那时起开始冷淡下来。
  “然后,玉师用尽了一切办法,方在百年内将伤势恢复过来。但此后近两百年,修为竟无寸进,那时方知,钟隐贯胸一剑,实是将他道途毁丧……”
  李珣心中冷笑,对钟隐的手段,他是又长见识了。
  而宫侍则一刻不停地说下去:“玉师多次冲关不成,反而数次走火入魔,修为不进反退,而此时,宗主稳稳迈入真人境,而这落在玉师眼中,则使他萌生一个想法。”
  在这里,宫侍忽又有所迟疑,目光在李珣脸上一转。李珣对她行了个注目礼,目光中是纯粹的探询之意。
  在这样的眼神下,宫侍终于决定将这关键说出来。
  “其实,此法在诸邪宗典籍上多有载录,名唤‘玄婴度劫’,当然不同的典籍也有不同的名目,但意思都是一样。
  “玄婴度劫就是以独特的秘法,产下一个婴孩,最好与宿主有血缘之亲,兼以诸多法门培育炼制,形成类似如先生这样‘元胎道体’的绝佳资质,形成‘胎鼎’,最后舍弃原本法体,夺舍重生!”
  李珣喉头干咽一下,只觉得背上凉气森森,汗毛亦为之倒竖。
  他并不是为这“玄婴度劫”而惊怖,事实上,这种手法在《幽冥录》上亦有载录,虽然艰深繁复,又逆伦绝性,却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法门。
  只是在听到宫侍那一句“如先生这样”的句子之后,李珣脑子却止不住思绪乱飞,诸般念头纷至沓来。
  他几乎是抢着问道:“可成功了?”
  宫侍略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似明非明,但还是摇头道:“连婴孩儿都不曾生下来,何言成功!”
  李珣心中“咚”地一声响,大石落地,全身一阵无以言喻的轻松。但很快他便迷惑起来:“这玄婴之法很难吗?”
  “虽然艰涩,对玉师来说却并不困难。”宫侍美目中光彩微黯,语气刻意地保持着平静。
  “只是玉师明白,玄婴之法虽然可以助他解开钟隐的封锁,可是一来,这几乎便是从头来过,既往一切,尽化虚无,想要恢复原来修为境界,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二来,即使是玄婴度劫又如何?钟隐天资奇绝,远超当世任何一人之上,若只单纯地从头做起,恐怕钟隐是等不及的!所以……”
  李珣扬起眉毛,身子不自主地微微前倾:“所以?”
  “所以在起点上,便要做到最好。寻常的玄婴不足以达到这一标准,所以,玉师别开蹊径,要以‘血融’之术,使玄婴体质再上一层楼。而这血融之术,说白了,就是近亲骨血交合!”
  最后几个字,阴森如过隙寒风,直吹到李珣心底。
  李珣只觉得齿根发酸,忍不住抽气道:“怎会的?近亲生子,大都是残障之辈!”
  “血融之术正是反其道而行之,更积蓄天生一股邪气,用以修道,虽劫数重重,却最益精修猛进。玉师看重的便是这一点,故而……”
  说到这里,若李珣还不明白,那便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毫无疑问,玉散人把主意打到了他侄女身上!
  这也真符合他的风格。
  在宫侍平淡的讲述中,李珣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个什么味道,也许有对这逆伦丑事的违和感,但更明显的,还有丝丝难以言表的兴奋、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恣意与羞惭。
  这杂揉在一起的复杂感觉,随着心脏略显紊乱的涨缩节奏,蔓延全身。
  李珣努力保持着一个平常的状态,可是脱口而出的言辞还是暴露出他内心的急切。
  “后来呢?”
  宫侍也意识到李珣眼下的状态,她秀眉微蹙,已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还要再讲下去了。
  她越是迟疑,李珣心中越是发痒,猎奇探秘的心思早就超出“知己知彼”的念头。
  而在他快要忍不住再次催促之际,前方的灯光忽地停了下来。
  燕返阁到了。
  宫侍长出一口气,近乎解脱似地转移了话题:“宗主就在阁内相候,且待婢子前去通报!”
  言罢,不管李珣那失望的眼神,她快步前行,转眼间便消失在前方楼阁门内。
  好一会儿,她才转出来,蹲身行礼道:“宗主请李真人入内相叙。”
  被一位美人儿如此礼遇,李珣心中便是有所郁结,此时也发作不得。
  他想了想,又摇头一摇,举步向楼阁内行去,走到宫侍身边,却忽地停了下来。
  宫侍略显惊讶,不自觉抬头望来。李珣的手指却在此时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抚,似是有意轻薄,又好像只是手臂摆动的正常动作。
  两人目光对在一起,宫侍的眼眸中分明闪过寒光。
  由此,李珣马上便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他稍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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