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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72发条橙 作者:[英] 安东尼·伯吉斯-第13节

小说: 72发条橙 作者:[英] 安东尼·伯吉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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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经过刚才的黑夜搏斗,还在出汗呢,他说:
  “我们不吃那个,弟兄们。不要向自以为是的小子屈服。”新来的就说:
  “砸碎你的牙齿,犹太佬,”意思是闭嘴,但这是侮辱话。于是犹太大个准备发威了。“大夫”说:
  “算了,先生们,我们不想惹麻烦的,是不是?”他以上等人的口吻说,但新囚犯还巴不得打一架呢。可以看出,他自以为人高马大,想想与六个人关在一起,却要睡地铺,直到我做出姿态,这实在有损他的身份,他嘲笑地模仿“大夫”说:
  “喔……,依不想惹麻烦的,对不对,高射球?”接着,难看、热心、瘦削却筋骨强壮的乔约翰说:
  “既然大家睡不好,就来点教育吧。我们的新难友最好接受一顿教训。”尽管他看来擅长的是…胜攻击“,说话方式倒不错,平静而准确。新囚犯嘲笑道:
  “奇一扣一酷,小讨厌鬼。”这下真的起头了,却是以一种奇怪的温文尔雅方式,谁都不提高嗓门。新囚犯起先还尖叫几声,但犹太大个把他摁抵在铁栏杆上,让外面的微弱红灯一照,就看得见他,“城墙”拿拳头揍他的嘴巴,他就只能噢噢噢了。他这人不是很强壮的,还手的时候有气无力,我想,他是靠大嗓门和说大话来虚张声势、弥补不足的,不管怎样,看到红血血在红灯下流出来,我感到肚子里的欢乐又升腾起来了。我说:
  “把他交给我吧,先走吧,现在让我来对付他,弟兄们。”犹大大个说:
  “对,对,小伙子们,那样公平,来打吧,亚历克死①。”
  【① 此人发音不准。】
  他们都站开了,让我在朦胧中揍这个囚犯。我穿着靴子,没有系鞋带;蹦来跳去的,把他全身打遍了,然后一个扫堂腿,他噗通倒地。我对准他的格利佛狠狠踢一脚,他噢噢一阵,好像哼哼卿卿地昏睡过去了。
  “大夫”说:“很好,我想这样教训就够了,”他眯眼看着倒在地上那被揍扁的老头,“让他梦见在将来做个好孩子吧。”
  于是,我们都爬回到自己的铺位,此刻已经累坏了。弟兄们哪,我所梦见的是,身处某个偌大的乐团当中,人数成百上千,指挥像是贝多芬和韩德尔的混合,看上去又聋又哑,十分厌世的样子,我位于管乐器部,但所演奏的却是白里透红的巴松管,由血肉铸成,从我的躯体上生长出来,正好在肚皮中间部位;吹巴松管的时候,我憋不住哈哈哈大笑,因为它在挠痒痒。贝多芬·韩德尔见状十分不安,气愤不已,他来到我的面前,对着耳朵尖叫,我就浑身大汗地醒来了。其实,响声来自监狱电铃,吱吱吱、吱吱吱地响。那是冬日的早晨,我的眼睛尽是眼屎,睁开眼睛,看见整个场所电灯通明,就感到刺痛。我朝下面一看,发现新囚犯躺在地上,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依然昏迷不醒。我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禁不住笑了笑。
  我下了铺位,赤脚踢蹬他时,却有一种冷冰冰硬邦邦的感觉,于是我走到“大夫”的铺位摇醒他,他在早上总是醒得很晚。可他这次迅速下床来了,其他人也闻风而动,只有“城墙”还睡得死死的。
  “真不幸,”“大夫”说。“心脏病发作,肯定没错的。”然后他环视我们一圈说:“你们真的不该那样狠打的,十分失策的。”
  乔约翰说:“得了得了,大夫,你对他偷拳也是不甘落后的呀。”
  犹太大个逼住我说:“亚历克死,你太性急了。那最后一脚实在太厉害了。”
  我开始为此忐忑不安,说:“谁挑起的呢?我只是最后进来的嘛,是不是?”
  我指着乔约翰说:“是你的主意。”
  “城墙”的鼾声响起来,我就说:“把那个臭杂种叫醒吧,犹大大个摁住他靠栏杆的时候,是他不断揍他嘴巴的。”
  “大夫”说:“谁也不要否认轻度攻击过此人,就算是教训他吧,但是很显然,好孩子,年轻力壮,可以说不知天高地厚吧,是你把他置于死地的。真可惜。”
  “叛徒,”我说。“叛徒加骗子,”
  可以预料,两年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所谓的哥们把我撇下,使我落人条子的毒手。从我的眼里看,弟兄们哪,世上哪里都没有信任感可言的。乔约翰去把“城墙”叫醒,“城墙”忙不迭地赌咒,鄙人是真正凶狠毒辣的施暴者。警卫来了,警卫队长也来了,接着典狱长到了,牢房内的哥们一齐响亮地编造着,我为了杀死地上这个血肉模糊的酒囊饭袋、一钱不值的性变态狂,究竟是如何大打出手的。
  那是十分怪异的一天,弟兄们哪。死尸抬走了,全监的囚徒被迫锁闭在牢房里待命,也没有分发食物,连一杯热茶都没有。我们大家只是坐在那儿,看守或警卫在来回巡逻,不时高喊“闭嘴”、“封上屁眼”,哪怕只是听到任何牢房有一点点的耳语声。大约早晨十一点钟光景,透过来一阵僵挺和激动的气氛,就像恐惧的气息从监外弥漫进来,随后我们看见典狱长和警卫队长,跟随着几个不可一世的大个子快捷地走过,拼命讲话。他们似乎一直跑到了过道尽头,接着只听到他们又往回走,这次比较慢,金头发的胖典狱长浑身是汗,可以听到他在说着“可是,长官”、“唉,有什么办法呢,长官?”之类的话。一拨人在我们牢房前站住,警卫队长打开牢门。谁是真正的要员,一眼可以认出的,个子高大,眼睛碧蓝,布拉提真考究,是我所见过的最最可爱的西服,绝对时髦的。他的目光扫过我们这些可怜的囚徒,以极有教养的漂亮嗓音说:“政府再也不能墨守过时的监狱管理学理论不放了。把罪犯都圈在一起,然后坐观其变;你们就开始集中犯罪,在刑罚中犯罪。不久,我们可能要把所有的监狱腾空给政治犯了,”我根本听不懂这些内容,但毕竟这不是在对我训话,他接着说:“普通的罪犯,像这批讨厌的人(这不仅指我,而且指其他人,他们是真正的罪人,十分危险)最好以纯粹的治病救人法来处理。扼杀掉犯罪反射就可以啦。一年后全面铺开,刑罚对他们毫无意义,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喜欢所谓的刑罚,并开始自相残杀了。”他那严肃的蓝眼睛转向我。我壮起胆说:
  “恕我冒昧,长官,我强烈反对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不是普通的罪犯哪,先生,我并不令人讨厌。别人可能令人讨厌,我可不令人讨厌。”警卫队长脸色发紫,大喊:
  “闭上断命的臭嘴。难道不认识这位大人是谁?”
  “好啦好啦,”大人物说。他转向典狱长:“可以让他当试点的嘛。他年轻、胆大、罪大恶极。明天由布罗兹基来处理他,你可以旁听的,很灵验的,不必担心。这个刻薄的小流氓准保会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这凶巴巴的话就像我获得自由的序幕。 





《发条橙》作者:'英' 安东尼·伯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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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当天傍晚,我被残酷、喜欢推推搡搡的警卫轻缓地拖下去,到典狱长神圣之至的办公室见他。他疲倦地看看我说:“我想,今天早晨那人是谁你不知道吧,六六五五三二一号?”还没等我回答称是,他就说:“此人的来头绝不亚于内政部长的,他就是新任内政部长,他们说三把火烧得正旺呢,呃,这种稀奇古怪的新想法终于开始实行了,命令总归是命令,虽然我私下里实话对你说,我是不赞成的。我坚决不赞成。要以眼还眼的嘛。有人打你,你就要还击,对不对?那么,国家遭到你们这些残酷成性的流氓的重创,为什么就不该也加以还击呢?但新的观点是说不,要我们化恶为善,这一切我看是太不公平啦。呣?”我装作毕恭毕敬、十分迎合他说:
  “长官。”魁梧的警卫队长站在典狱长的椅子后面,他立即脸色通红地大喊:
  “闭上脏屁眼,社会渣滓。”
  “好了,好了,”精疲力竭的典狱长说,“六六五五三二一号,你要接受改造。明天你去找这个布罗兹基,他们认为,你只消两个礼拜多一点就可脱离国家关押了。两个礼拜多一点之后,你就可以出去了,再次回到自由大世界中去,不再是一个号码,我想。”他说到这里哼了一下,“这个前景你满意的吧?”我没有说话,警卫队长大喊:
  “回答呀,小脏猪,是典狱长间你话呢。”我说:
  “是的,长官,非常感谢,长官,我在这里尽力而为了,真的。我对全体有关人员都感激不尽。”
  “不必啦,”典狱长叹气道。“这又不是立功受奖。远远不是立功受奖。拿去,这个表格要签名画押,说明你愿意把剩下的刑期减短,同时参加所谓的矫正疗法,真是荒谬的名称。你愿意签字吗?”
  “当然愿意签字的,”我说,“长官,非常非常感谢。”我拿到一支墨水铅笔,写下很飘逸的签名。典狱长说:
  “好的。我想就这样吧。”警卫队长说:
  “教诲师想找他谈谈,长官。”我被押出去,穿过过道,向羽翼教堂走去。一名警卫一路上推搡着我的格利佛和背脊,但他懒洋洋的,哈欠连天。我被押解着穿过教堂,到了教诲师小室后,被推了进去。教诲师坐在办公桌边,浓烈而清晰地散发出高价烟和苏格兰酒的神粮般的气味。他说:
  “啊,小六六五五三二一号,请坐。”对警卫说:“在外面等好吗?”他们出去了,然后,他真挚地对我说:“孩子,有一件事我要你领会,就是这一切和我无关。如果是权宜之计,我会提出抗议,但这绝不是权宜之计呀,事关本人事业的问题,事关面对政府中某些高官的嗓门,我的声音微不足道的问题。我把事情说清楚了吗?”不清楚哇,弟兄们,但我还是点头称是。“这牵涉到非常困难的道德问题呀,”他接着说。“你要被改造成好孩子啦,你再也不会有从事暴力行为的欲望了,也无论如何不会扰乱国家的治安了。希望你能心领神会,希望你对此要心中有数。”我说:
  “哦,向善做好人是美妙的,先生。”可是我在心里对此哈哈大笑,弟兄们。他说:
  “向善做好人不一定是美妙的,小六六五五三二一号,向善做好人可能很糟糕的,我跟你说这个,当然意识到其中的自相矛盾,我知道,自己要为此度过许多不眠之夜。上帝想要什么呢?上帝是想要善呢,还是向善的选择呢?人选择了恶,在某个方面也许要比被迫接受善更美妙吧?深奥难解的问题呀。可是,我现在所要跟你讲的是,如果你在未来某时刻回顾这个时代,想起我这个上帝最最卑贱的奴仆,我祈祷,你心里请千万不要对我怀有恶意,认为我与即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瓜葛。说到祈祷,我悲哀地认识到,为你祈祷没什么意思。你即将进入超越祈祷力量的领域。事情想起来非常非常可怕。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选择被剥夺进行道德选择的能力,也就是已经变相选择了善。我喜欢这样想。愿上帝保佑,我喜欢这样想啊。”接着他哭了起来,而我却并没有十分留意,只是在心中暗暗一笑,因为弟兄们,你们可以看到,他一直在猛喝威士忌,现在又从办公桌的架子上取下一瓶,给油腻腻的酒杯倒满酒,好大的一杯哟。他一饮而尽,说:“一切可能会好的,谁知道呢?上帝的运作是神秘莫测的呀。”接着他以十分饱满响亮的声音唱起了赞美诗。门打开了,警卫们进来,把我押回臭牢房,而那教诲师还在大唱赞美诗。
  嗬,第二天早上我就得告别国监啦!我略感悲哀,一个人要离开已经习惯的地方时,总是这样的。但我并不是远走高飞,弟兄们哪。我被拳打脚踢着押解到出操的院子外边的白色新楼,大楼非常新,散发着一种新的、阴冷的、涂料黏胶的气味,令人一阵颤栗。我站在可怕的、空荡荡的大厅里,竖起那敏感的鼻子猛一吸,闻到了新的气味。颇像医院的气味。同警卫办移交的那个人穿着白大褂,想必是医院的人,他帮我签字接收,押解我的凶狠警卫说:“你们要看住这家伙,先生,他是凶神恶煞,顽劣脾性不会改的,尽管他很会拍教诲师的马屁,还读《圣经》呢。”但这个新家伙的蓝眼睛真不错,说话的时候也像在微笑。他说:
  “噢,我们并不预期任何麻烦。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是不是?”他的眼睛和满口是闪光白牙的大嘴巴微笑着,我似乎立刻喜欢上了他。不管怎样,他把我转交给穿白大褂的一个下级;这位先生也很好,我被领到一间上好的白色干净卧室,装有窗帘和床头灯的,只有一张床铺,是专为鄙人准备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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