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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仰角-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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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却死了。   
无论如何,您也是在这个时候不该死去的人,这个社会多余的人绝不是您。绝不是!您为什么不跑呢,您不仅不跑,还主动向死神靠拢。是您自己杀死了自己啊。   
哦,我们明白了,您就是您的四十五度人格论的最虔诚的践行者,您就是韩副主任说的那种叫作AAA……B型的人。这些天来,我们读了您的历史,我们读了你的灵魂,我们一直在瞻仰您那双永远不灭的眼睛。毕竟,您是把生命献给了别人的人啊,您也要为自己,您也有过自私的努力,而您最终不是为了自己结束自己的。   
祝教员,您教给我们的,又何止是区区炮兵战术地形学之类的世俗的学问啊,您给我们留下了一本厚厚的人生哲学经典。   
我们来看您了,在这个月光似水的夜晚,在这个举世沉睡的梦幻之夜,我们——您最喜爱的学生,我们就是要选择这样一个空旷的夜晚,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有我们和您——我们敬爱的导师在这里畅谈人生和理想。我们已经听到您说的话了,您说,不要为我的死感到伤心,其实死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呢?我们的幸福、欢乐、爱情、事业……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我们终将死去才具有价值的吗?孩子们,如果上帝宣布你永不死去,那么你还会吃饭、恋爱、操练、学习……吗?你还用得着去争取这样那样的荣誉、地位、价值、前程……吗?孩子们,我现在知道了,一个永不死去的人就像一粒没有生命的沙子在宇宙间漫无目的的遨游,是毫无意义的,一个永不死亡的人怎么会有欲望呢?而欲望正是支撑我们活下去的理由啊。所以说,死亡是我们最好的归宿,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在死亡之后还有新生的可能,如果让我们永不死去,那就连新生的可能——仅仅是可能也就完全不存在了。   
是的,教员您说得对。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你的确是离开我们过早了,早得我们毫无思想准备。因为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我们需要您像阳光一样照耀我们。   
……多么安静的夜晚啊,万籁俱寂,月朗星辉,立在山上,思接千古,神游八荒,极目苍穹,宇宙间一片混沌。   
立足在N…017的这块土地上,立足在贯山之巅,他们似乎看见了一个历经沧桑的身影正从云端飘逸而来,向他们靠近,在他们的视野里放大清晰,又朦胧离去。他们似乎听见了一声轻轻地叹息,那张熟悉的脸庞似乎正在慈祥地注视着他们,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喃喃低语……孩子们,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们每个人也都会成为阳光的。常双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我离开那天起,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是你的心已经被热泪浸泡得麻木了。你用不着这样。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而且要永远发生下去。现在我知道了,我给你抓的那条蛇,其实用处不大。可是那是我的良好愿望,正是为了这个愿望,我才提前离开你们的。你与其悲伤,不如振作精神,把剩下的学业完成,达到你理想的目的,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你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   
啊,祝教员,我们听见您的声音了,您说,我们都是您最器重的学生,您说人生短暂,死得其所则死无足惜,您说您已经是一缕魂魄了,而我们还是人间的凡夫俗子,您要我们当一个优秀的凡夫俗子,无论将来做什么,都不要轻易降低标准,把短暂的人生过程活出长度和高度——沿着德才兼备的四十五度,把自己的生命发射到最大的距离。   
我们真切地听见了您的声音,您是让我们宣誓吗?我们在您面前宣誓,一,我们不会说出真相,我们知道您的心愿,我们将保守这个秘密。二,在未来的路上,将用心用力地做一个优秀而善良的人。   
我们记住了您最后留给我们的那句话,一切动物都是无辜的。再也不要与它们为敌了。   
我们宣誓……   
七   
祝敬亚的遗体火化之后,掩埋在N…017大院东边的贯山上,而那里,已经有了一座坟茔,里面就是传说中的十几年前为了爱情献身的年轻的女医助。   
关于女医助的故事,仍然是个谜。当祝敬亚去世之后,N…017院里有人传出流言,说那位女医助实际上就是祝敬亚落难时的恋人。常双群们们对这种说法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祝教员一生辛劳一生坎坷,去世之后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医助在九泉之下相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祝小瑜不知道爸爸去世的消息,除了疑惑,没有经受更大的打击,这一点应该归功于韩陌阡。   
还是在医院抢救的过程中,韩陌阡就给萧副司令打了电话,采取果断措施,派人将祝小瑜从村里小学接出来,专人搭乘火车,直接送往W市韩陌阡的家里。护送的叔叔仅仅告诉祝小瑜,她的爸爸到边境执行任务去了,这一年,她只能到W市读书了。此后,她将在韩陌阡夫人林丰的监护下,在W市南京路小学完成她的学业。   
在祝敬亚的家里,常双群等人发现了那条被当地人称之为三鸟蛇的怪物。凌云河通过丛坤茗,向W战区的眼科专家咨询了,得到的回答是,对于这种剧毒的动物身上的器官,不可轻易使用。丛坤茗的父亲指导丛坤茗先将毒蛇用酒浸泡起来,待论证此物对色盲确有疗效而且对人体无害之后,方可使用。   
常双群连续几个昼夜两眼失神,上课的时候也是神情恍惚,有时候嘴里还会情不自禁地嘟囔一些什么,这种状况令谭文韬、凌云河等人十分担心。只要有空子可钻,几个人就要围住常双群,反复进行教育,坚决不让暴露祝敬亚捕蛇的真相。道理是显而易见的,为了常双群,祝教员把老命都豁出去了,就是希望他能坚持到毕业,如果此时把真相和盘托出,那就辜负了祝教员的一片良苦用心了,祝教员会死不瞑目的。   
在强大的思想工作面前,常双群终于答应了暂时保守秘密,坚持到底。可是,压在心里的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却无时无刻不在噬咬他的神经。   
在这个漆黑的夜晚,趁着夜训归营之前的短暂功夫,凌云河鼓动常双群、谭文韬和魏文建悄悄地登上了贯山,默默地祭奠他们敬爱的教员,并且宣誓,永远保住那个秘密,力争全部顺利毕业并成为本中队最优秀的学员,以告慰教员在天之灵,同时也进一步稳定常双群的情绪。   
八   
如注的雨水从高天上纷纷扬扬飘撒而来,越过朔阳关,落在N…017的沟壑里,洗出了一片青山秀水。   
这是初冬的雨,是一场大雪的前奏。   
丛坤茗就在这滂沱的大雨里搭上了前往W市的特快列车。   
她是利用探亲假的机会,去从事一些秘密的和不秘密的活动。   
这些活动包括:带上那条祝敬亚为之送命的三鸟蛇,请他的父亲和W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鉴定那副民间药方,对于色盲的疗效是否确实存在。还包括,七中队学员秘密筹措二百六十八元现款,委托她捎给林丰,用于补贴祝小瑜的读书开销。这件事情当然是瞒着韩副主任的。第三件事就是她个人的事了,她在W市进行短暂逗留之后,还将乘车北上,去看望已经处于垂危状态的章阿姨。   
上个星期,贺先豹——她童年的豹子哥哥从北京辗转打来电话,说是章阿姨病了,而且是绝症,已经住进了解放军总医院。   
这个电话是章阿姨让贺先豹打的,章阿姨的意思是让她到北京去,“娘俩儿见一面”,贺先豹只是如实地转达了母亲的意思,别的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丛坤茗顿时明白了,章阿姨这一住院恐怕凶多吉少。两个月以前,贺伯伯已经先走一步了,这对章阿姨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放下电话,丛坤茗的眼泪已经涌到眼眶的前沿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是深深地爱着章阿姨的,就像章阿姨对她的疼爱一样真实。于是她便请了假。   
来之前,她邀了柳潋和楚兰一起在营区外面的山上采了一些五瓣丁香的蓓蕾。快到冬天了,这娇嫩的花儿十分难寻,尤其是五瓣丁香,还是蓓蕾,没有开放,要从枝叶上辨认。柳潋和楚兰帮助采了不少,可是都大多被她淘汰了。这是一种象征着吉祥的礼物,她必须用心,用一份真实的感情对待这件工作,哪怕它仅仅是一个缥缈的心愿。   
上午采完了花,下午她就登上了列车。   
回到W市之后,第一件任务很快就完成了。经专家研究,丛坤茗带回去的那种被称之为三鸟蛇的毒蛇的眼睛作为一项药材,对人体无害,同另外十几味中药一起炮制,对于矫正人的视力确有好处,但那作用是微弱而缓慢的,须长期服用方能改善——教授们一再强调,是改善而不是根治。   
第二件事也很顺利,当丛坤茗把七中队学员筹集的心意交给林丰时,林丰眼含热泪收下了,并向丛坤茗打听了韩陌阡的近况。   
丛坤茗发自内心地告诉林丰,韩副主任在N…017,是最受尊敬的领导之一,身体很好,就是有点累,林大姐要多写信劝韩副主任注意休息。   
然后,丛坤茗就带着一腔沉甸甸的心事,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到车站接她的是贺先豹和他的工人阶级妻子。乍一见面,贺先豹见她仍然穿着两个兜笨重的棉衣,有些发楞,字斟句酌地问道:“小茗,怎么还没提起来?”   
丛坤茗抿嘴笑笑说:“不努力呗。”   
贺先豹眨了眨眼,说:“你这个人啦,你跟你爸一样臭硬,太要强了。革命靠自己是不错,可是你也不看都什么年头了。什么干部政策改革?看看咱们大院里的那些人,军以上干部的孩子谁受政策改革的影响了?要是听我妈的,你现在至少是连级干部了。”   
丛坤茗说:“那样磊落吗?”   
贺先豹几乎嘲笑了,说:“是不磊落,可是磊落的人要归不磊落的人的领导,这就磊落了吗?”   
丛坤茗及时转换话题,问:“章阿姨现在怎么样?”   
贺先豹悻悻地说:“还能怎么样,苟延残喘罢了,就等着你这个干女儿来送终了。小茗我跟你讲,这回你不要含蓄了,老太太临死前肯定要发话。知道某某某吧?他现在在总部工作,他过去一直是老爷子的手下,老爷子当师长,他是师里的干部科长,老爷子当军长,他是军里的干部处长,老爷子当大区司令,他是军区的干部部部长,老爷子到北京来,他也到北京来,老爷子的后事就是他张罗的。这回该替老太太办后事了。他每个星期都要来两三次。只要他过问了,你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贺先豹的工人阶级妻子也帮腔说:“小茗我们都知道你和丛叔叔的为人,我们一家都钦佩,但是嫂子我得劝劝你,你得识时务。妈妈老惦记你,她是真心疼爱你,你给她一个机会帮你说句话,实际上是对她老人家的安慰。”   
丛坤茗说:“章阿姨病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啊?”   
贺先豹说:“我可告诉你小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你相机行事吧,逮上机会,我跟你大嫂也配合一下。”   
丛坤茗说:“别了,要说我自己说。”   
在一幢宽阔的高干病房里,她看见了那位对她终生疼爱的老人,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就是她的章阿姨。章阿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纵队的一枝花,在丛坤茗的记忆里,章阿姨的皮肤永远都像雪梨一样白嫩,章阿姨的脸上永远是光彩夺目春意盎然的,章阿姨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雅致得体,章阿姨的声音一直都是那样圆润悦耳……   
可是,呈现在丛坤茗眼前的却是一个双眼深陷皮肤松弛苍白得毫无血色而且行将就木的老媪,她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丛坤茗走进病房的那一当口,她在熟睡,抑或是在昏迷。   
在那一瞬间,丛坤茗抑止了一路上的泪水又汹涌而出,以至于泣不成声,只得背过身去哽噎。   
后来章阿姨终于苏醒了,缓缓地抬起了眼皮,渐渐地看见了她,向她招了招手——实际上只是用手指在胸前弹动了两下。丛坤茗靠了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并把手伸了过去,让章阿姨把它握在自己骨瘦如柴的掌中,轻轻地、几乎是静止地摩挲。   
丛坤茗的心里顿时又滚过一阵凄凉。   
这双手,曾经是那样的丰润,章阿姨曾经是那样精心地保养着它,然而,现在它终于干涸了,干涸得几近龟裂,上面爬满了蚯蚓般青紫参差交错的血管。   
章阿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丛坤茗听清楚了。章阿姨说的是,“孩子,我总算还能再见你一面。”   
丛坤茗突然从心底滚过悲哀——对于生命之脆弱和无奈的悲哀。哦天啦,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呢?   
只有一个答案——时间。   
时间,一个多么奇怪的东西,它让我们在其中占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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