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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绝杀 作者:海桀-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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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做了介绍。
    冶洋有点犯晕。
    刘副书记说:根据上级安排,我们来对北环工贸公司的事情做一些调查,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由于事情与经济账目有关,时间可能会长一些,食宿统一安排。另外,请将你的手机关上。
    羽雨打开冶洋的门,就听见电话在响,她没有理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然后打开DVD 。画面上出现一群赤身裸体的印第安女人,她们从河里爬上来,冲向岸边的一辆敞篷吉普。吉普车的方向盘上趴着一个死去了的金发白人,他赤裸的上身血迹斑斑。女人们尖声呼啸着扑向死人,将他撕扯下来,由两个巨乳肥臀的女人抬起来抛向河里。其他人以各种姿势爬上吉普车狂呼怪叫着撒疯。有两个竞迎着镜头站在弓f 擎盖上淫荡地撒尿。接下来的都是猥亵下流血腥刺激的场面。
    羽雨是打不通冶洋的电话才直接找来的。她从屋里的情况判断冶洋没出远门,他甚至连出门必带的手表都忘在了茶几上。可他去了哪里呢? 为什么把手机关上了,这时,电话又执拗地响了起来,一遍接着一遍。她的心怦怦直跳,好几次差点儿抓起话筒,但忍住了。她烦躁起来,一伸手关了讨厌的电视,在屋里踱起步来,越走越恼火。就在她要离开时,电话又疯响起来。这次,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了烫手的话筒,但没吭声。
    喂,冶洋吗? 一个语气急切、声音低柔的女人清清楚楚地问道。
    羽雨的心一沉,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但话机几乎立刻又执拗地响了起来,毫无疑问,刚才的几次电话都是这个女人打来的,这么急促,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羽雨又一次抓起了话筒。
    对不起,请问冶洋在吗? 我有急事找他。
    他不在,你是谁? 噢,我听出来了,你是羽雨! 你是羽雨吗? 请告诉我冶洋去哪了。
    不知道。我刚来,也在找他。
    你好羽雨,请听我说,如果连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他肯定出事了。我是米虞,他的朋友,我们虽然没见过面,可我知道你。我听说有人举报了冶洋。
    羽雨蒙了,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羽雨,你在听我说吗? 那好,我听说联合调查组已经进厂了,冶洋很可能已经被传去了,你最好离开他那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羽雨找到米虞时,正是下午上班前,冬阳明媚,温暖和煦。羽雨穿着鲜红的羽绒背心,站在高大的办公楼前的落叶松下,当她看见上班的人流里出现了几个引人注目的女性时,便在直觉的驱使下上前打问,问的人恰好就是米虞。
    两人全都愣了。
    对不起。羽雨说:请原谅我的冒昧,和你通话后,我不可抑制地想要见你,想和你谈谈,可我忘了要你的手机号码,只好冒昧找来了。刚才在值班室,问到了你上班的科室,就在这儿等你,你若不是很忙的话,咱们聊两句好吗? 颇感意外的米虞看着羽雨明亮的眼睛,听着她清婉甜脆的语音,心想这女孩太会表现了,一看就是个敏慧出众的人。她的衣着打扮看似一般,却极尽青春本质的靓丽,从款式到颜色,从发型到点缀,全都浑然天成,恰到好处,一点儿造作都看不出。单凭这一点就很不简单。米虞将敌意收敛在冷静里,以成熟女性特有的慈祥和蔼地说:好的,你想聊什么? 就在这儿聊吗? 行啊,你是想知道冶洋的最新情况,对吧? 不,我并不全是为他而来。我想见见你,叫你大姐可以吗? 真不该上班时间打扰你,刚才在这儿等你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怕你真的很忙,可我还是来了,对不起啊大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还请你多加谅解。
    这话自然得体,于谦逊中充满攻防兼备的智慧,可米虞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位漂亮的比自己小二十来岁的女孩聊,更不愿意把她当成一个情敌。
    她干吗要和这么年轻的女孩谈同一个男人? 她突然想到了爽爽,羽雨比爽爽大不了几岁,也就是说她们同属于一代人。米虞的心口一阵翻腾,喉头就堵得难受。
    大姐,怎么了? 不舒服吗? 羽雨关切地问。
    我很好,没事,我不是你的什么大姐,倒是当你的阿姨更合适些,我女儿的个子似乎比你还高。
    她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样难听的话来。
    是吗? 羽雨的眼睛骤然一亮,闪出一片不屑的光来,嘲谑道:有意思,即使你女儿比我大又怎么样? 只要她叫冶洋叔叔,你就只能当我的大姐。
    这话实在太伤人,太过分了。
    米虞脸色倏变,嘴唇一阵颤抖,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羽雨见状,更是不屑,肆无忌惮道:夫人,你真是太虚弱了,要不要帮忙给你老公打个电话? 她还想说更难听的,见米虞脸色白得吓人,突然心软起来,心想,这真是个可怜的人,看模样,也是慈眉善目,怕是已经过了四十岁,却生活在绝对空虚、失落的境况里。她背叛丈夫和冶洋婚外恋,希望得到真正的爱情,冶洋却从没对她诚实过。
    她以前肯定相当漂亮,容貌和身材依然不错,只可惜已是无奈的霜红……
    米虞走了,她冲着羽雨似笑非笑很有内容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羽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房的拐角处,不知怎么回事,心中一阵寒战,突然就想到了自己。
    心说,我算什么? 我现在做的事不也无聊透顶吗' 冶洋算什么? 情人和恋人又算什么? 我难道就不空虚、不失落? 我到她这个岁数会是啥样? 那么,我有什么资格嘲谑他人? 我有什么? 除了青春的容貌,什么都没有! 可天然的优越不可能长久,待到花季转瞬逝去,今天的她不就是活脱脱的明天的我嘛……
    羽雨突然感到了心灵的孤独。她双眼一红,鼻子酸涩起来,极想冲进楼里,找到米虞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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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雨走了。
    羽雨真的走了吗? 冶洋向报社打了两次电话,一男一女两个接话人都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羽雨的信还拿在他的手上,信纸是淡蓝色的,很精美,沉甸甸的一沓,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他给羽雨配的两把钥匙,昨天由米虞给他拿来了,系在一只大小如乒乓球的松鼠的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羽雨的作品。
    米虞将信和钥匙交给他,淡淡地说:她没能等到你。
    冶洋吃惊地望着她。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很好的朋友。你想不到吧? 我们在一起无所不谈。
    冶洋谨慎的眼睛里布满疑惑。
    她漂亮,热情,直率,说话办事无拘无束,聪明灵巧,青春照人,我喜欢她。米虞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可她第二次找到我家单.什么都还没说.我们就和解了。我们相互讲了和你的经过,相当的细化。我们在一起很轻松,一点儿都不累,我从没这样轻松过。她告诉我你们曾有过一个孩子,讲述了她将那团孕育中的血肉变成污物的经过。她说从没想过要嫁给你,说她想要嫁的人是她梦中的绿袍汉子。
    冶洋压着台历上的打火机,看着那淡蓝色的火苗发呆,直到拇指有了灼痛感,才将那些漂亮的信纸一张张点燃,把它们烧成一团团颤悠悠的纸灰。
    羽雨没说要去哪里,只说是遥远的南方。
    冶洋对遥远不以为然。他深信这只是羽雨摆脱他的一个借口。她很可能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地方,和什么男人厮混在一起。
    羽雨对冶洋的欺骗很深很深,好像还不仅仅是欺骗。
    有一次,她笑嘻嘻地对他说,冶洋你知不知道,我在梦里有多爱你,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想着嫁给你。咱俩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街上走得筋疲力尽。那是一条极繁华的大街,可就是找不到婚纱店,也找不到裁缝店。后来太阳落山了,我饿得头晕眼花,浑身酸软,可你竟突然失踪了。我在灯火灿烂的人流里找啊找,找了你整整一夜。你猜怎么着? 原来咱们俩是在看一场电影,影片里的男女主角就是你和我。后来不知怎么演完了戏,我又在莫名其妙地找你,似乎下定决心要嫁给你,好像我认识的男人只有你一个。找啊找,终于找到了,是在你家里。你正在家里举行盛大的婚礼,新娘好漂亮,是两个,一个穿白礼服,一个穿红礼服。
    她们站在你的左右两边。我伤心极了,哭得泪水滂沱,醒来时还泪流满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冶洋笑道,你那么会破梦还问我? 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达成。这梦再清楚不过了,它说明你心里根本不想嫁给我。想想看吧,咱们走得筋疲力尽,找不到婚纱店、裁缝店。我失踪了。一切都是在演戏。后来是我和两个女人不合法地结婚了。
    你不愿嫁我就算了,干吗要让我犯重婚罪? 羽雨笑脸一收,严肃道,信不信由你,我可是真想到了该怎样嫁给你。冶洋心想,算了吧,也许你梦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也许你根本就没做过那个梦,所谓的梦境只不过是你无聊时突发奇想,或者干脆就是现编的故事。可他没说。他觉得羽雨述说梦境的神态特别可爱,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冶洋一直生活在真实的惶惑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使他产生红楼一梦的虚幻感,就像他和冯玉做爱时想起米虞,和米虞做爱时想起羽雨,和羽雨做爱时想起冯玉,过后却都是千红一枯的缥缈,抓不着一点儿实在的质地。他相信羽雨也是这样,只不过她的情感世界里阳光充足,清晰,明朗,欢乐远远超出了尚未体验到的困惑和混沌。
    冶洋的问题还没了结,好在公司里出的几件大事与他无关。他的问题在具体的营业操作上,吃了、喝了、贪了、骗了、明扣、暗扣、假公济私、倒买倒卖,应有尽有,但都做得冠冕堂皇,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能够查到的也都构不成犯罪。
    可以说,公司里人人都知道冶洋是个什么货色,他买房、买车、办厂、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哪来那么多钱? 可空口无凭,你就奈何不了他。况且这样的事已是太多太多了,和那些年薪几十万的企业老总比,别说他这点事,就他这个人,也不过是一条毛毛虫而已,人们早就见惯不怪了。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销给李宏道的那批配件。货款已经付了一半,李宏道应该按规矩将一笔款打到他个人的账户上,但一直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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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场大雪突然降临,天气预报说多云转阴,第二天却是梨花纷飞。
    鹤鸣楼二楼的一个包间里,冶洋请老朋友李宏道喝酒。
    两人老板长老板短地闲扯了些冷暖之类的闲话,借着瑞雪的话题品尝了精美的菜点,五粮液的劲力便晕乎乎地罩上面来。
    李宏道端起斟满的酒杯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小姐。小姐训练有素,知道客人要谈话了,柔媚地一笑,晃动轻软的身子悄然退下。
    李宏道笑笑说:你老兄是要问那笔货款吧? 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干吗这么破费?冶洋说:联络感情嘛,没有事就不能聚聚了?这倒是,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可就是找不到人,手机也关了,神神秘秘的,在哪发财啊? 发什么财啊? 简直倒霉透了。冶洋将这几月来机床厂的合并、工贸公司的倒闭、赔光了血本的红景天生意以及裸芽蚕豆的事和诸多遭遇大致讲述了一番。说到痛处,动了真情,一连独饮了数杯。
    李宏道不动声色,待到冶洋明确问到他个人应得的款项时,才肃然道:你的身边有奸人。前些日子,纪检部门和检察部门先后到我那儿调查你,把好些个陈账都翻了出来。追查的重点是那批配件。我知道你有了麻烦,又和你联系不上,只好如实报了收货的价,公司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你应该理解,就算我想给你兑现,也没法抽款了……
    冶洋努力镇静道:现在不行,放放总可以吧,咱们可是有话在先啊。
    李宏道说:不是我不想办,而是出了这样的事,没法再办,我们的企业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实际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冶洋盯着他说:多少没关系,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李宏道睁大眼睛,毫不含糊地摇了摇头。
    事情原在意料之中,可还是让冶洋感到了说不出的震惊和心痛。在此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笔货款,多次上门索要,都无功而返。李宏道以各种理由一拖再拖,终于出了事。今天,他是做最后一次努力,给自己争些实惠,哪怕十万八万都行。他现在太需要钱了。以前,他们打过不少交道,李宏道从他手上赚了不少钱,无论如何应该帮帮他。单是这批配件,他就赚了几百万,无论如何不该独吞。可现实不讲义气,它该怎样就怎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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