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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1644,帝星升沉-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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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应麟说:“你说余应桂的兵疲癃残疾,不是李自成的对手,却又主张御驾亲征,御驾亲征还不是要靠余应桂,既是残缺之师,又岂能保护御驾,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金之俊说:“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对了,所谓御驾亲征,正是你说的南辕北辙,口说是西征打流寇,其实就是南下留都。但迁都避贼说出来不好听,作臣子的怕伤了皇上的自尊心,便说成御驾亲征,你想想,皇上只要离开了京师,是去打长安还是走南京,这脚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吗?” 
  于是,金之俊便与曾应麟分析形势:强兵劲卒,都归流寇,关中形胜,尽属他人,朝廷不但将相乏人,且兵饷两缺,眼下流寇已扫清后路,只等黄河冰冻,立马就会过来,北方久被兵燹,民穷财尽,将怠兵疲,无力与流寇周旋,不迁都何以拒贼?只有避开流寇锋芒,迁都南京,凭长江的天险,流寇一时不能南犯,朝廷得以暂时喘息,然后以江南的财赋为支撑,重整旗鼓,再练新军,徐图恢复,有何不可? 
  曾应麟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觉茅塞顿开,但一想起个中难处,不由又连连摇头:“按说,眼下也只有这步棋,只是个中其难其慎,很不好进言。你想想,当年瓦剌入侵,徐有贞主张南迁,后人评论此事,都说徐有贞误国,眼下虽说你的迁都与徐有贞的迁都时势不同,境界各异,但别人哪能分得清,所以,这畏敌避战的罪名你就担定了,难道你就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金之俊说:“我当然清楚个中的难处。不过,俗话说得好,家贫莫当长子,国难莫作大臣,你我既已作了大臣,袁元素不是有榜样在前头么?” 
  元素就是袁崇焕的字,一见金之俊提到他,曾应麟不由感慨系之,看来金之俊来为袁崇焕上坟,不为无因。国家到了这个地步,作为臣子,连身家性命也早置之度外了,又岂能顾惜这一身羽毛呢?想到此,他不由望着金之俊身后的坟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二 白龙鱼服(4)   
  “袁元素,袁元素,一划又是十四年了,当初明明是个冤案,皇上怎么就忍心下狠手呢?” 
  虽然转移了话题,金之俊语气却更沉重了,他说:“不要说了,皇上就是这性格,要用这人时,升官也快——袁元素开始只在福建邵武当县令,几年时间便升作右佥都御史,督师辽东;要杀这人也容易,随便罗列一下,便十恶不赦。袁元素一死,边关无将,满洲越来越猖獗,朝廷为御边,不得不加征辽饷、练饷,苛索太繁,民不堪命,于是,就铤而走险,终于酿成今天这不可收拾的局面。若上下相安,天下太平,李自成、张献忠再如何鼓动,百姓能信他的吗?没有外患,何来内乱,这一切互为因果,于我大明真是祸不单行!” 
  曾就麟说:“但愿皇上果能采纳迁都之议,迁都后能改弦更张。” 
  金之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这就要看天意了。” 
  这时,太阳渐渐躲进云层了,曾应麟觉得身上陡增寒气,起眼一望,沿龙潭湖一线,前后左右,普山普岭,成片成片的小土丘,没有墓碑,没有华表,有的只是白杨荒冢,衰草斜阳,静静地陪伴着地下的孤魂,北风其凉,呜呜有声,幽幽的,犹如一声声鬼哭。 
  身在繁华的帝都,却面对这样的场面,曾应麟思前想后,不由默默地在心里说,千堆坟,万堆坟,不知屈死了多少人。他们长眠地下,生前含冤莫诉,死后更说不上半点哀荣,气化清风血化泥,在世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有谁就能否认他们生前,没有惊天地而泣鬼神的业绩呢? 
  他想,局势再这么发展下去,不久的将来,我们便也会在这里相聚了。 
  2 君臣际会 
  回来的路上,金之俊心情渐趋平和。走着走着,不觉就到了珠市口。虽时局动荡,大难将至,帝都却仍一如既往,尤其是前门棋盘街一带,店铺生意十分红火,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看看到了虎坊桥,二人正准备分手,就在这时,只听旁边三义轩茶楼传来一片悦耳的琴声,并伴有吴浓软语清唱: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蜂狂蝶浪,岁稔时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金之俊是吴江人,倾耳细听乡音,摇头说:“好一个岁稔时康,真是不知有汉,遑论魏晋了。” 
  正想拉着曾应麟快步离开,不想茶楼里走出一人,向金之俊拱手招呼道:“金大人,久违了。” 
  金之俊一怔,脱口而出道:“龙,龙——” 
  那人见金之俊一下叫不出自己名字,便呵呵笑道:“龙之骧。” 
  金之俊一拍脑袋,抱歉地拱手道:“唉呀呀,龙先生,一别数年,可是久违了。” 
  说着,激动地抓住龙之骧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是龙之骧沉着,他一手挽住金之俊,又回头向曾应麟点头打招呼,并说:“鄙人正和舍弟一边喝茶听曲,一边临窗看外面行人,不想远远地就瞧见二位大人往这边来,乃特地下楼等着,真是有缘得很,进去坐坐吧。” 
  说着,便在前头领路,将金之俊和曾应麟引上二楼。二楼临街一边全是雅座,各间用木屏风隔开。龙之骧将他二人让到里间,刚一步跨进,里边一人立刻站起向金之俊打招呼道: 
  “金大人,还认得鄙人否?” 
  就在上楼的一瞬间,金之俊已把往事全回忆起来了,此时忙说:“二先生,你我名字谐音,龙之骏,怎么会忘呢,这些年来,每回思往事,拙荆还念叨不已呢。” 
  说着,便诉说他回京后,曾几次寻找他们兄弟的住处,此番相见,真是天意,一定要请他们到寒舍一叙。拳拳之情,溢于言表,不想龙之骧却一笑而罢。 
  三人互道契阔,把个曾应麟暂且闪在一边。借这机会,曾应麟仔细将这龙氏兄弟打量一番,不由吃了一惊——二人年纪在三十上下,都长得一表堂堂,穿着也十分华丽。开先打招呼的这位身材十分高大,也较单瘦,面目清癯,皮肤白皙,三绺须,丹凤眼,目光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而那位二先生虽也不同流俗,却又属于另一类人物,他个头略矮,身材略胖,皮肤也较黑,但声若洪钟,目光如电,动作孔武威猛。曾应麟想,这二人不似中原人物,金之俊如何认得他们呢?   
  二 白龙鱼服(5)   
  正诧异间,金之俊已向龙之骧介绍起自己的朋友了。龙之骧听说后,又抱拳向曾应麟拱手说: 
  “哎呀呀,正和舍弟在拜读曾大人的妙文呢。” 
  说着,抄起手边一张邸报向曾应麟扬了扬,说:“曾大人指陈时弊,不但洞若观火,且文笔犀利,鄙人兄弟佩服不已。” 
  曾应麟知道那是一张宫门抄,上面就有自己的劝捐文章,开始他本无心坐茶馆的,此时不由兴趣盎然。 
  龙之骧将他二人让到东边坐了,这时茶博士上来唱诺,龙之骧吩咐道:“金大人是吴江人,你就上碧螺春好了,曾大人请自点。” 
  曾应麟是山东淄博人,于茶道一向不太讲究,便说:“随便随便。” 
  龙之骧又点了几样点心,茶博士答应着下去。这时,唱曲的小女子和拉琴的老头还木然地呆在那里,龙之骏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拉琴的,又扬了扬手,将他们打发走了,四人于是静心说话。 
  “听吴女唱北曲,龙先生好雅兴。”金之俊先开头,话题却是从刚才唱的小曲始,又说,“这词曲的作者好像是个女真人?” 
  龙之骧连连点头说:“不错,此曲作者奥敦周卿,为金人,父亲降元后官至德兴府元帅,本人也官至侍御史,他在汉人中间,名声不显,但在女真人眼中,却是很有名气的。” 
  一提起女真人,金之俊不由说:“女真人确实小看不得,这些年居然一连数次侵入内地,关东一路,烽燧连连,二位的生意恐怕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龙之骧尚未开言,龙之骏却于一边笑道:“东路固然连年告警,西边未尝就不。这年头莫说生意人,就是像金大人这等为官作宦的,日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一说,四人都摇头叹息。 
  龙之骏瞥了曾应麟一眼说:“年初大清辫子兵才退,年末流寇又要来,这皇明的江山真是应了那句扶起东边,垮了西边的俗语,眼下满朝公卿都瘩然无声,亏得还有曾大人这样的顶梁柱子在呕心沥血,为皇上献计献策。” 
  曾应麟不知二人底细,只好勉强应道:“哪里哪里,曾某不过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 
  龙之骧放下茶盅,用颇为诚恳的语气说:“真不知堂堂大明,三百年宏基伟业,根深蒂固,何以就不能奈何这一班流寇?” 
  金之俊此时正一肚皮牢骚,无处发泄。要在往常,京师缇骑密布,酒楼茶肆更是番子手活动的场所,上至官员贵戚,下至平民百姓,谁也不敢对朝政妄加评论,可眼下不同了,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作官的个个如锅底蚂蚁,就是锦衣卫、东厂也收敛了,他们都在观望,都在思考自己的将来,还有谁愿再管这鸟事?但尽管如此,金之俊还是四处望了一眼,二楼雅座不多,外面散座下棋的、玩鸟的、斗蛐蛐的,还有谈生意的、拉皮条的,各就各位,我行我素,谁也没去关心他们,这才放心叹了一口气说: 
  “怎么说呢,龙先生,眼下情形,比起五年前我们见面时是更不堪了。” 
  说着,就把西边的消息略为透露了一些。 
  一听流寇即将渡黄河而朝廷无兵可派,龙氏兄弟不由露出吃惊的神态,龙之骏睁大眼睛说:“想不到才三两年功夫,流寇便已养成大气候了。” 
  龙之骧说:“官兵打不过满洲人还有一说,满洲人太强大了,但流寇为乌合之众,胸无大志,只是四处流窜,杀人放火抢东西,只要官军认真对待,从根子上治起,应该很容易土崩瓦解。” 
  金之俊勉强笑了笑,说:“怎么说呢,你我都不是当事人,事非经过不知难。” 
  龙之骏低声说:“官家莫非怕流寇那句‘闯王来了不纳粮’么?” 
  金之俊吃惊地望了四周一眼,轻轻一拍桌子道:“可不是嘛,单凭这句话,就可抵百万甲兵——豫省的饥民就是奔它去的。” 
  龙之骧微笑着,脱口说道:“张三有马不会骑,李四会骑没有马——要是我,局面决不会弄到这一步。”   
  二 白龙鱼服(6)   
  这口吻,真有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气慨,金之俊不由一怔,他没有听出龙之骧此言暗藏玄机,却认为有些轻率,不由告诫道: 
  “治国不比经商,其难其慎,不是旁观者能想象的,所以有人说,世事如棋局,不下的才是高手,这真是至理名言,不知大先生以为然否?” 
  龙之骧却用指关节敲着桌面,自信地说:“不然,治国经商,图功图利,事虽有轻重,道理却一样,因为面对的都是百姓,要说个中玄机奥妙,无非是诚信二字,不要以为百姓好欺,要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天心顺了,天下太平,天心不顺,还不天下大乱?” 
  龙之骏也说:“是呀,以天下之财,治天下之事,放宽些子,让利于民,又有何不可?” 
  是啊,堂堂大明,衮衮公卿,谁不知天意即民心呢,既然是以天下之财治天下之事,怎么就不能对百姓放宽些子呢?但话说到这份上,身为臣子的金之俊,面对一个局外人,不能不有所顾忌——再说下去,可要犯上。但胸中这股郁闷之气难平,须知眼前的大明,良田沃土为皇室、为豪强兼并,国家赋税流失,为摆脱困境,不得不加重一般孤苦无告的小民的负担。张居正任首辅时,曾在全国进行过的那次土地大清查,竟查出隐瞒漏税的土地达三百万顷,“小民税存而产去,大户有田而无粮。”张居正乃狠心整治,国库正日见丰盈,不料张居正死,一切又旧病复发。正课之外,万历末年加征辽饷,每亩征银二厘,不久增加到九厘;待流寇起,又加征剿饷;到崇祯十二年又加征练饷,三项征银高达二千余万两,超过正课五倍有余。此外还加征关税、盐税、杂税,一年又是好几百万两。这些都得摊到穷人头上,富人却“产无赋,身无徭,田无粮,廛无税。”贫富悬殊,苦乐不均,上头却又丝毫也不肯“放宽些子”,老百姓再安份守纪,可被你逼得没有活路了,看不到一丝希望了,不反又待如何?想起这些,尤其是想起刚才和曾应麟说的话,金之俊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唉,事关皇明圣德,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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