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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雪山飞狐(旧版)-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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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于我手,那便怎地?”赛总管道:“任凭你处置便是,我赛某是何等样人,那时岂能再有脸面活在世上?不必多言,看招!”说著双拳直出,猛往胡斐胸口击去。他见胡斐抓住杜玄二人,只怕他以二人身子挡架,当下欺身直进,叫他非撒手放人、回掌相格不可。
  胡斐待他拳头打到胸口,竟是不闪不挡,突然间胸部向内一缩,将这一拳化解于无形。赛总管万料不到他小小年纪,内功如此精湛,防他运劲反击,急忙向后跃开。众人齐声叫道:“第一招!”其实这一招是赛总管出手,胡斐并未还击,但众人相助赛总管,竟都算了他一招。
  胡斐微微一笑,忽地咳嗽一声,一口痰激飞而出,猛往赛总管脸上吐去,同时双足鸳鸯连环,向前踢出。赛总管见浓痰飞到,又见了敌人的招式,心中一惊。他各家各派的武功俱都精熟,知道若要避开浓痰,不是上跃便是低头缩身,但若上跃则小腹势非被敌人左足踢中不可,缩身却是将下颚凑到敌人右足去吃他一脚,上下两难,只得横掌当胸,护住门户,那浓痰噗的一声,正中双眉之间。如是平平常常的一口痰,连三岁小儿也能避开,恶就恶在敌人伏下凶狠后著,叫他不得不挺身受唾。
  众人见他脸上被唾,为了防备敌人突袭,竟是伸手去擦也不敢,如此狼狈,那“第二招”的叫声,就远没首次的响亮。
  赛总管心道:“我纵然受辱,只要守紧门户,再接他一招又有何难,到那时且瞧他如何说话?”大声喝道:“还剩下一招。上罢!”
  胡斐微微一笑,跨上一步,突然提起杜杀狗与玄冥子齐向赛总管打去。赛总管早料他要出此招,心下计算早定:“常言道无毒不丈夫,事急之际,若要非伤朋友不可,那也叫做无法。”眼见两人身子横扫而来,双臂一振,猛挥出去。哪知胡斐双手本来抓住两人要穴,待两人身子和赛总管将触未触之际,忽地松手,随即抓住两人非当穴道之处的肌肉。
  杜杀狗与玄冥子被他抓住在空中乱挥,自是不知身在何处,突觉穴道松弛,手足能动,不约而同的四手齐施,打了出去。他二人原意是要挣脱敌人的掌握,是以出手都是各自的生平绝招,决死一拼,狠辣无比。但听赛总管吼叫一声,太阳穴、胸口、小腹、胁下四处中招,再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坐倒地下。胡斐双手一放一抓,又已拿住了杜玄二人的要穴,叫道:“第三招!”
  他一言出口,双手加劲,杜玄两人哼也没哼一声,都晕了过去。他这一下重手点穴,力透经脉,纵有高手解救,也非十天半月之内所能治愈。胡斐提起两人,顺手往身前另外二人掷去。那二人吃了一惊,只怕杜玄二人又如对付赛总管那么对付自己,急忙上跃闪避。胡斐一纵而前,乘那二人跃在半空尚未落下之际,一手一个,又已抓住,这才转过身来,向赛总管道:“你怎么说?”
  赛总管委顿在地,登觉雄心尽失,万念俱灰,喃喃的道:“你说怎么就怎么著,又问我怎地?”胡斐道:“你把苗大侠放了。”赛总管向身旁两名侍卫摆了摆手,那两人不敢违抗,过去解开了苗人凤的镣铐。
  苗人凤身上的穴道是赛总管所点,那两名侍卫不会解穴。胡斐正待伸手解救,哪知苗人凤暗中运气,正在自行通解,手脚上镣铐一松,他深深吸一口气,小腹一收一放,竟自将穴道解了,左足起处,已将杜庄主邀来的昆仑派灵清居士踢了出去,同时一拳递出,砰的一声,将一人打得直掼而出。
  范帮主被赛总管撞出板壁后,隔了半晌,方能站起,正从板壁破洞中跨进房来,不料被苗人凤打出的那人正好跌在他的身上。两人都被打得急了,昏昏沉沈,难分友敌,一撞到别人身子,立即各出绝招,缠打不休。
  灵清居士虽被苗人凤一脚踢出,但他究是昆仑派的名宿,武功有独到造诣,身子飞在半空,腰间一扭,已头上脚下,换过位来,腾的一声,跌坐在床沿之上。胡斐大吃一惊,待要抢上前去将他推开,却觉一股劲风扑胸而至,同时右侧又有金刃劈风之声,原来蒋老拳师与另一名高手侍卫同时攻到。那侍卫的一刀还易闪避,蒋老拳师那一招玉女穿梭却是不易化解,只得双足立稳,凝神接了他一招。但那太极拳绵若江河,一招甫过,次招继至,一时竟教他缓不出手足。
  那灵清居士跌在床边,嗤的一响,将半边罗帐拉了下来,他跃起身时,右足一带,竟将苗若兰身上盖著的棉被带在一旁,露出她的上身。
  苗人凤正斗得兴起,忽见床上一个少女,衣服穿得极少,双颊晕红,一动也不动,正是自己的独生爱女。这一下他如何不慌?叫道:“兰儿,你怎么啦?”苗若兰开不得口,只是举目望著父亲,又羞又急。
  苗人凤双臂一振,一低头,从四名敌人中间硬挤了过去,一拉女儿,但觉她身子软绵绵的动弹不得,竟是被高手点中了穴道。他亲眼见胡斐从床上被中跃出,原来竟在欺侮自己爱女,他气得几欲晕去,也不及解开女儿穴道,只骂了一声:“奸贼!”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柄长剑,刷刷刷刷,向胡斐上中下三路连刺了四剑。
  此时苗人凤眼中如要喷出火来,这双拳过去,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势道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胡斐吃了一惊,尚未明白自己救他,何以他反向自己动武,但见来势厉害,急忙向左一避,但听砰的一响,苗人凤双拳已击中在杜杀狗邀来的一名剑客背上。这剑客所练的下盘功夫向称武林第一手,一个马步一扎,纵是十几条壮汉一齐出力,也拖他不动。
  苗人凤双拳击到之时,他正在胡斐背后欲施袭击,不意一个打得急,一个避得快,这双拳头正好击中他的背心。他牢牢扎稳马步,双腿动也不动,若是换作旁人,中了这两拳内脏虽必震碎,一时三刻间却也不致毙命,但这剑客下盘功夫太好,以硬碰硬,脊骨承受不起,喀的一响,脊骨竟尔折断,一个身子软软的断为两截,双腿仍钉在地下,上身却弯了下去,额角碰地,再也挺不起来。
  众人见苗人凤如此威猛,发一声喊,四下散开。苗人凤左腿横扫,又向胡斐踢到。胡斐见苗若兰在烛光下赤身露体,几个存心不正之徒已不断向她斜睨直望;心想先保她洁白之躯要紧,顺手拉过一名侍卫,在自己与苗人凤之间一挡,身形一斜,窜到床边,扯过被子裹在苗若兰身上。这几下起落快捷无伦,众人尚未看清,他已从板壁的缺口中钻了出去。苗人凤又惊又怒,大叫:“奸贼,快放下我儿!”欲待追赶,室小人挤,被几名敌人缠住了手足,任他拳劈足踢,一时竟是难以脱身。
  胡斐见到苗人凤发怒时的神威凛凛,心中也自骇然,抱著苗若兰不敢停留,一手拉索,溜下峰去。他知附近有个山洞人迹罕至,当下展开轻身功夫,直奔而去。他虽手中抱了一人,但苗若兰身子甚轻,全没灭了他奔跑的迅捷。
  不到一盏茶功夫,他已抱著苗若兰进了山洞,他不敢再搂她抱她,用棉被紧紧裹住,让她靠在洞壁,心中踌躇:“若要解她穴道,非碰到身子不可,如不解救,时间一长,她不会内功,只怕身子有损。”实在好生难以委决,于是取火折点燃了一根枯枝。
  火光下但见苗若兰美目流波,比日间更增娇艳,不禁怦然心动,说道:“苗姑娘,在下绝无轻薄冒渎之意,但要解开姑娘穴道,难以不碰姑娘贵体,此事该当如何?”苗若兰虽不能点头示意,但目光柔和,似羞似谢,殊无半点怒色。胡斐大喜,先吹熄柴火,伸手到衾中在她几处穴道上轻轻按摩,替她通了经脉。
  苗若兰手足渐能活动,低声道:“行啦,多谢您!”胡斐急忙缩手,待要说话,却不知说甚么好,过了良久,才道:“胡某是昂藏男子,适才冒犯,实是无意之过,此心光明磊落,天日可鉴,务请姑娘恕罪。”
  苗若兰低声道:“我知道。”两人在黑暗之中,相对不语。山洞外虽是冰天雪地,但两人心头温暖,却是别有一番光景。过了一会,苗若兰道:“不知我爹爹现下怎么了。”胡斐道:“令尊英雄无敌,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你放心好啦。”苗若兰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怜的爹爹,他以为你——你对我不好。”胡斐道:“这也难怪,适才情势确甚尴尬。”
  苗若兰脸上一红道:“我爹爹因为另有伤心之事,是以感触特深,请胡爷别见怪。”胡斐笑道:“甚么事?”他一问出口,立觉失言,想要用言语岔开,却一时不知说甚么好。他号称雪山飞狐,平时聪明伶俐,机变百出,但今日与苗若兰相对,不知怎的,竟似变了一个人,十分的口拙木讷起来。
  苗若兰道:“此事虽说来有愧,但我也不必瞒你,那是我妈的事。”胡斐“啊”了一声。苗若兰道:“我跟你说,我妈做过一件错事。”胡斐道:“人孰无过?那也不必放在心上。”苗若兰缓缓摇头道:“那是一件大错事。一个女子一生不能错这么一次,我妈教这件错事毁了,连我爹,也险险教这事毁了。”
  胡斐默然,心下已料到了几分。苗若兰道:“我爹是江湖豪杰。我妈却是出身官家的一位千金小姐。有一次我爹无意之中救了我妈一家大小,他们才结了亲。两人本来不大相配,那也罢了,可是我爹有一件事大大不对,他常在我妈面前,夸奖你妈的好处。”胡斐奇道:“我的母亲?”苗若兰道:“是啊。我爹与令尊比武之时,你妈妈比一个男子汉还更有气概。我爹言语之中,常羡慕你爹好福气,说道:‘胡一刀得此佳偶,活一日胜过旁人百年。’我妈听了虽不言语,心中却甚不快。后来天龙门的田归农到我家来作客,他相貌英俊,谈吐风雅,又能低声下气的讨好别人,我妈一时糊涂,竟偷偷跟他走了。”
  胡斐一惊,道:“有这等事?”苗若兰声音哽咽,说道:“那时我还只两岁,爹抱了我连夜追赶,他不吃饭不睡觉,连追三日三夜,终于赶上了他们。
  那田归农一见我爹,只有跪下求饶。我爹举掌要劈了下去,我妈却扑在他的身上。我爹见她真心爱他,叹了口气,抱了我走了,回到家来生了一场大病,险险死去。他对我说,若不是见我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没人照顾,他真不想活啦。一连三年,他不出大门一步,有时叫著:‘兰啊兰,你怎么这等糊涂?’因为我妈的名字之中,也是有个‘兰’字的。”她说到此处,脸上一红。原来当时女子的名字也是秘密,旁人只知她姓氏,除非至亲至近之人,是不能告知名字的,她这么说,等于是告知胡斐,自己名字中有个“兰”字。
  胡斐虽见不到她脸上神色,但听她竟把家中最隐密的私事,也毫不讳言的对自己说了,心中大是激动,最后听她提到自己的小名,更是如坐春风,温馨难言,说道:“苗姑娘,那田归农存心极坏,对你妈未必有甚么真正的情意。”
  苗若兰叹了口气道:“我爹也是这么说。只是他日常自怨自艾,说道若非对我妈不够温存体贴,我妈也不致受了旁人之骗。我爹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说到待人处世,却不及田归农了。那姓田的欺骗我妈,其实是想得到我苗家家传的一张藏宝之图,可是他虽教我一家受苦,教我自幼就成了个无母之人,到头来却仍是白使了心机。我妈看穿了他的用心,临终时仍将藏图的凤头珠钗还给了我爹。”于是将刘元鹤在田归农床底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最后说到那图如何被宝树他们抢去,那些人如何凭了闯王军刀与地图去找藏宝。
  胡斐道:“这姓田的心思也忒煞歹毒,他畏惧你爹爹,又弄不到地图,就想假手官家,将你爹爹擒住,好逼他交出图来,哪知天网恢恢,我正在此时找他报仇。唉,这宝藏不知害了多少人。”他微一停顿,说道:“苗姑娘,我爹和我妈就是因这宝藏而成亲的。”苗若兰道:“啊,是么?快说给我听。”她虽矜持,究竟年纪幼小,心喜之下,伸手去握住胡斐的手。但随即觉得不妙,要待缩回,胡斐却翻过手掌,轻轻握住了她手不放。苗若兰脸上一红,也就不再缩回,只觉胡斐手上热气,直透进自己的心里。
  胡斐道:“你道我妈是谁?她是杜杀狗杜庄主的表妹。”苗若兰更加惊奇,说道:“我自幼识得杜伯伯,爹爹却从不提起此事。”胡斐道:“我在爹爹的遗书中得悉此事,看来令尊也未必知道。杜庄主知道宝藏必在雪峰附近,是以长住在峰上找寻。只是他一来心思迟钝,二来机缘不巧,始终参透不出藏宝的所在。我爹爹暗中查访,却反而先他得知。他进了藏宝之洞,见到田归农的父亲与你祖父在洞中共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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