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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安琪儿写照(短篇小说集)-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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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说:“下班在你楼下。”

  我们挂上电话。

  下班我到楼下,在停车湾已经看到他坐在车子里等。

  天气闷热,使人呼吸都有困难,天空都是瘀青的云,一团团怪物似聚集在天边,像要压下头顶。

  他的额头靠在驾驶盘上,一见我,便下车来替我开门。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可爱,叫人心折,而且一丝漏洞都没有。许多男人都想在异性面前摆绅土款,然而不到三两个回合,狐狸尾巴便露出来:或是记得送但忘了接,或是没得手嘴巴已经唱出来,或是急急有所索取,或是探测对方过去历史……弄得小家败气,十分扫兴。

  最怕与小男人打交道。

  男人的正与反,很不幸,与学识及财富并没有太大干系,许多没念过书的男人大方,强壮。智慧。但许多念完管理科硕士的年轻人却出乎意外地贪小,猥琐,怯弱。

  对我来说,小男人是妒忌女人的男人,不喜进一步追求学识的男人,欺压人的男人,贪便宜的男人,多嘴的男人,斤斤计较的男人。

  雷传湛是我所见过最最优秀的男人。

  能够在人生路途上遇见他,即使是两个月,也是幸运。

  与他一辈子相处的女人,前生要做过许多好事才可修得如此福份,做好事是很吃力的,我相信上世我不会努力,而今生也不打算苦干。

  我只要两个月。

  这一代的女性十分十分狡猾。

  我上了他的车,他把我载往山上一层小小的洋房,一打开门便看见大露台,而刚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天降大雨,雷声轰隆,闪电叉朝般划过灰紫天空。世界末日一般,落地长窗敞开着,雷雨风夹着雨珠吹进来,扑湿我们的单衣。

  他并没有去把窗关上,亦没有亮灯。

  我们坐在面对大露台的沙发上观雨。

  露台原本对牢海港,此刻灰蒙蒙急雨中只见山的轮廓。

  宇宙洪荒,只剩我们两个,以及这雨。这风。

  我永远是孤单的我,而他,要抽时间出来,很不容易吧。

  我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谁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或是其他的问题。

  我只知道这是个雅致的好地方。

  露台上有两只皮蛋缸,种着两株白兰,大块叶子被雨淋得绿油油在风中颤动,一头一脑的爪形兰花,香得密密麻麻,满室迷幻。

  余生只要闻到口兰,便会想到今夕,是否七夕,有否月亮,无从辨认。

  他取出鹅肝浆鱼子及吐司,我正好有点饿,吃得颇多。

  都安排好了,大家都没打算天长地久,故此每次见面,都可安排得尽善尽美。

  不禁可惜相逢不在严冬。

  否则口冒白气相互依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有很好的皮肤,身上亦无多余的脂肪,浓密的头发,打理得非常整洁,都是爱美的人,不住修饰,等这一刻的知音人。

  我把头枕他手臂上,两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中,如动物般倦恋安全感,不想走动。

  雨还是没有停,这种雨,往往要下得墙塌落来,山玻冲垮,真是可怕,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一定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我深深吐口气,趁着年轻,要有自拔精神,冰淇淋在吃的时候享受,吃光了也就是吃光了,要站起来走,切莫赖在空碟子前哭闹惹人憎。

  不过都说理论永远在那里,实践起来非常困难。

  昏昏沉沉间我熟睡。

  他替我盖上一张薄被,而长窗也被关上。

  鼻端里还尽是花香,如躺在云端做梦,但愿长眠不醒。

  醒时他用耳机听音乐,待我梳洗完毕,他载我吃晚饭。

  临走时看看天空,霓虹光管都升上来了。

  他拉我的头发,待我转过头去,拥抱我。

  恋爱中的人永远有种水汪汪的感觉,大约是睡眠不足,精神恍惚,好像用力一按皮肤,那处便会微凹下去,要过一会儿才会平复,很容易受伤。

  要当心自己。

  老板进来同我说:“你的黑眼圈快碰到颧骨。”

  我看他一眼,冷若冰霜。

  他说:“四个星期,九月一日回来上班,否则你可以辞职。”

  他推开门走了。

  九月一日,届时夏天已经过去,我的假期也已经过去,真不能想像在这一切过后人还能活下去,真讨厌。

  很多寡妇也这样活着,在英俊突出不可多得的配偶化为飞灰之后,仍然生活着,不然又怎么办呢,世上有什么事不会结束,有什么事到头来不是一场春梦。

  我把脸埋在双手中。

  他是有一个有妻室的人,与他结合太复杂太劳累,完全不合经济原则,不值得。

  不要去想它,不要。

  每次出去都努力打扮自己,发型师被我整得要跳楼。

  不不不,这边太直,熨松曲一点,左角略长,请修短,流海要似风吹过似的,剪狗牙最好,……往往消磨一整天。

  终于弄好了,不过像不经意的狮子狗。

  不晓得他有没有同样地为我化心血。一定有,有什么是偶然的呢,也许为一条领带,也对镜端详良久,他妻有没有疑心?

  老板再三说:“九月一号,不见你就当自动辞职。”

  他很生气,因为我没有对他倾心,他甚至心痛,因为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配。

  我与雷传湛坐船出海,住在船上三日。

  趁还能晒太阳时真要尽量吸收金光。

  女人上了三十还曝晒当心皮肤变树皮。

  我亦快要收蓬。

  雷说:“如果我同你有半年光景,可以往巴贝多斯,世上最美的珊瑚礁,你又那么爱水,我们可以连日连夜在水中玩耍,化为水母。”

  但我们没有六个月。

  他又说:“如果我同你有三年时间,我们可生育一婴儿,一个通灵美丽的女孩,叫罗拉,把她带到每一个地方去,把最好的教她。”

  但是我们更加没有三年。

  我有我自己生活的小世界,要放弃廿四年来建树的一切,非常踌踏。

  蔡澜叔叔说,这是爱得不够的缘故。

  什么叫不够?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三粒糖也是足够,一杯咖啡不能没有糖,但放下八粒糖还怎么喝?不够是够。

  蔡叔叔摇头说太蛊惑了,不好玩。

  我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笑到一半,觉得凄凉。

  都廿四岁了,才头一次恋爱,完全不同滋味,不能盲头盲脑撞过去,因为早已成年,因为有生活经验,因为有学历有工作。

  故此在应该最忘形的时候,也摆一个美丽的姿势,怕落下话柄。

  我不担心没有机会结婚,结婚也是管理科学中的一个步骤,什么样的条件做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条件嫁什么样的配偶,灰姑娘奇遇在高度商业社会中很难重演,缘份是机会率的美称,条件高机会自然好得多,而且别忘记灰姑娘长得非常非常美。

  在舱上,没有旁骛,放眼是蔚蓝的天空,像小学生书的颜色画,单纯活泼,协助思想人生大道理。

  人体的构造真是奇妙,这样投近,雷他仍然不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唯一的良伴知己,其实只有他自己。

  甲板上风光旖旎,水手们假装看不见什么,我们假装看不见水手。

  在小小船上,我没有身份,他没有身份,男是男,女是女,一切武装卸下。

  非要是个棋鼓相当的人物呵,否则一转头就同人谈起这三天所发生的细节……要找个对手原来是困难的。

  他带了许多多水果上船,腰子西瓜中灌了酒,一闻就觉得要醉。

  成日我们耽在五十公尺的艇上,傍晚到附近乡镇探访。

  深色皮肤使我们看上去似游客,谁又不是时光隧道中的游子?逗留一会儿便堕向黑暗,是以更要偷得浮生数日闲,好好的疯一下。

  贝壳割了足也不理,不但身体染上蔷激色,头发也透出棕意,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大自然,用光食水,我们索性跳进海中沐浴。

  不过时间总是要过的,一天只有廿四小时,无论多哀伤或多快乐,一天也只有廿四小时。

  打道回府时,他很沉默。

  这三天也很难向妻子解释吧,婚姻是对另一个人负责,噫,多么麻烦。

  我仍是自由的,只需对自己交待。

  在码头上我们道别,他有三天没刮胡子,非常野性,我朝他飞吻再见,状若潇洒,黯然销魂。

  坐他司机开的车子回家,又从头做文明人。

  不是没有遗憾的,坐在地板中央很久,十分难过,已习惯有他在身边,渴望他再安排类似的约会,虽然心中十分了解已无此可能。

  心已受伤。

  浸以温柔的泡泡浴也无补于事。

  到理发店去修理被海水阳光蛀蚀的头发,收拾旧山河。

  突然觉得寂寞,并且不想见一般性朋友,看书看不完,看戏不耐烦,音乐也不好听,什么都不起劲。

  有时看着电话,想打给他。

  当然没有,一打就完了,把一切苦苦经营的气氛宣判死刑,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必须记得,这不过是一个假期。

  电话一直没有再响,很受伤害,很无奈。

  秋天快要来了,要去选下一季的上班衣裳,要办的正经事在排队呢。

  我们曾有过好时光,想起来,混身酥软。

  没有必要再去打听雷传湛其人,任由他消失,总要消失,午夜梦回,略为清醒的时刻,总是想起他,相信他也会想起我。

  呵是,他一定会。

  生命中不多这样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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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安琪儿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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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儿写照

                  喜欢安琪,有许多许多因素。

  最主要的一点,是我自己出来做事那一年,也只得十七岁,额角的汗毛还没有褪净,便赤手空拳打天下,一直至今已看到她,有太多的认同感。

  当其时的长辈,并不懂得照拂晚辈的美德,他自己的子女是宝,人家的孩子是草,落在他们手中,不但不见谅,不给机会,且语多讽刺:“呦,你快赚到一千元一个月了,不得了”,更排挤得不遗余地:“只得个讲字,不能成为作者”,“她名誉不好,不要让你家孩子同她来往”等等,说这些话的人如今大部份也都活着,有些已很潦倒,有些尚有口饭吃,此刻见到他们,直行直过,我是非常记仇的人。

  多谢他们,白做了十年小妖女,如今步入中年,才洗脱种种毋须有罪名。

  今日看到安琪又遭到同样待遇,不平之余,益发钟爱她。

  那些年纪足够是她老妈,或许是外婆的女士们,批评起她来,不遗余力。

  女人器量小,或许她小时候似根雪里红,或许她认为锋头劲便不算好女人,所以还能够包涵她们。

  一日老何,一个专栏作家,忽然在晚饭时说:“安琪的眼睛小!”

  因他是男人,我就生气了,马上拍案而起,说:“你老母的眼睛小,你老婆的眼睛小,你的眼睛小,人家的眼睛才不小。”

  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吃惊,怎么搅的,许多年不这样激动了,且老何是多年朋友,不禁笑出来。

  当时出席的小杨说:“夫人,你有没有受刺激,别这样好不好,谁叫安琪是公众人物,”唉,差点忘记告诉你,安琪是当今最红的模特儿,而是妇女杂志的老总,因工作上关系,同安琪相当熟。

  我马上说:“年轻人出来做事,咱们这些老鬼应予鼓励。”

  老何还说:“我是有一句说一句。”

  “对,”我答:“丈八的灯台,照得到别人,照不到自己。”

  何家的小姐十五岁,重一百四十磅,在他眼中,不知多可爱。

  怕吵下去,会得反面,我且维持缄默。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谈何容易。

  安琪的美貌并无使我震惊。

  做我这一行,见得至多的是美女,漂亮的女孩还少得了?要多少有多少,各有各的姿势:演戏的,做电视的,唱歌的,舞蹈圈,甚至学生空中侍应生,白领,各行各业都有。

  安琪即使较为突出,也不算空前绝后。

  难得见,她身后没有星妈,亦无师傅,更没有成熟的朋友完全自己-个人打真军,凭第六感觉下决定做事,并无一个可商量的人给她任何忠告指导。

  实在是很寂寞的,尤其是成了名,不知多少人想在她身上捞点便宜,但成名始终比不成名好,如果至今还没爬起来,早被人踩为脚底泥。

  这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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