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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节

雪中悍刀行-第8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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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时代的邓太阿曹长卿。但是徐凤年还是希望那个时候的余地龙,尤其是自己不在世的那一天,不要成为天地间的一匹脱缰野马,而要心有牵挂,一个完全没有气运束缚镇压的“王仙芝”或者“徐凤年”,若是心无敬畏,只知道横行无忌,无疑会是一场灾难。
  呵呵姑娘这次回来,转述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言语,既是黄三甲的酒话,也算是黄龙士的遗言,听上去很胡说八道,那个已死的老人说以后的世道,会很有意思,凡夫俗子也能“御剑飞行”,朝游北海暮苍梧,一日之间游遍四海之境,甚至上天摘星下海捞月,还说以后人人皆是读书人,一年读过的书,可能就要比当今儒圣翻过一辈子的书都要多,但很可惜,以后的读书人不算真正的读书人了,只算翻书人,所读之书,也非圣贤书了,更不会见贤思齐,所谓的将心比心,变了味道,很多人自己不愿做英雄,便认为世上无英雄,将别人的抛头颅洒热血视为傻瓜,将先烈的慷慨赴死转瞬忘却……那个看似活着很有意思的世道,其实丧失了许多先贤在世时无比希望后世能够继承的东西。所以他黄龙士愿意死在当下,死在这个世道里头,在这里化作黄土一抔。
  江湖上,吕祖不愿过天门,李淳罡不愿飞升,王仙芝愿意输给他徐凤年……庙堂上,张巨鹿不留退路,齐阳龙毅然出山,坦坦翁“恋栈不去”……
  也许都因为他们跟黄龙士是一类人。
  以死而生。
  徐凤年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大徒弟的脑袋,微笑柔声道:“既然有了快活剑,就要活得快活快意,别像……有些人。”
  少女毕竟长大了,师父这个亲昵动作,让她有些脸红。
  吕云长突然鬼叫道:“师父,其实王生喜欢你呢,真的,瞎子也看得出来!”
  身上暂时没有背负那六七把剑的少女猛然间杀气腾腾,跟白狐儿脸走了那趟北莽数千里,少女的剑道修为突飞猛进,就目前而言已经是三名弟子中修为最高,只是少女心思在此彰显无遗,跟吕云长打打杀杀,岂不是承认了吕云长的说法?可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少女也憋不下那口气。好在这个时候街道上一阵马蹄帮她解围,是师父的弟弟,龙象军的主将徐龙象从流州返回州城了,徐凤年走下台阶的时候撂下一句,“地龙,跟你师弟练练手,昨天师父怎么揍你的,你就怎么揍他,只要别耽误吃年夜饭就可以。”
  余地龙愣了一下。
  脑子最灵光的吕云长早已跑进王府,大喊道:“打架可以,容我去拿兵器!”
  余地龙赶忙把瓷碗交给脸颊绯红的王生,去堵截吕云长。王生又低着头把碗还给徐凤年,小声道:“师父,我也去。”
  徐凤年端着碗,无奈道:“你们仨好歹把凳子梯子拿回去啊。”
  黄蛮儿见到徐凤年的时候,好像有些畏畏缩缩,徐凤年把碗递给陈锡亮,然后笑着抓起黄蛮儿的肩膀,下一刻徐龙象的身躯就在街道一侧的积雪中一路滑去,激荡出雪花无数。
  遥想当年,徐家姐妹兄弟四人,每逢大雪,徐凤年最喜欢把身材瘦弱的黄蛮儿甩到大雪里去,乐此不疲,甚至会提着黄蛮儿的双脚,在院子里倒栽葱,在地面上捅出一个个脑袋大小的窟窿,写出大大的徐字,等到大功告成,徐凤年双手叉腰,豪气干云,黄蛮儿就坐在雪地里憨憨傻笑,站在屋檐下看热闹的大姐徐脂虎肯定会拍手叫好,要不就是捧腹大笑,而性情早熟的徐渭熊会撇撇嘴,假装一脸不屑。因为徐渭熊也不是很乐意陪着他们三个胡闹打雪仗,所以徐凤年和大姐就只好让黄蛮儿当靶子站在墙根不动,两人比谁丢掷雪球更准,每当徐凤年把雪球精准砸在黄蛮儿脑袋上的时候,笑得最开心的,不是徐凤年,反而是黄蛮儿,那个时候徐渭熊都会翻白眼。
  陈锡亮目瞪口呆,在清凉山待过十多年的流州刺史杨光斗老神在在,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很快徐龙象就跑到徐凤年跟前,二话不说就蹲下身把哥哥背在身上,看架势是要从山脚一路跑到山顶才罢休。
  过年吃饺子,是徐骁立下的规矩,吴素在世时,是她和两个女儿一起包饺子,吴素去世后,尤其是大女儿远嫁江南小女儿远行求学,就都是徐骁一手操办。
  今年的饺子,赵玉台,徐渭熊,陆丞燕,王初冬,是这四名女子包的饺子。
  今年的年夜饭,还是徐骁的规矩,女子不离席,所以除了徐凤年和徐龙象,王生那三名徒弟,还有近水楼台的徐北枳以及宋洞明白煜,还有远道而来的陈锡亮杨光斗等人,好大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难得的热闹场景。
  吃过了年夜饭,就是守岁。
  徐凤年独自走到那座王府大堂门口,居中主位摆了两张椅子,清凉山王府,或者说徐凤年最为人诟病的一个地方,就是年少时在徐骁跟北凉大人物议事之时,他这个世子殿下就大大咧咧坐在徐骁的座位上,徐骁就只能笑呵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从不觉得有何不妥。徐凤年站在大堂门口,看着左右依次摆放的数十张老旧椅子,再看着那两张椅子,怔怔出神。然后很快府上老管事宋渔就搬来一只大火炉,木架火炉缝隙坠挂着一只拨弄炭火的小火钳,徐凤年捧过火炉,摆在中央两张椅子脚边,蹲下身开始娴熟拨弄刚刚有些红光的炭火。守岁一事,是男人的事,哪怕徐骁是天底下出了名的妻管严,这件事也没商量,当然老王妃吴素也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徐骁较劲,嫁入老徐家,吴素就是徐家的媳妇,从不在老徐家的老规矩上说什么。在徐凤年蹲在火炉前的时候,徐龙象也拎着两大袋子木炭走入大堂,守岁要守到天明,加炭添火是少不了的,哥俩一起蹲着,徐凤年轻声道:“以前守岁,我都容易犯困,徐骁又从没有好汉不提当年勇的觉悟,喜欢碎碎念,我次次都熬不到子夜以后,你也会跟着我离开,所以都是徐骁一个人待在这里,现在想一想,徐骁孤零零一个人,挺可怜的,黄蛮儿,你说是吧?”
  徐龙象点了点头。
  徐凤年又问道:“你说每年这个时候徐骁坐在这里,会想什么?”
  徐龙象摇了摇头。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曹长卿在太安城的时候,告诉我年后就可以去西楚,去接个人,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二姐也许不答应,你两个嫂子不管答应不答应,心里头也肯定会有疙瘩,更不用说燕文鸾顾大祖这拨大将军了,是啊,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北凉在关外战死那么多人,毕竟是为了北凉而死,但如果说陪着我徐凤年去广陵道趟浑水,冒天下大不韪,到底算怎么回事?就算我固执己见,拿北凉王的身份去压他们,恐怕下一场凉莽大战还没打,我们北凉自己就已经离心离德了。”
  徐龙象陷入沉思,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不管天大的事,都傻乎乎乐呵呵站在哥哥身边就是了。
  早年为了哥哥,黄蛮儿那可是连徐骁都敢对着干的,就像老皇帝驾崩后清凉山山顶的那场歌舞升平,徐骁破天荒勃然大怒,黄蛮儿就挡在了爹和哥哥中间,一步不退。
  徐凤年放下火钳,缩手缩脚蹲在火炉前,望着炭火发呆。
  ……
  就连徐凤年都不清楚,今夜的夜幕中,一队队人马会不约而同地依次进入州城大门。
  幽州有北凉步军主帅燕文鸾,副帅陈云垂,刺史胡魁,将军皇甫枰,幽骑主将郁鸾刀,等人,一大帮人。
  陵州有经略使李功德李翰林父子,新任刺史,陵州将军韩崂山,副将汪植黄小快等人,还是一大帮人。
  流州除了已经在府上的陈锡亮杨光斗两人,还有龙象军副将李陌藩,流州将军寇江淮,依旧是一大帮人。
  凉州关外关内,以北凉都护褚禄山和骑军大统领袁左宗为首,那就更多了,更是一大帮人。
  北凉道文臣武将,在这个除夕夜,不知为何陆续赶到清凉山王府大门外。
  徐偃兵站在大堂门口外头,脸色异常沉重。
  徐凤年缓缓站起身,有些苦笑。
  山脚门外的阵容,无异于逼宫了。
  既然自己被蒙在鼓里,就意味着连同二姐和褚禄山在内,都不答应。
  徐凤年站在那张椅子附近,转身望向大门口。
  褚禄山第一个出现在大门口,但是没有急着抬脚跨过门槛。
  徐凤年收起思绪,嗓音沙哑轻声道:“都进来吧。”
  褚禄山,李功德,燕文鸾,袁左宗,陈云垂,顾大祖……
  李陌藩,郁鸾刀,寇江淮,曹小蛟……
  宋洞明,白煜,黄裳……
  徐北枳,陈锡亮……
  因为走入大堂的人数实在太多,不得不临时添加了十多把椅子。
  徐凤年等到所有人身后都摆放有椅子,这才坐在那把往年徐骁坐的椅子上。
  徐凤年伸手往下压了压。
  所有人都坐下。
  徐龙象也挑了张椅子坐在一侧。
  那股磅礴气势,完全不输给曹长卿邓太阿拓拔菩萨所有武道顶尖宗师,都一股脑出现在年轻藩王面前。
  徐凤年没有恼火,只是有些疲惫。
  坐在徐龙象袁左宗齐当国三人身边的褚禄山,低着头,好像不敢正视徐凤年。
  之所以出现今夜的局面,他和徐渭熊两人都可谓是罪魁祸首,否则谁敢如此行事?
  徐凤年正襟危坐,双手插在袖子里。
  一如徐骁当年。


第276章 腰佩双刀,绣冬春雷
  清凉山徐家,男子在议事大堂守岁,女子其实也不曾入睡,而是聚集在了徐渭熊的小院,虽然与梧桐院一般铺设了堪称遮奢的地龙,可是自凉莽大战以后,无论是梧桐院还是此地,就不曾使用耗费木炭无数的地龙了。姑姑赵玉台哪怕面对徐渭熊,也始终戴上面甲,正在低头弯腰拨弄着炭火,火光映照着那具面甲,熠熠生辉。陆丞燕和王初冬坐在徐渭熊左右,性情跳脱的王初冬素来不喜讲究坐姿的太师椅,就坐在小板凳上,此时干脆把脑袋搁在徐渭熊膝盖上,睡眼惺忪,徐渭熊伸手揉着这位弟媳的发丝,动作轻柔,王初冬便愈发打瞌睡了。贾家嘉和徐婴坐在特意去掉门槛的门口那边,玩着十五二十的游戏,各自双手收放让人眼花缭乱,却悄无声息。屋里屋外,只听到偶尔炭火崩裂的细微声响,显得安静而祥和。
  赵玉台轻轻拨动灰烬遮掩了一下炭火,免得让王初冬那妮子感到裙摆滚烫,她终于打破沉默,轻声叹息道:“不该这么逼迫小年的,既然是一家人,就算明知劝不动,事先打声招呼也好。”
  徐渭熊视线低敛,凝视着炭灰下若隐若现的火光,柔声道:“姑姑,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从小就是死犟脾气,认准的事,哪怕是娘亲责罚他,他也不会转弯。如今又是武道大宗师了,他如果一气之下独自离开凉州,谁拦得住?难道我还能让袁左宗领着大雪龙骑去堵他?徐偃兵也好,呼延大观也罢,目前北凉屈指可数能够拦上一拦的大宗师,又是性情中人,更不会阻拦,说不得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别看我们打赢了北莽,说到底,爹就留给我们只此一付家当,哪里经得起他随意挥霍?”
  徐渭熊脸色晦暗不明,尽量平淡道:“为何我放出话去,所有北凉权势人物在今天这个除夕夜赶到咱们家?自然有人是出于私心,生怕北凉因此身陷西楚漩涡无法自拔,折损了兵马,牵一发动全身,指不定就会导致北凉失守,那么他们就要被打回原形,到手的官爵都打了水漂,日后就算离阳朝廷肯招安收纳,又有几个十年二十年光阴可以让他们在官场重新攀爬?但我也相信,更多人是出于公心,只是为了北凉,为了北凉边军而来,不惜为此以下犯上。”
  屋内除了徐渭熊的话语声,便死寂沉静。
  徐渭熊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也许他能够拍着胸脯,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北凉之所以有今天的片刻安稳,是他徐凤年亲手打造出来的局面,虎头城外,葫芦口外,青苍城外,西域千里,他都去过,都拼过命,所以他有资格任性一次。”
  赵玉台抬起头,问道:“难道不是吗?”
  徐渭熊面容凄苦,摇头道:“不是的啊!”
  虽然冰冷面甲遮住了那张狰狞恐怖的容颜,但赵玉台明显有了几分怒气,沉声道:“就因为他姓徐,是大将军和王妃的儿子?!”
  徐渭熊跟赵玉台对视,眼神坚毅,“他是徐家的嫡长子!更是关系着北凉两百多万户人家生死的北凉王,也是武评四大宗师之一,他既然当年选择给自己增加担子,自己要去习武,那他就应当像我们爹那样每逢战阵,必身先士卒!甚至比我们爹更理所应当地直面拓拔菩萨,直面北莽百万大军!是他自己把唯一的退路给堵死的,是他让自己做不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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