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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节

雪中悍刀行-第7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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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境内驻军,火速奔赴战场,但是在凉北那座规模还在虎头城之上的新城建成之前,如此大规模且大范围的长途运兵,粮草调度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怕就怕疲于应付不说,到头来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下场。所以眼下看来,虽然在战场上我北凉稳稳占优,但是在看不见的战场上,顶多是一个凉莽持平的局面。葫芦口那边,霞光作为最后一座边关大城,燕文鸾已经给清凉山和都护府都立下了军令状,说要是霞光城在虎头城之前被北莽攻破,那他燕文鸾就让副帅陈云垂提着他的脑袋送往怀阳关。”
  徐凤年轻轻吐出一口气,脸色凝重道:“北莽大概也没料到凉州幽州会打成这么个僵局,也在苦苦寻求破局,因此南院大王董卓前段时间让数万董家私军从虎头城北奔赴流州,所幸给褚禄山料中,以八千骑死死拖住了董家骑军,否则流州战局后果不堪设想。这场敌我双方都没有大肆宣扬的战役,其实是凉莽开战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场,虽然各自战损相对不多,但是只要褚禄山八千骑没能成功,既保存己方兵力,又不给董家骑军快速突入流州的机会,否则哪怕褚禄山用八千人全军战死的巨大代价,拼掉了董家两万骑军,只要给其余一万人渗透到流州,一旦跟柳珪大军和拓拔菩萨的亲军汇合,流州就等于没了,凉州西边大门外只能眼睁睁任由北莽后续骑军肆意驰骋,别说我们北凉那座新城建不起来,有了足够运兵屯兵用兵的北莽,可以一鼓作气对怀阳关展开攻势。当然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我跟先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那个在广陵道名声鹊起的寇江淮,已经是我们的新任流州将军,顺利领军支援青苍城。”
  白煜轻声道:“这么看来,褚都护真是北莽那个董卓的命中克星。当年离阳北莽第一场大战,如果不是褚都护坏了董卓的好事,说不定那时候他就已经当上北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军。如今又是褚都护亲自率领八千骑,好似天降神兵,让董卓再一次功败垂成。”
  徐凤年点了点头,玩笑道:“南褚北董两个胖子,大概是因为咱们都护大人更胖点,所以打起架来,比较占便宜。”
  白煜突然由衷感慨了一句,“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天,能与那在北莽敌人心目中也极有威望的刘寄奴、春秋大魔头褚禄山、北凉步军主帅燕文鸾、旧南唐第一人顾大祖等等,与这么多名动天下的人一起并肩作战。”
  徐凤年哈哈笑道:“习惯就好,我可能是很早就在这里长大的缘故,不太有先生这种感触。”
  白煜低声呢喃道:“如果有一天在这里待惯了,舍不得离开这里,那该怎么办?”
  徐凤年摇头道:“很难。”
  白煜很快就领会其中意思,北凉胜算太小了,不管他白煜想不想留在北凉,仍是身不由己,也许到时候他会跟很多士子书生一起逃难中原,背后就是北凉那座流血千里生灵涂炭的惨淡战场。何况他白煜志在文臣鼎立的庙堂占据一席之地,而不是武人边功的大小,方才这番言语,不过是一时意气而已。所以他嗯了一声,“倒也是。”
  临近茅屋,白煜问道:“屋内有北凉形势地理图吗?曾经天师府倒是有几幅,不过都太过老旧粗糙,流州也不在其中。”
  徐凤年带着这个仿佛莫名其妙就成了北凉幕僚的白莲先生一同走入,翻出一幅地图摊开在桌上,已是黄昏时分,徐凤年特地点燃了一盏油灯,白煜干脆就提着那盏铜灯趴在桌子上,开始跟徐凤年详细询问北凉边关和境内驻军的分布,甚至还要了笔墨,一问一答一说一记。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句话对也不对,在大局上指点江山勉强可行,但不足以支撑起一时一地的具体谋略,尤其是在卧虎藏龙的北凉,若是白煜想要在边关军务上有所建树,就不得不心中有数,做到胸有成竹,否则在宋洞明这种储相之才或是李功德这种官场老狐狸面前瞎显摆,只能是贻笑大方自取其辱。
  徐凤年趴在桌对面,轻声道:“在形势论鼻祖顾大祖进入北凉后,我师父李义山与其相谈甚欢,两人最终敲定,将北凉划分出十四块防御重地,境内如角鹰校尉罗洪才由于是负责十四版图之一的驻军,所以同为境内校尉之一,官阶品秩就要比陵州黄小快等人要高出一级。如今境内驻军除去皇甫枰这样的一州将军,经过上一轮出自陈锡亮手笔的替换后,这拨新崛起握有实权的校尉大多正值壮年,甚至有几人还不到三十岁,从父辈起便对北凉忠心耿耿,而且对边功抱有极大热忱,对父辈打下的江山相对比较珍惜,所以如今各地书院出现一些议论,比如说我表面上倚重赴凉士子,给他们腾出从州到郡再到县三级衙门的所有座椅,但其实仍有偏见,任人唯亲,打心底注重将种血统,对于这类诘问,我认了,毕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北莽都打到家门口了,我只能,也只敢提拔这些人。”
  白煜搁笔后,眯眼盯着地图,沾有些许墨汁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抹过,随口问道:“新建流州的粮草,都是由陵州刺史徐北枳负责?”
  徐凤年快速思索这句问话背后的潜在含义,但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点头道:“先生肯定已经听说过徐北枳的绰号,而且现在北凉早就开始跟临近的几个州大举购粮,实不相瞒,许多明面上是怯战逃出北凉境内的大户人家,有着拂水房谍子的隐蔽身份,在买粮一事上,立功颇多。凉幽两州足以自给,故而流州粮草一事,还远没有到燃眉之急的地步。”
  徐凤年笑了笑,“我想好了,离阳朝廷真要掐死漕粮不松口,大不了我们北凉就明着抢粮,嗯,应该是借粮,别说有蔡楠十万大军驻扎的淮南道,就是陈芝豹的西蜀道,我也敢抢!”
  在殷长庚牵线搭桥后,跟北凉瞧瞧形成默契的韩林出任淮南道经略使,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跟北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韩林要士林清誉,要在庙堂上树立起威武不屈骨鲠忠臣的高大形象,北凉送给他便是,要多少给多少!至于朝野上下的骂名,徐凤年会在意?而陈芝豹你不是要去中原火中取栗吗,谢观应不是喜欢耍幺蛾子吗?徐偃兵如今就在陵州南境,跟出任陵州将军的师弟韩崂山在一起,没有陈芝豹亲自坐镇,西蜀道的北门很难拦下北凉的借粮步伐,至于这其中的火候,徐凤年相信韩崂山。
  白煜盯着相比其它三州显得格外广袤的流州疆域,问道:“杨元赞负责攻打北凉有天险依靠的葫芦口,好歹给他连下了卧弓鸾鹤两城,北莽女帝心目中更值得托付重任的柳珪,在西线打流州,主力大军却一直按兵不动,甚至无所事事到了需要让北莽请动拓拔菩萨进入流州的境地,如今更是让董卓不得不调遣私军赶赴流州打破僵局,这个号称北莽半个徐骁的柳珪,如此不堪?”
  徐凤年缓缓解释道:“流州无险可依,要战就只能光明正大地战,双方都是如此,就兵力而言,柳珪大军肯定是绝对优势,三万私军不说,瓦筑君子馆四座姑塞州偏南的军镇也都倾巢出动,南朝那几家老牌陇关贵族也割肉掏出了三万步卒,姑塞州持节令与柳珪交好,也掏出了那八千羌族轻骑,足有十万兵马,但是羌骑被龙象军一口吃掉,如此一来,让骑军战力本就逊色我们流州的柳珪大军比较难受。在流州地面上,流州州城青苍城守不守得住不重要,主力骑战的输赢,才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以来自各方势力的四万多杂乱骑军,对阵必要时刻可以舍弃青苍城的三万龙象军,非是我北凉自负,的确柳珪是不敢轻举妄动。”
  白煜视线在流州地图上缓缓游移,“不敢轻举妄动是对的,不动则已一击致命也是题中之意。”
  徐凤年皱眉道:“有关揣测柳珪如何出奇制胜,怀阳关都护府内已经有过多场讨论。”
  为了看清地图,白煜手中那盏油灯不知不觉给靠得太近,右侧脸颊一片火烫,不动声色地轻轻偏移几分,点头道:“这是当然。褚都护八千骑完成目标,寇江淮进入流州担任将军,龙象军本就有王爷弟弟和李陌藩王灵宝这样的实力大将,加上流州刺史杨光斗和幕僚陈锡亮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后方粮草无忧,怎么看局面都要比凉州虎头城和幽州葫芦口要好许多。但是我觉得越是如此,柳珪就越会有所动作,说不定北莽南征三线兵力最少的柳珪,此人之所以能如此耐得住性子,就是在等董卓的中线和杨元赞的东线陷入不利……”
  白煜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不对,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
  徐凤年默不作声。
  白煜抬起头,眼神熠熠,沉声问道:“如果柳珪能有用六万步卒皆死做诱饵,不惜代价攻打青苍城,故意让自己背水一战,甚至连杂乱骑军也都一并舍弃,仅以柳家骑军和拓拔菩萨带去的精锐作为一锤定音的真正主力,三万龙象军能否忍着不上钩?就算龙象军肯忍,新入流州的寇江淮能不能忍?一旦其中一方参战落入圈套,那么其余一方有没有敢于见死不救的大局观?!”
  白煜看着徐凤年,最后问道:“我想知道,北凉有没有得到类似北莽女帝对西线对柳珪震怒的谍报?有没有类似南朝重臣极度不满西线的龟缩,在朝堂上对柳珪群起而攻之的消息?!”
  徐凤年心头一震。
  白煜放下油灯,平淡道:“那么王爷可以尽一切力量,驰援流州了。”
  白煜不再说话,徐凤年也没有说话。
  屋内寂静无声,除了偶尔灯芯炸裂的几下细微声响。


第216章 那些壮阔之下的(上)
  莲花峰盛况空前,大概是沾了武当山仙气的缘故,三教九流都能在山上融融乐乐,在这种背景之下,山脚逃暑镇王远燃一行人的返程就显得格外凄凉,几乎个个带伤,尤其是他们的离境,去时比来时更有阵仗,待客热情的角鹰校尉罗洪才派遣了一百骑贴身护送。在此其间,也有一件事情让山上客人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据说中书省副官赵右龄、吏部尚书殷茂春、新任淮南道经略使韩林和燕国公的子女,在到达山脚后,甚至惊动了北凉王亲自下山迎接,双方十分“相见恨晚”。
  两拨世家子截然不同的待遇,差点让人误以为离阳要变天了,直到等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流传开来,说那大雪坪江湖十人中的京城第一剑客祁嘉节,凭空消失了,没有出现在离境队伍中,换成了东越剑池柴青山,一番细细咀嚼后,众人好不容易都回过味来,敢情这北凉王也够阴损的,不但暗中下了狠手,而且存心要让那帮大人物寝食难安啊!这话要是传到中原,赵右龄几位中枢大佬还算好,毕竟都是皇帝陛下的近臣,找个机会把话讲开了,以当今天子不逊色先帝的英明和肚量,肯定不会中了北凉的离间计,可是刚从刑部侍郎位置离开京城的韩林可就要遭殃了,淮南道那帮骄横惯了的兵痞子能不揪着把柄惹是生非?
  有了这份计较后,众人对殷长庚这帮前程似锦的年轻俊彦都愈发同情了,尤其是那帮江南道文人,一个个扬言绝对不会让北凉这种粗浅伎俩得逞,只要他们返身回到江南,一定会在文坛士林中不遗余力为殷长庚韩醒言等人证明清白,证明这些离阳王朝的未来栋梁在武当山下受到了天大冤枉。好些清雅名士都约好了,在返程时要联袂拜访那位新上任的淮南道经略使大人,为其助威。韩侍郎在京城官场就向来以敢于谏言和清谈玄妙著称于世,万万不可让此等忠臣好官在地方上受挫!大家既然同为读书种子,哪怕与那位韩大人素未蒙面,却是义不容辞!
  白莲先生在武当山上新近交了两个朋友,就是角鹰校尉罗洪才和幽州谍子二把手隋铁山,在跟两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畅快言谈中,获知了山上山下的动静,尤其是那些江南名士的义愤填膺,白煜对此一笑置之,同时感慨更深,不仅仅是风流雅士肚子里打的那些小算盘,也不仅仅是徐凤年已经亲自动身前往流州,临时接手了原本由北凉都护褚禄山兼任的凉州将军一职,更多是两者对比之下,北凉的那种习以为常的沉默,哪怕是隋铁山说起中原文人的动向,不过是当笑话来讲的,便是从边境上死人堆滚过好几回的校尉罗洪才,也没在白煜面前流露出半点愤懑积郁。
  两人给白煜的印象就是北凉对于离阳朝廷根深蒂固的误解,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离阳你骂我?你骂好了,我懒得理你。朝你动刀子?想倒是想,做却也是不会做的,因为好像从大将军徐骁起到新凉王徐凤年,都习惯了把气撒到北莽蛮子头上,不乐意跟那帮读书人一般见识。当然,如果像王远燃这些人急着投胎跑来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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