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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节

雪中悍刀行-第5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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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震生大概是觉得这位身份肯定显贵的公子哥贪多嚼不烂,当下又不知如何接话,憋了半天,只能说道:“在下是自幼练刀,但始终没能登堂入室。以后回到陵州,如果还能相见,咱们不妨切磋一下。”
  余地龙偷偷摸摸呲牙咧嘴。
  心想这家伙真是厉害,要跟自己师父切磋武艺?
  徐凤年嗯了一声,然后笑问道:“怎么没有见你佩刀?”
  傅震生哈哈笑道:“我习惯了使用凉刀,可是如今咱们北凉不许私佩凉刀出门,就只能找了柄寻常短刀塞在行囊中。”
  接下来,傅震生也实在是找不出话来,继续去前方领着马队连夜赶路,直到深夜中,马队终于到达青苍城外,傅震生再度策马来到徐凤年身边,说道:“徐公子,我们就不进城了,就此别过。”
  徐凤年抱了抱拳,“一路顺风。”
  傅震生有些担忧道:“深夜城禁,徐公子如何进城?虽说此时青苍城一带都有精骑巡视,可这流民之地毕竟才归附北凉没几天,我们马队这边又实在腾不出人手……”
  徐凤年径直微笑说道:“没事,我有正当门路可以入城。”
  傅震生难免咋舌,对此人又高看了一眼,要知道北凉边境军律极其严苛,可不是陵州境内兵马可以比拟的。既然如此,傅震生也就不再废话,相互辞别。
  马队在绕过青苍城没多久,就听闻一阵不同寻常的马蹄声,不光是傅震生忧心忡忡,高坐马背紧张眺望,甚至还抽出了那柄短刀,连赵家宝和冯千祥也都满脸凝重,尤其是马队中一位行家在贴地听声后,说是不下有三十骑,这让傅家马队都如临大敌,在命如草芥的流民之地,以往只要是能骑上马的,那都是极其扎手难缠的亡命之徒,马战本事,只论单挑的话,甚至可以不输给北凉边军中的精锐骑卒。傅家马队虽然有一百余人,赵家宝和冯千祥也是武艺傍身的江湖好手,可真要拼命,哪能不死人,怕更怕惹上一身腥,被之后的大队马贼盯梢上,这一路能有几个活着赶到凤翔军镇都难说。不过临时充当探子的一名傅家骑士匆忙赶回,竟是满脸遮掩不住的喜庆,朗声道:“少东家,是一标龙象骑,是咱们北凉自己人!”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纷纷相视一笑。小王爷亲自统领的龙象军,那可是北凉铁骑中的铁骑,去年打北莽姑塞州那几个军镇,就跟壮汉欺侮小娘子似的。
  那一标龙象骑军在百步外停马不前,只有一位标长模样的骑士继续前行,并且翻身下马,快步前行,这种举措,让傅家马队都感到一头雾水,就算是这一标如雷贯耳的龙象骑队在城外巡夜,见着了他们身份跟老百姓差不多普通人,也不需要这般郑重对待吧?傅震生和赵家宝冯千祥虽然不明就里,但都赶忙下马相迎,那身材健壮的披甲标长不但腰间佩有一柄新式北凉刀,手中还额外握有一把,对傅家为首三人沉声问道:“谁是傅震生傅公子?”
  傅震生毕恭毕敬答道:“我就是。”
  那名标长脸上有一条斜了整张脸庞的狰狞刀疤,破天荒挤出一丝笑容,大步向前,双手捧刀递给傅震生,说道:“咱们王……”
  标长赶紧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第二个字咽回肚子,说道:“咱们公子,说为了感谢你们这趟护送,要给傅公子这把刀。”
  傅震生接过那柄连陵州境内许多杂号将军都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新凉刀,那标长咧嘴笑道:“咱们公子让你放心佩刀,回到陵州不好说,但只要是在流州境内,没谁敢拿这个说三道四。”
  傅震生愣在当场,那标长误以为这小子胆子小,生怕自己的话不管用,担心到了别处给人抓了个现行,会吃不了兜着走,他那是在龙象军中出了名的暴躁性子,差点就要发飙,不过赶紧压抑下去,竭力保持“和颜悦色”,但其实已经让赵家宝和冯千祥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伐气焰,更别提跟这位标长面对面的傅震生了,差点就以为这位标长翻脸杀人了,身后那三十余肃穆冷冽的精骑,在月色中铁甲森森,哪怕傅家马队有信心对付相等数目的马贼,可没有一丝信心在这一标三十骑的冲锋下逃生。那标长送刀之后,转身就走,嘀嘀咕咕,好像是说这姓傅的婆婆妈妈不爽利,接下来傅震生他们就听不真切了。
  那标长上马后,一标骑队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来去如风。
  赵家宝望向冯千祥,轻声问道:“千祥老弟,是不是瞅着有点像那位龙象军的副将,‘疤脸儿’王灵宝?”
  冯千祥嘴角抽搐,干笑道:“这不可能吧。”
  傅震生上马后悬好北凉刀,笑道:“怎么可能!赵伯,冯叔,走了。”
  赵家宝一脸自嘲,哈哈笑道:“也对,若真是那个传说中曾经拧下过十七名春秋将领的王灵宝,出了名的坏脾气,咱们可不够他一只手收拾的。”
  远处,青苍城城墙上,那名标长走到徐凤年身后,低头抱拳沉声道:“启禀王爷,刀已经送出去了。末将也已经调动八百骑跟随其后,沿途还会逐渐增加人马。傅家马队不说死一个人,就是死了一匹马,王爷你就把王灵宝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用!”
  徐凤年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可以说,除了你们,也正是傅家让北凉有了跟北莽死磕到底的本钱啊。”
  王灵宝抬起头,望着这个背影。
  不像大将军的晚年那样总是伛偻着。
  但王灵宝清楚记得,大将军正值壮年的时候,只要站在那里,就是顶天立地!
  王灵宝狠狠揉了一把脸庞。
  徐凤年转身笑问道:“王副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十四岁就进了北凉军,还是先登营?这都打了快三十年的仗了吧?”
  王灵宝有些慌神,涨红了脸,硬着脖子道:“王爷,我可没老,三十年的仗而已,老子还没打够!”
  徐凤年一瞪眼。
  王灵宝顿时缩了缩脖子,他娘的,这位王爷毕竟是打死了王仙芝的人,老子服个软,不丢人吧?
  徐凤年忍不住笑道:“流州这边知道那支兵马动向的人,你算一个,为了给他们打掩护,给你一场仗打,如何?”
  王灵宝下意识搓手,得寸进尺问道:“这仗,大不大?”
  徐凤年说道:“谍报上有确切消息,说凤翔城牧马六可,贼心不死,跟北莽眉来眼去。”
  王灵宝矣急眼,就习惯性骂骂咧咧道:“狗日的马六可,就他那几千小喽啰,都不够老子麾下随便拎出个校尉去填肚子的……”
  徐凤年笑道:“到底去不去?”
  王灵宝一抹嘴,脸上浮现出一股透着血腥的“憨笑”,嘿嘿道:“去,咋个就不去?蚊子腿也是肉,不吃白不吃。”
  徐凤年挥挥手。
  王灵宝一路跑下城头。
  转头又看了眼那个背影。
  总觉得大将军又站在了那里。


第069章 谋国之士
  星垂平野,余地龙坐在城头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心神摇曳,总是看不够。这个孩子的际遇之好,足以让所有顶尖江湖宗门的亲传弟子都要眼红。既拥有王仙芝的三成馈赠,又能在徐凤年身边得到指点。余地龙收回视线,听到师父说了一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徐凤年看着头顶那颗今年西坠速度略显诡异的大火星,有些笑意,太安城钦天监中有专职盯住大火星的火正,都是穷经皓首的老头子,但是今年已经接连被贬了两个,就因为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初京城白衣案,那一年同样由中天位置西降奇快的大火星可以算是罪魁祸首。王朝昌盛则祥瑞迭出,国之将乱则恶兆显现,换了个少年做监正的钦天监今年可真是没有半刻消停。徐凤年转头看着城外的北方土地,离阳朝廷已算是大秦以来最为幅员辽阔的一个王朝,而且有徐骁和燕敕王赵炳两位藩王的坐镇边疆,赵室声威远播的边功更是达到了各个朝代中的顶点,太安城的庙堂之上,名臣荟萃,公卿同殿,徐凤年很多时候想亲口询问那位赵家天子一句,除了那点夫纲不振的瑕疵外,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徐凤年下意识看向东边的太安城方位,想到了为了赵室鞠躬尽瘁的碧眼儿,这位老书生当下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关键是这位首辅以后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这次借着西楚复国,他所行抑武削藩之举,彻底触及了两处逆鳞,天怨不好说,人怒是肯定的了,广陵王赵毅在内的宗室藩王注定怀恨在心,加上那拨积怨已久的太安城赵室勋贵,以及外地所有被一纸令下不得擅离领地的公侯,天底下姓赵的皇亲国戚,就没谁对他有好感。而强令各地武将带兵奔赴广陵外围的“练兵”之举,几乎把顾剑棠为首的所有彪炳武将都得罪了个一干二净。徐凤年感慨道:“武无敌,王仙芝都死了。你这个文无敌,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按照陆诩的那份疏策去变法,你真以为自己能善终?真当自己是站皇帝了?”
  徐凤年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幸灾乐祸,张巨鹿虽然是北凉死敌,可这个世上,总有那么几个异类,更能赢得敌人的由衷敬重,徐骁也是其中之一。北莽女帝,顾剑棠,老靖安王赵衡,这些最该记恨徐骁的对手,反而一辈子从未在口舌上辱骂过徐骁。徐凤年轻轻叹了口气,对余地龙说了声走了,孩子蹦下城头。徐凤年在入城前就已经从王灵宝嘴中得知这趟要见的两个人,凑巧都不在青苍城内,弟弟徐龙象仅带着八十骑就去临谣军镇以北的边境,追剿一伙号称千人之众的马贼,陈锡亮则在城外某地为幽州边军“招兵买马”,这两个月几乎天天夜宿城外。
  徐凤年跟余地龙来到那座把龙王府给鸠占鹊巢了的流州刺史府邸,府邸内灯火通明,坐在一张张书案后处理政务的官员几乎全是年轻脸孔,这些破格提拔的俊彦,一半是经过重重筛选的入凉士子,一半是北凉旧三州的勋贵后代。徐凤年进入一座户房之下职掌粮草的小衙屋时,正好看到刺史杨光斗在倒提着一只狼毫笔猛敲一名官员的脑袋,破口大骂,祖宗十八代一个没落下,都给骂了个遍,那名看官服该是粮曹郎的年轻人满脸通红,被刺史大人当着同僚的面如此辱骂,品秩差了十万八千里,自然不敢反驳,又自觉委屈,相貌英俊的七尺男儿,竟是泣不成声。杨刺史仍是不过去,气咻咻把笔递还给那年轻人,沾满墨汁的那只手在对方官袍上胡乱一抹,冷哼一声,说道:“明早本官再来一趟,要是依旧是一笔糊涂账,嘿,你爷爷是尉铁山,本官惹不起,也不好贬你的官,不过让你滚去靠近茅厕的礼房那破地方去,这种小事还是做得到的!尉铜河,这身官袍脏了都不用洗,反正明天多半要换一身。”
  那年轻人脸色苍白,一咬牙,虽然还是语带哽咽,但眼神中已经没有畏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说道:“刺史大人,临谣军镇下辖三郡,新建才这么点时间,下官跟三位同僚和六名下属每天不过睡三个时辰,虽然对于临谣四等田地的录档一事,确实存有纰漏,可这已经是下官诸人的能力极限,刺史大人若是觉得下官不堪此任,觉得下官是借着祖辈功荫才在这里混吃混喝,不需如此找借口百般刁难,下官自己现在去礼房就职!”
  杨光斗吹胡子瞪眼,犹豫了一下,然后冷笑道:“你小子有骨气啊!那甭废话,滚你的。咱们流州礼房,那可是头等重要的大衙门,负责劝学教化,本官估摸着那些流民都喜欢听你尉铜河尉大公子的蒙学,说不定明年就能出一箩筐的状元之才喽。”
  尉铜河给这么一挤兑,哗啦一下,真是泪如雨下。他爷爷尉铁山那可是从骑军副统领这种高位上退下来的功勋老将,何况脱下甲胄也没几年功夫,而且接替尉铁山位置的何仲忽一向把前者当作兄长,十分敬重,尉铜河的父亲尉金水也做到了边军正四品武将,被何仲忽极为信赖,尉铜河跟许多躺在父辈功劳薄上享乐的将种子弟不一样,不喜兵戈喜读书,而且满腔热血,听说北凉道新设的流州亟需官员,几乎是偷瞒着家族跑来的流民之地,而且一直没有让同僚知晓自己的身份,直到今夜被刺史大人揭穿点破,屋子里那些官员才给惊吓得不轻。不过尉铜河性子温软,确实不太像家中长辈。若是尉铁山这么被老凉王训斥,就算不敢对着骂,也会一声不吭,却绝对不会委屈得满脸泪水。
  尉铜河没了任何台阶可下,就只能去礼房那小猫小狗三两只的清水衙门打杂,抬起手臂擦了擦泪水,还不忘对屋内众人作揖辞别,正当他低着头要走出衙屋的时候,被站在门口的一个人按住肩膀,尉铜河抬起头,看到一张温醇笑意的陌生脸庞,这位不速之客轻声笑道:“刺史大人这是激将法呢,你怎么就不领情?尉铜河,你不知道你爷爷跟咱们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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