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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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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愣,立刻 大笑起来,笑得在床上打滚,而且笑的声音像尖叫,差不多就像头夜在
林子里的叫声。钱坤 静静地等她笑够了又说月儿你嫁给我吧。月儿擦擦笑出的泪水,
说你怎么想起来的?钱坤说 我早晨想起来的。月儿说我是个乡下女孩,钱坤说乡下
女孩子才好呢。月儿说不好我要做城 里的女孩,钱坤说嫁给我就是城里人了。月儿
说你为啥不找个城里女孩,钱坤说城里女孩不 喜欢我。月儿说为啥?你人怪好的,
钱坤说因为我喜欢月亮。月儿说我也喜欢月亮,我在家 时老是爬到山顶上看月亮,
老盼着月亮把我带到远方去。钱坤说你出生的时候是圆月吗?月 儿说那夜是月牙儿,
我爷爷告诉我的。钱坤说你怎么总说你爷爷,月儿说爹娘都死了。钱坤 说对不起,
我不该问你这个,月儿说没关系,他们死的时候我才四五岁,都不大记得了。 钱坤
说月儿嫁给我吧,我会疼你的。月儿低了头,说人人都要结婚吗?钱坤说也不一定,
城 里人现在就时兴独身。月儿说结婚究竟是怎么回事,钱坤说我也说不清。月儿说
就是一个男 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吧?钱坤说是吧,那样肯定很暖和。月儿说你想
和我睡在一起吗?钱坤 说想。月儿就哭了,说我有点怕,我就是不想嫁人才跑出来
的。钱坤就慌了说月儿你别哭, 不想嫁就不嫁,我不会勉强你的。月儿又笑了,说
其实我还是愿意嫁给你的,钱坤说算了, 你还是别嫁给我了,我比你大很多。月儿
说那有啥,我爷爷说我爹就比我娘大二十岁呢。钱 坤说你才十七岁,还不到结婚年
龄,月儿说你等我几年好吗?钱坤扶扶眼镜说行。月儿扳起 指头算算,说等五年吧,
等五年我就变成城里女孩了。钱坤说你为啥要变成城里女孩,你这 样就挺好的。月
儿噌地跳下床,说我一定要变成城里女孩,你这里能洗澡吗我都臭死了。钱 坤说我
给你烧好水了,你快去洗吧。

  月儿洗澡时,钱坤出去了一趟,买回一些吃的。侯大爷笑笑说,钱老师交女朋
友啦?钱坤红 了脸说是的是的,逃也似回到阁楼上。

  两人吃过晚饭,就坐在卧室里说话看电视。月儿的话明显少了,注意力都在电
视上。她说钱 老师你的电视比俺村长的电视清楚多了,钱坤说我平时不大看的。月
儿奇怪道,这么好的电 视不看不可惜了吗?钱坤说你喜欢看就慢慢看吧,他也并不
喜欢老是说话。电视上一个漂亮 的女主持人正在主持一个旅游节目,月儿看得兴高
采烈。接下来是介绍西班牙斗牛,牛身上 被插上很多剑,月儿气得大叫起来,说这
些西班牙人真无耻下作。就换了个频道,是一台歌 舞晚会,上头美女如云,个个裸
臂露脐,丰满迷人。月儿看得如痴如醉,有时就低了头看自 己,用手抚摸胸脯,月
儿的胸脯仅有一点鼓凸,没发育的样子,对比之下,显得很惭愧,转 头问钱坤,我
是不是很丑啊?钱坤正在一旁翻一堆什么书,抬头回答说,你不丑,你真是很 美的。
接下来两人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钱坤发现月儿不见了,以为她去厕所,就没在
意 。过了好一阵还是没回来,钱坤就走出卧室寻找。厕所的门只关了一半,却亮着
灯,于是推 开门,却吃了一惊。原来月儿脱了棉袄,只穿一件红肚兜,赤裸着上半
身,正用他的剃须刀 刮腋毛。钱坤说你干什么月儿?月儿忸怩着一笑,却没有要回
避的意思,继续对着镜子刮。 钱坤看到她抬起的胳肢窝渗出了血,又大声喊月儿这
样不行的你要干什么!月儿笑道,城里 的女孩都没有腋毛。钱坤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月儿说我从电视上看的。钱坤忙转回卧室,歌 舞晚会仍在进行。又一群女孩子在跳
舞,钱坤伸了头看,可不,一个个玉臂舒展,洁白如藕 ,的确全没有腋毛。钱坤呆
住了,没想到月儿看电视会注意这些。他真想不出,她在城里呆 五年,会学成什么
样子。

  三天后月儿离开了那座小阁楼。临走时钱坤说你还会回来吗?月儿摇摇头,说你
不要去找我 ,该回来的时候我会回来,山里人说话算数。钱坤要给她一点钱,月儿
不要,说我自己能养 活自己,然后就挽着她的小包袱下楼去了。钱坤站在阁楼的窗
前看她一直出了校门。她的两 条腿真长。

  深夜一点,准确地说是凌晨一点,钱坤准时坐到地下舞厅的位子上。他记不清
来这里是第几 次了,他只记得发现月牙儿休闲中心的第一夜,就是在这里看到月儿
的。月儿在这里跳了一 个草裙舞,后来听人说这个舞曲的名字叫下里巴人。

  钱坤每次来,都坐在靠前的这个位置上。月牙儿休闲中心有两个舞厅,一个在
楼上,是供客 人跳舞用的,这个在地下三层处,专用来表演的,每一层都有保安把
守,这时舞厅周围已坐 满了人,仍然是那些有钱而且有教养的人。这时灯光有些昏
暗,整座舞厅没有一丝声音。钱 坤在期待中有些紧张,他决心要在今晚把月儿领回
去。他相信月儿已经发现他了,因为他每 次都早早在同一个位置上,而且他每次都
发现月儿在跳舞的时候,眼睛都有泪光。他相信月 儿生活得并不快乐,她看他的目
光是深情的幽怨的。当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的时候,又是冷漠 的凌厉的甚至是仇恨的。
钱坤不知道这三年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条是肯定的,月儿没有 变成城里人,她
不仅仍然是个山野来的女孩子,而且比初见她时更显原始和野气。

  灯光渐渐亮了,空旷的舞厅在布景的衬托下,一下变成古朴原始的荒原,山石、
木桩、莽兽 、河流、木舟、鱼网,隐约可见的草棚和草庵。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鼓
声。皮鼓声中,一群 挂着兽皮的男女走出来,跳起欢乐的舞蹈,嘴里发出“嗨嗨”
的声音,动作和声音都非常简 单、刚劲。皮鼓声渐渐急骤,舞蹈也越来越激烈,一
阵急促的“嗨嗨”声后,舞蹈戛然而止 ,演员在暗下去的灯光中迅速退场。灯光再
亮起时,一个身材修长、长发披散的女子已经登 场。钱坤扶扶眼镜,没错,就是月
儿。月儿跳的是草裙独舞。说真的,月儿的舞姿一看便知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可
她跳得本色,更接近生活本身。她在呜呜咽咽的音乐声中起舞,身 上的草裙
,听得人身上痒痒的。开始时跳得舒展缓慢,手臂慢慢扬起,一束灯光打 来,能
清晰地看到她腋间的汗毛,软软的,稀稀的。钱坤的心在紧束,那是编舞者精心的
设 计。此后,灯光变幻莫测,音乐也时缓时急,月儿在舞池中独自旋转,忘情地旋
转。三年中 ,月儿由一个瘦弱的女孩,已经发育成一个丰满迷人的姑娘,皮肤仍然
是棕色,双腿依然修 长,上身却变得蜂腰隆胸,两个高耸的乳房在稀薄的草裙中时
隐时现,蹦蹦跳跳。她没有胸 罩,甚至也没有内裤,在旋转和跳跃中,一切都裸露
无遗。场内的气氛开始活跃了,人们不 再文雅,不再沉默,而是不断发出一阵阵狂
呼。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来自山野的女子, 原汁原味,毫无遮掩,毫无伪装。
他们痴迷的就是这个,他们离开繁华的南京城来这里就是 为了看这个,他们温文尔
雅地等到凌晨一点为的就是在等她,他们看腻了光滑的葱白样的女 人现在要看看一
个像印度少女似的长着棕色皮肤的女孩子,他们已经恶心那些刮掉眉毛刮掉 腋毛甚
至刮净全身体毛的女子,现在要看看一个带着山野气的毛绒绒的真女子,就像吃够
了 美味佳肴的城里人要改改口味吃点野味。

  整个舞厅都疯狂了,所有的人都在狂呼乱叫。

  在这一片山呼海啸般的狂叫声中,月儿的尖叫依然能分辨出来,她身上本就稀
薄的草裙已快 要抖落干净,全身的器官都已展示给众人,她在叫,在尖叫,在撕心
裂肺般狂叫,钱坤从她 的叫声中已经闻到了血腥气。突然,他不顾一切地冲进舞池,
抓住月儿转身就走,刚走出几 步,被保安一拳头打在脸上,打得鼻血四溅。与此同
时,周围响起一片狂叫打死他打死他打 死他!……

  钱坤被一个保安搀扶着,踉踉跄跄走出月牙儿中心的大门,手里攥着一张沾满
血迹的纸条子 ,是月儿由保安转交给他的。就着门口的灯光,钱坤展开纸条,上头
是歪歪斜斜的几行字: 钱老师,你不要再来了,我还没有变成城里的女孩子,他们
不让我做城里的女孩子,说这样 才好挣钱,我一定要做城里的女孩子,等我挣足了
钱就能做城里女孩子了,还有二年,我去 找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高高大大的保安和善地拍拍钱坤的肩说请回吧。钱坤的头有点晕,刚才那一拳
打得太重了。 他抬头看看,好像就是这个家伙打的。但此刻保安正对他笑。笑得叫
他毛骨悚然。钱坤有些 站立不稳,他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摇摇晃晃走到一棵小树
旁,扶住树身蹲下,干呕了一阵 子,鼻孔又流出血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努力站起
身。他决定回家了。这时月亮已经落下, 月牙儿休闲中心也已曲终人散,来此消闲
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走完,刚才还闪亮的“月牙 儿”三个字倏然熄灭,整座森林
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雨季的懵懂

                             王艳玲

  在烟雨濛濛的雨季里,我踏着平坦宽阔的求学道路,生活在欢乐愉悦的高中校
园。处于雨季的我也同其他女孩一样情不自禁地情窦初开。每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
群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总能集中我的目光。他稳健坚定的步伐,他含蓄深沉的
个性,时时掀起我心中的涟漪。不知道那只是每个女孩都有的偶尔的心动,还是师
长们坚决禁止的初恋。我分不清,只是很习惯地在人群里张望,时而欣喜,时而失
望,而且脚步的节拍完全是为了适应另一种节拍迈出的。就这样,我的每一天又多
了一份希望。为了这份希望,我开始注意自己的着装,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每一
次我对他是深情地凝望,可他却是匆匆的陌路人。我开始忧虑,开始担心他将会被
别人占据。其实他真的为别人所拥有,我又能怎样呢?对他我永远是个过客。就这
样,我对他的情感一直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渐渐滋生。

  一次次地扭头寻觅,一次次悄悄地追逐,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激荡的心潮。也
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提起笔,开始记下自己一次次跳动的心:

  三言两语说不清我的心思,
  千言万语诉不尽我的情感。
  也许朦胧,也许真切,
  也许清淡,也许激烈,
  我无法关闭我心中的这扇窗,
  我无法撑稳我梦中的那张帆。
  只能迎风将它启开,
  只能随浪飘荡在海上。
  只能追逐你的脚步——匆匆忙忙,真真切切!

  正像这首小诗中写的那样,我无法说清这一切。我只知道我想更了解他。和他
相处了一年,他在茫茫的空间时常给我制造些紧张、喜悦,还会有小小的气愤时刻
牵动着我的心情和思绪。读着他的来信是我在疲惫的高中生活中最美好的插曲,最
幸福的事。

  进入高三,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地成熟。我越来越看清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他在另一个中学补习,我们很少见面。也许是距离给了我冷静的空间。面对现实,
理智地说我和他的确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帅气,潇洒,人生目标平凡。他不愿
为了远大理想而长途跋涉。而我是个平凡的女孩,但却愿意付出一切去追求我的理
想。我再不愿意一些叛逆的因素成为我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我努力地下定
决心将他放弃。我想只要我放开,他一定会淡然处之。但令我大为震惊的是,在我
高三毕业也就是他高四毕业的时候,他来找我。我无措了,几乎要妥协。但我在百
般慌张喜悦的情感上为自己努力地罩上了一层平静的面纱。我不敢直白地表达,只
好用躲闪的言语告诉他我坚守“最初永远是最美”。但任何人都得面对现实,现实
的差距必须得承认。所以我们只能向相反的方向远走。但他一直装着不懂,并且还
时常向我表达他内心有多么痛苦,他有多么自悲!听着他的话语,我情不自禁地想
安慰。想用自己的温存温暖他,那时,我真的很无措。毕竟,他曾经让我有炽热的
执著。

  人常说,高中校园生活中除了有学习上“血水+汗水”的拼搏,还有刻骨铭心
的初恋。那也许是我的初恋吧,但它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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