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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不再谈爱情-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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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晚上许文回来的时候,她没把那迭草稿给他。就让它们还静静的躺在原地吧。但是许文还是发现了书房里的异样。 
  “你收拾过了?” 
  “对。” 
  许文有些发愣。杨冰避开他的视线开玩笑说:“乱死了,都是灰。你不怕生蛆啊。” 
  许文放松了一点,回到卧室里解衬衣袖口的纽扣。 
  杨冰又问:“你会弹吉它?” 
  “学过点。都是大学里闲的。” 
  于是杨冰要她弹给她听。许文被她缠不过,就拿起了杨冰下午擦干净了的吉它,调了音,弹了起来。他说:“你喜欢蓝调摇滚,这首你一定喜欢。”他中间弹错了几个音,停下来慢慢试。 
  杨冰见他找音找得辛苦,便笑说:“你喜欢的呢?弹你最喜欢的。”许文想了想,低头开始拨弄琴弦。 
  杨冰问:“这是什么曲子,没听过。” 
  许文低着头边弹边回答:“老歌了。《一起走过的日子》。” 
  他弹得很熟练,从头到尾一个音都没错,看来是反复不知弹过多少遍。 
  杨冰本能的把这首曲子和小雪联系起来,但是她什么都没问,缩在沙发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许文弹琴。 
  ** ** ** ** ** 
  转眼元旦过去,新的一年又开始。 
  杨冰和许文仍旧保持着这种地下党式的关系,虽然两人相处很久了,可是还是没有公开出来,大概都习惯了,要改反而得下个决心。 
  有天杨冰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爸生病了,是中风。 
  杨冰请了病假,立刻赶去医院。妈象变了个人似的,一夜间老了许多,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杨冰那时突然感到人生是这么脆弱。 
  晚上杨冰回来,许文已经躺下,杨冰摸黑上了床,说:“我恐怕得回爸妈家住一阵子,我妈支撑不过来。你一个人,行吗?” 
  许文在黑暗里搂着她:“我等你。”那一刻,那一句‘我等你’让她觉得心里注入了一股暖意。 
  “你要好好吃饭。”她说。 
  杨冰在家里一住就住到了春节以后。现在的她学会了忍。不管妈不高兴也好,牢骚也好,她什么都不反驳。 
  这期间杨冰和许文只有白天在公司见面的机会,她请假陪伴父亲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机会见面,有两次许文开着车到医院附近来看她。他会在医院外头给她手机上打个电话,然后她就会跑下来,跳进汽车里,每次拉开车门的时候都会看见许文手把着方向盘,歪着头对她笑。杨冰特别喜欢他那样笑,因为他那样笑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没有任何伪装,于是杨冰也回报以同样的露齿一笑。他们就在车子里讲几句话,哪儿也不去,然后他们会接个吻,杨冰又会跳下车子跟他说再见。 
  一直到春节后,父亲好些了,神志清醒,能下床慢慢走动,杨冰才回到许文那里。 
  回到许文身边第一天,一身消毒水味还未去的杨冰就搂着许文很大力的吻,紧紧的搂着他好像要把他揉进怀里。杨冰很想谢谢他,这么多天她发现知道许文在身边这个事实,给了她多大的精神安慰。她真的很想他。 
  因为前些日子请假太多,杨冰特别的赶,把落后的工作尽快完成。 
  许文好像也忙碌起来,时常有饭局不断,还有过去的同学找他应酬。杨冰也不多问,两人各忙各的,两人早出晚归,有时候杨冰睡的早,第二天一早才能见到许文。 
  杨冰并不抱怨。现代人有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她是个独立的职业女性,她懂得分寸,不会象一些女人一样整天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老公。 
  然而她渐渐察觉到了什么。现在的许文和她离开之前那个许文不大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她无法描述,可能是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也可能是他的沉默,或者是他日渐稀少的笑容。 
  许文回家越来越晚,不回来吃饭是经常的事。开始她还问一问,后来,或许是矜持,或许是种骄傲吧,她住了口。这所大大的公寓变得越来越冷清。杨冰记得许文很早很早以前说过:这房子里安静的要死,闷的要死了他就想找个人陪。 
  她开始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杨冰木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自己的那个大毛毛兔子,电视里的声音在她耳朵里一半进一半出。然后她起身把电视关掉了,放了盘CD在许文的组合音响里,把声音开到大大,关了灯,等睡觉的时间到来。 
  许文开门进来的时候音响里正在放一首《被淹没的寺院》,有点虚无飘渺,背景里有寺院钟声叮当作响,是那种所谓新音乐派。 
  许文打开了灯,把音乐关小,发现杨冰抱着兔子躺在沙发上,眼睛瞪的大大的,可是那眼光没有焦点。 
  许文问:“怎么了?为什么不睡?” 
  杨冰这才起身来,把许文的大衣接过来挂进在衣架上:“闷了,想听听音乐。” 
  她知道许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回过身来,说:“吃过了吗?要不要洗澡。” 
  许文捉住她,看进她的眼睛。杨冰很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比如说做些解释,可是许文没说什么,把她在怀中搂了一下,然后放开她,自己去换拖鞋。 
  “我吃过了。有点累,咱们睡吧。” 
  杨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从来没在许文身上发现女人头发啊,唇膏印子啊,发夹耳坠啊什么的。他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太干净了,干净到她闻见了一点似有似无的沐浴露的味道。他和她都不用那个味道的沐浴露。 
  这是她第二次注意到这股味道  有点杏仁奶的味道。 
  两个人上了床,杨冰背对了他躺下,伸手把台灯关掉。黑暗中俩人似乎各怀心事。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许文的手伸过来,放在她臀部上,然后一路划上她臂膀。杨冰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最近他们很久没有亲近了。 
  “等我等的很闷了?”他轻声问。杨冰没有回答。她感到许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她搂紧,然后许文吻她的肩头,手指弄开她的头发,又吻她的后颈。 
  杨冰有那么一会儿被一阵悲哀淹没了。在某些事情上她是‘过来人’。许文有时的疏远和另外有时的温柔,她能体察到一些什么。 
  许文的抚摸安静缓慢,很温柔。她本能的觉得那是一个人心里内疚想要补偿点什么的举动。杨冰那一刻发觉自己多么依恋这种相拥而卧的温暖。她那一刻好想说:我真的爱上了你。   
  三十二   
  杨冰不想当面质问许文。有两次她真的想问他:你有新的‘精神鸦片’了?可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她还记得当初她质问周晨是否有外遇的时候,周晨皱着眉头很气愤很蔑视地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呀你!吃饱的撑的,就没事瞎怀疑!”她那时感觉很受伤害。 
  现在,她想,她是过来人,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平静地接受。至少,她又想,许文对她一定比对别的女友眷恋的多些。 
  她静静地等待着许文首先跟她挑明。那个时候她会安静地走开,也许她还会在他脸颊留一个吻,祝他好运。 
  现代人不是说:不求常相斯守,但求曾经拥有吗。她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留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早早放手。 
  于是她等。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也没等到她预料的事情。 
  然而有一天她再也忍不住了。那天许文说下班有老朋友约会,晚点回家。杨冰早早的下了班,收拾了东西离开公司,实际上就在楼下咖啡厅一个偏僻的地方等。许文很快就出现了。杨冰叫了辆出租跟在后面。 
  她实在太想知道许文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同时她自己也不确信许文是不是真的有了‘外遇’还是自己有心病。 
  许文的车在城市最南角停下来。许文下车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黄玫瑰。杨冰心里各登一下:许文从来没送过她花。许文下了车就往饭店门口走,然后从饭店里面快步走出一个穿红色大衣,戴墨镜的女人来。 
  杨冰从来没见过任何女人能把一件红色大衣穿得如此洒脱,没扣一个扣子,腰带随便的垂在身体两侧,露出里面暗红色的低胸上衣和黑色的长裤。周晨曾经对她说:不要穿鲜艳的颜色,大多数女人穿鲜艳的颜色只有把自己弄得更黯淡。可见那女人不属于大多数女人。 
  那个女人有一头蓬松的半长卷发,随着她的步伐跳动,显得风情万种。她一边走一边笑一边在说什么,一张涂着红色口红的嘴唇蠕动着,颇为性感。他们走到彼此面前,女人很自然的探出脸来,许文在那上面啄了一下,然后转身到车子另外一面给她开门。女人把墨镜摘下来,抬头不经意四下扫了一眼,那一刻杨冰认出了她。 
  她就是许文嘴里的那个小雪,她在照片上看到的人。只不过现在的她是成熟版。 
  片刻之后许文的CRV开走,杨冰瞪着那个车屁股脸色苍白。出租车司机了然的从镜子里看她几眼。 
  “小姐,咱们下面去哪儿?” 
  杨冰半晌之后,虚弱地说:“请送我回新西华。” 
  那天杨冰彻底被击败了。她的预料里设想到许文遇见了个更年轻的,或更漂亮的,或更聪明的,却怎么也没包括进那个曾经走出了许文生活的那个女人。或者,那个叫小雪的女人从来就没从他心里走出去过。 
  三天之后,有个油水不大,还要到一个小城市出差的活,没人愿意做,杨冰对何平说:“我去吧。” 
  许文当时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 
  杨冰那天早晨收拾行李的时候,许文默默地为她做了顿早饭。吃早饭的时候,谁都没说话,好像彼此都有点隔阂,有点戒心。 
  杨冰走的时候,许文拥抱了她一下,说:“到了给我打电话。” 
  杨冰没有回答就离开了他的怀抱。在许文有些惊异的目光中,她背上背包,提着旅行袋转身走出了房门。等她回来以后,她希望一切都有个解决。 
  杨冰到了那个小城没有给许文打电话,直到后来许文等不及了,先往她手机打了一个。许文一听见她的声音就责问:“你怎么不打电话?你知道我会担心的。” 
  杨冰一下子想哭,她想反问:“真的吗?如果不是真的就不要说出来,因为恋爱中的女人都很傻,她们会相信的……” 
  可是她只挤出一句:“对不起,我忘了。” 
  显得冷淡的一句话似乎堵住了许多话题的源泉,于是许文顿时也沉默。 
  杨冰在小城呆了两个礼拜。她不是特别盼望着回N市。她甚至把这个地方当成一个避难所,因为她认识的人都不在,她也不用强装笑脸,每天晚上回到旅馆她就不停的看电视,什么都看,一直看到精疲力尽。 
  她也不给许文打电话。这是个给两个人都留点距离和空间、好好想一想的机会。 
  开始许文还给她手机上打电话,然后有天他们在电话线上沉默了半个小时以后,许文就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在这里度过两个礼拜之后,杨冰回了N市。她想立刻见许文,她想问:我们之间到底会怎样? 
  可是她回到许文的公寓,那里老样子,没少什么,可是她就是觉得空了什么。她当天去了公司,也没看到许文。她问何平:许总不在吗? 
  何平犹豫一下说:“他呀,有点私事,去美国了。” 
  杨冰觉得如同当头一棒,因为许文去美国只会一个原因:小雪。她听见自己冷静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上个礼拜五。” 
  她记得那天许文给她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去多久,你知道吗?” 
  “应该大后天就回来。还要等他通知才确定。” 
  那天杨冰请了病假就回去了。 
  她合衣躺在许文公寓里那张双人床上,觉得好累,好难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许文不跟她说明了,为什么跟小雪在一起,还要留她在身边。或许就象周晨,结婚娶了个太太,还要找个感觉好的做情人?杨冰想:在许文面前,她是那个太太的角色,还是那个情人的角色? 
  那一刻,杨冰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感情早已付出了那么多,超出了她想象。 
  在深夜里,她麻木地打了个电话给杨骅:“杨骅,有空吗?后天  星期六可不可以帮我搬行李……” 
  次日,也就是星期五,杨冰去了何平办公室,把一张辞呈放在他面前。那上面,照旧没有写辞职原因。 
  何平一愣:“为什么辞职?干的不是好好的吗?” 
  杨冰平静地说:“我最近很累,很想换个环境,也想休息一下。” 
  何平看着她的脸,那平静里有掩藏不住的疲惫。 
  “你是该休息一下,不过也不用这样吧……” 
  “不,这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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