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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季可蔷文集二-第2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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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时候有她最爱的人陪她一起看,现在,却是独自欣赏。
  还是,有点寂寞。
  殷恬雨苦笑,胸口一阵难受的窒闷。
  如果,她可以把自己变成一株月桂树,现在或许就不会如此心痛了。。。。。。
  「在想什么?」殷海蔷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柔声问。
  她回过头,迎向堂姊温柔的容颜,浅浅一笑。「我在想,如果蔷姊你不反对的话,我或许可以在这里弹琴。」
  「你愿意吗?」殷海蔷眼眸一亮,显是对这提议十分心动。「我们有个琴师临时辞职了,缺了一个人轮班,其他两个都跟我抗议呢!如果你愿意来帮忙,那最好了。」
  「我愿意。」殷恬雨点头,眸光飘向静静地坐在餐厅中央,犹如女王般高贵的乳白色演奏琴。「我早就想试试看在店里弹琴了。」
  「我也很希望能听你弹琴啊。」殷海蔷笑,不一会儿,眉宇一敛。「可是叔叔婶婶会反对吧?」
  「毫无疑问。」殷恬雨调皮地眨了眨眼,咳两声,学起父亲说话的腔调。「你发什么颠?我们殷家的女儿,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在餐厅里弹琴!」
  殷海蔷笑开了。「呵,你学得挺像的嘛。」
  「那当然喽,我是他的女儿啊。」
  「那你还要来?」
  「嗯,我要。」殷恬雨很坚定,这是她考虑多日后的决定。「我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你变坏了,恬雨,到时叔叔要骂我带坏你了。」话虽这么说,殷海蔷的口气却很欣慰。
  「你会为难吗?」
  「一点也不。其实叔叔该庆幸了,比起我们三姊妹,你真的很乖、很体贴,懂得为长辈着想。」
  「可我想,爸爸宁愿要你们三个女儿。」
  「你总是这么说!为什么老是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殷海蔷蹙眉,难得不悦。
  殷恬雨明白堂姊并不是真的不高兴,是担心自己,她浅浅扬唇。「其实我不在乎了。以前我会很介意,很受伤,不过现在,爸爸妈妈对我是什么想法,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做自己。」
  「对了,就是这样。」殷海蔷转嗔为喜。「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跟自己和平相处。」
  「嗯。」殷恬雨点头。说真的,她很佩服这个堂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保持单身,却将自己的生活经营得多釆多姿。
  可是,一个人的生活,真的不会太过寂寞吗?
  「蔷姊,你不想再恋爱吗?」她忍不住想问。
  「不是不想,是缘分未到。」殷海蔷笑得很微妙。「我还没遇到另一个令我心动的人。」她顿了顿,美眸忽地迷蒙。「不过我想,就算我再谈一次恋爱,也不会像从前那么疯狂了,那真的是『一期一会』。」
  一期一会。殷恬雨默默玩味着这来自日本茶道的观念。
  一生,就这一次最美的相会,错过的因缘,或许永远不会重现了。
  「你的一期一会就是柏琛。」殷海蔷静静凝睇她,仿佛看透了她内心深处。「你应该不会真的想跟他离婚吧?」
  她当然不想啊!可是
  殷恬雨黯然垂眸。「他不爱我。」
  这才是她决定和丈夫离婚的真正理由,她也只告诉了这位堂姊。
  「他也没回去找那个女人啊!我想,他当初能为了不跟你离婚,宁愿退选,就说明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倒是。她相信柏琛很看重自己。
  「他真的对我很好,就算他不是因为爱我而娶我,可他真的很呵护我。」
  「就因为舍不得他太顾虑你,所以你才主动提出离婚吗?」
  「嗯。」她不希望牵绊他。
  殷海蔷注视她,良久,悠悠启齿。「其实我很羡慕你,恬雨。」
  「羡慕我?」殷恬雨一愣。不会吧?一向都是她羡慕这几个堂姊妹啊!
  可殷海蔷却很认真。「就算两个人彼此相爱,婚后也不一定过得幸福,你知道吗?」
  海蔷堂姊指的是她从前那段仓促的婚姻吗?当年,她二十岁,不顾一切跟一个男人私奔,最后证明爱情未必能成就婚姻。
  殷恬雨惘然寻思,隐隐约约之际,似乎领悟了些什么。「我觉得自己能嫁给柏琛,真的很幸运。」她喃喃低语。
  「柏琛能娶到你,也很幸运。我想他如果聪明的话,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等着吧,我敢打赌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会吗?
  殷恬雨迷茫地想,心韵顿时乱了调。
  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殷海蔷微微一笑。「昨天有个广播节目的主持人来我这边用餐,她说你上过她的节目,还在节目里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啊。」忆起那回在深夜广播里的告白,殷恬雨脸颊羞窘地暖烫。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那天她会那么大胆,分享了个如此私密的故事。
  「妳想不想知道故事下半段?」
  「什么下半段?」殷恬雨不解。这故事不是她自己说的吗?那还有什么上半段下半段的?
  殷海蔷却抿着嘴,笑得很神秘。「你记得你的第一场演讲邀约吗?」
  「嗯,是一场音乐讲座。」
  「你知道主办单位为什么要邀请你吗?」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们说是因为听说我在学校里学的是音乐,钢琴弹得不错,再加上我是殷家的女儿,可以为他们的活动带来一些宣传效果,所以才想到要邀请我。」
  「那些的确是他们邀请你的理由,不过是某人那么建议他们的。」
  「某人?」殷恬雨一怔。谁啊?
  「柏琛。」殷海蔷给了个令她失神的答案。「你们刚结婚后不久,有一天他来找我,他知道我这间餐厅常有一些艺文界的朋友来捧场,问我有没有办法替你找到一个合适的演讲机会,他希望能帮你重建在公开场合讲话的自信。」
  「他真的。。。。。。那么说?」
  「后来我打听到那场音乐讲座,告诉了他,听说他亲自去找主办单位谈,才敲定了对你的邀约。」
  殷恬雨怔怔地听着,回想起当时接到邀约,她既紧张又难以置信,原本想回绝的,是柏琛鼓励她接受邀请,还帮忙她拟讲稿,每天在家里训练她演讲的技巧。
  「对你的怯场,我们谁也帮不上忙,只有他,很认真地替你想办法,花时间慢慢教你克服焦虑。」
  没错,是他帮助她克服怯场的,是他帮助她找到公开讲话的信心。
  「他真的很关心你,对吧?」
  她心弦一扯,几乎是疼痛地思念着当时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将她从退缩的甲壳里拉出来的男人。
  她思念他啊!好想,好想他!
  「同床异梦,不一定是不爱对方,有时候反而是因为太爱对方了,所以说谎。」殷海蔷意味深长地感叹。
  殷恬雨怔怔地听着。
  殷海蔷嫣然一笑,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钢琴前坐下。「怎么样?要不要弹一首曲子?」
  要,她要。
  她要弹李斯特,李斯特的〈爱之梦〉。
  风动,铃响,清澈的琴音如歌,娓娓诉说着爱。
  ※※ ※※ ※※
  北县板桥,靠近捷运站附近,狭窄的巷弄间有一栋老公寓,公寓二楼,新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门面很简单,装潢很朴素,里头坐镇的律师可是大大有名,因为他是曾经在政坛上名噪一时的金童立委,路柏琛。
  有事相求也好,纯粹好奇也好,街坊邻居常结伴来拜访,有时一坐就是几小时,路柏琛也不生气,很耐心地有问必答。
  简直就是法律的选民服务嘛!
  乡亲父老很高兴,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也替事务所打响小小名声,不时有客户带着疑难杂症上门。
  虽然通常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路柏琛仍是很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不输从前在国会议事。
  「哎呀,你这么热心的年轻人,为什么要退选呢?」乡亲们大叹可惜。「你下次出来选,我们一定投你一票,还会替你拉票。」
  「嗯,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来跟大家拜票的。」路柏琛也如此允诺。
  不过现阶段,他只求先把这间小事务所撑起来。
  草创时期,他不想好大喜功,只聘了个法律系毕业生当助理,帮忙收集资料,做一些联络工作。
  这天,办公室里一片凌乱,一迭迭书籍文件堆满一地,路柏琛和助理坐在一座座小山间,翻找可用的资料。
  「老板,你确定真的要接这个案子吗?」翻了半天,找不到合用的资讯,助理有些颓丧。「台湾每年有数万件医疗纠纷,可真正能告上法庭的只有几百件,其中病患能获得胜诉的,更少之又少,而且这个案例家属这边也提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我们几乎不可能打赢这场官司啊!」
  「没错,成功的机率是不高。」路柏琛坦然承认。「可我们还是要打。」
  「为什么?」助理不解。
  路柏琛微微一笑,正欲回答,门铃忽地叮咚响起,接着,一个穿着素雅的女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恬雨!」认清来人是谁,路柏琛胸口一震,反射性地跳起身,张口结舌,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殷恬雨也知自己来得突然,微微窘迫地站在原地。「我来看看你。」
  她特地来看他?
  他心跳加速,不及思索,快步迎向她,领着她跨过地上那些小山,清出一张沙发,招呼她坐下。
  助理也识相地马上捧来一杯热茶。
  殷恬雨接过热茶,道了谢,敛眸,秀气地啜饮着。
  明白她觉得尴尬,路柏琛转头支开助理。「时间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剩下的明天再弄。」
  「好。」助理很知趣,包袱款款,迅速闪人。
  路柏琛在殷恬雨对面坐下,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后者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脸颊也烘暖,她放下茶杯,玉手端放腿上。
  气氛安静。两人好久没见对方,一时相见,都是激动不已,竟不知从何开口。
  终于,殷恬雨端起随身带来的保温盒搁在桌上,细声细气地解释:「这是从蔷姊餐厅带来的,你饿了就拿来吃吧。」
  她担心他没好好吃饭,所以特意给他送便当来吗?
  路柏琛心一动,嘴角浅扬,湛眸无言地锁住她。
  她让他看得芳心大乱,咳了咳,眸光故意在室内流转一圈。「这间办公室好像有点挤,怎么不找一间大一点的?」
  「因为门面太气派的话,有些人可能不好意思走进来,而那些人才是我想服务的客户。」
  他的意思是,他并不想只接有钱人委托的案子吧。
  她婉约地微笑,凝向他的眼多了几分欣赏。「你工作好像很忙,要看这么多资料吗?」
  「嗯,因为最近接了一件医疗官司,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得多找些相关资料。」
  「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问。
  「有个病人得了感冒去求诊,医生开了阿斯匹灵给他,没想到他吃了药之后,竟引起过敏性休克,送医时已经不治了。」
  「天啊!那他的家属一定很难过。」
  「他们委托我提起告诉。」
  「那个医生难道不知道病人会对阿斯匹灵过敏吗?」
  「嗯,因为病人是初诊,而且以前的病历管理制度并不完善,健保IC卡上也没有登录。」
  「这可麻烦了。那该怎么办?」她担忧地追问。
  「你是为哪一边担心?」
  「当然是病人家属这边啊!」
  「我就知道。」他若有深意地颔首。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同情弱者。
  她一愣。「难道你不是吗?」
  「这件事到底医生需不需要负责任其实很微妙,如果他问诊时仔细一点,也许可以发现病人对阿斯匹灵过敏,但也很难证明他没问。总之医生毕竟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所有病人的病史。」
  「如果医生不必负责任,那你为什么还要接这个案子?」
  「我没说他不必负责,只是未必全是他的错,我会接这案子,主要是因为病人家属的确需要我帮忙去找出真相。」
  「对!你一定要找出来。」她热切地表示同意。
  「我会的。」他许诺,深眸与她璀亮如星的眼相接,只觉一颗心无条件地融化。
  他可爱的戴芙妮啊!总是如此单纯善良。
  他深深喜爱着这样的她。
  这百分之百热情的眼神吓着了殷恬雨,她弹跳起身,感觉肌肤几乎要达到二级烫伤。「呃,既然你在忙,我还是别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他目送她娉婷的倩影,满腔澎湃的情潮逼迫他急促地发声。「恬雨!」
  「嗯?」她回眸。
  别走。
  「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
  「做什么?」
  「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 ※※ ※※
  周日早晨,天色微阴,一团团浓云在空中堆涌成浪,似乎不久就要哗然落雨。果然,路柏琛车才开下竹北交流道,车窗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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