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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世纪神话-陈世旭-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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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还以为红灯区 有什么了不得呢,哪里用得着到外国去看!我们自己办一个就是。” 
  在普济寺头道山门之外的那片开阔地上,几年前的那片垃圾般的纷纭野店倒是不见了踪 影,取而代之的是几幢颇像样的“宾馆”。方肃他们的车一停,就从那些“宾馆”里涌出一 大堆南腔北调的小姐,把车子团团围住,“哥子、哥子”的一通乱叫,恨不得把几个男人活 吞了进去。 
  李木子似乎有些如鱼得水,满脸是自得的笑容: 
  “你们不要乱来,我们是记者,小心把你们一个个都登到报上去。” 
  他这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撩拨。 
  小姐们更加兴奋起来: 
  “记者好啊,我最喜欢记者了,记者最懂女儿心,我这里记者的通讯录一大本呢。” 
  “还能登报?要广告费吗?” 
  方肃对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娼妓阴沉地说:“让开。” 
  那几个小姐看他一脸杀气,不由噤了声,让出一个空档。 
  出门居然设了岗,要买门票,票价不菲。他们来过,觉得不值。方肃不想罗嗦,但从后 面追上来的李木子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我们是善能师傅的客人,是他让我们来的。” 
  “善能师傅没有交待,我们不知道。” 
  面色萎黄的小和尚低垂着眼睛,寸步不让。 
  “那你去喊善能师傅来。”李木子叫起来。 
  “你自己喊。” 
  小和尚指指收款台子上的电话,见李木子打完了,又说:“电话费。” 
  “我见你的鬼了!” 
  李木子火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认我,善能师傅总不能不认吧?” 
  “就是善能师傅规定我们这样的。” 
  小和尚依旧是冷冷淡淡。 
  “我来给他钱就是。”方肃很不耐烦。 
  “不行,凭什么!”李木子坚决说,“我就不信吃不烂这个小秃子。” 
  正争执着,善能快步从山门里走出来,远远地就一面喊着一面挥起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善能跑得气喘嘘嘘,肥硕的头上洇出一片雾气。 
  “这个把门的,你倒是选得好。” 
  李木子满脸的不高兴。 
  “对不起,对不起。” 
  善能连连拱手。 


  五十五 
   
  山门之内,也了无清静了。 
  古树丛中,放生桥头,塔林之间,到处是簇拥的人群。庙殿上下,更是人声鼎沸。以严 持戒律著称于世的普济寺先前的禅林气息,荡然无存。 
  “这还是平常日子,若是节假日旅游高峰,春、秋游的黄金日子,山门里外,都会挤个 水泄不通。” 
  善能指指点点,踌躇满志,像一个政绩卓著的官员向参观者作介绍,继而叹道:“普济 寺能有今天模样,并非易事。是是非非,波波折折,龃龆颉颃,与俗界一无二致。” 
  寂照大师去后,佛教协会另派了高僧广福大师来寺住持。广福大师年近古稀,先前任佛 教学院教授,修行多年,有深刻实践。升座时,对他有专门的介绍,称其“饱学多闻,旁通 各艺,身体力行,精力过人,洵为丛林砥柱之选。兼以宽厚慈仁,温和谦忍,律己以严,待 人如恕,诚乎道德长者之概。又仪表堂堂,俨然表率,宜其不负众望,受任住持之席也。” 
  后来的事实证明,广福大师的确是个随缘的人。人事安排上,基本保持前任寂照住持定 下的格局不变,只把善能擢拔为客堂照客师,与知客师幻空一起,作为他在寺院管理上的左 膀右臂。 
  在这样的住持面前,幻空和善能自然都只有把争执之念暂且收起。但收起并不等于放下 ,暗地里却更是针锋相对。 
  寂照生前,国中变革之风已是大潮澎湃,因了寂照的声望,远在莲山白云深处的普济寺 从表面上看来几近世外桃源,但内里的人心却并非静如水月。寂照去后,反思之议便骤然鹊 起。 
  反思一派以善能为首领,认为“普济寺历代住持倡导不靠‘外缘’,奉行农禅并重,一 日不作,一日不食,这是不错的,但务农参禅只是修行的一种法门。当今天下,经济大潮浩 浩荡荡,普济寺置若罔闻,靠几口薄田养庙,岂不是自绝门户?” 
  此议既出,立刻遭到幻空代表的守成一派的当头棒喝: 
  “‘农禅并重’是普济寺的根本。多年来,正是因为奉守‘农禅并重’的祖训,规矩业 ,道风正,农事忙,收获丰,才使普济寺得到海内外四众弟子的景仰。普济寺之存,存于严 持戒律,就是寂照先师说的‘只有一字,曰戒。’戒是无上菩提之本。因戒才可以生定,因 定才可以生慧。《楞严经》四种清静明诲说得明白,不持戒而修三昧者,尘不可出。纵有多 智禅定现前,也要落到邪魔外道。持戒的人,龙天拥护,魔外敬畏;破戒的人,鬼言大贼, 扫其足迹。” 
  幻空正方厉色,嫉恶如仇。 
  善能却不慌不忙地搬出《六祖坛经》来对付幻空的《楞严经》: 
  “六祖说,‘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参禅’。” 
  幻空冷笑道:“我请问你的心已平直没有,若山门外那群粉头赤身抱了你,你能不动心 吗?有人无理辱骂痛打你,你能不生嗔恨心吗?你能够不分别冤亲憎爱、人我是非吗?统统做 得到,才好开大口。否则,莫玷污了祖训。寂照先师临去前心心念念就是担心他身后有人毁 了普济寺这领大衣。看来,他的灯火是要在我辈手上灭熄了。” 
  善能始终只是据理力争,并不反唇相讥:“寂照先师生前,也是主张顺应世情的。五十 年代,他一面亲率僧众开垦耕种,复建寺庙;一面在方便开示中讲说其中理由——‘社会环 境变了,作为出家人也要响应政府号召,自给自食。’那时的自给自食,只能是营林种田。 如今要发展寺院,光大佛法,门径何其广阔,为何要自塞其途?当今的政府改革开放,本身 就是普渡众生。作为佛门弟子,我们有何道理不敝开山门,广结善缘?” 
  文福大师耐心倾听了两派的争执,笑道: 
  “各位的见解,于我真是振聋发聩,不啻是普济寺一次思想解放运动。我来做个和事佬 吧。其实两种见解未必对立,只要能安僧护教,弘法利生,我看都不失为精当之论。所谓‘ 佛法大海,信为能入’。只要对佛法坚信不移,处处皆可修行,处处都是道场。并非只有关 起禅房,闭起眼睛,盘起腿子,隔绝世尘,才能修持。” 
  广福大师最后的几句话,其实表明了他支持善能的倾向。 
  幻空不由顿脚:“俗有言,秀才是孔子之罪人,和尚是佛之罪人。亡六国者,六国也, 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灭佛法者,僧徒也,非异教也。这是末法的衰相啊。” 言罢,仰面长叹而去。 
  占了上风的善能很快就打开了普济寺“安僧护教,弘法利生”的崭新局面。寺院各处掌 管钱粮的职事小和尚每天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晚上开启功德箱,数钱登帐。普济寺从此财 源广开。不久,广福大师便有了专门进口小车。这是他在京城的佛学院当教授时从未想过的 。知客堂、斋堂也有了工作车,执事们上山下山省了多少脚力。善能又给各处管事的执事每 人买了一只手机。除了幻空嗤之以鼻,皆大欢喜。
   
  方肃忽然记起凤栖山云光寺骑在摩托上的圆果,心想: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五十六 
   
  客堂是幢砖木结构的三层楼建筑。一楼为正厅,二楼为客房,三楼为钟楼。 
  客堂正门两侧墙上,镌有竖列隶体联语一幅:“客尘易伏,家贼难防,各自谨守;堂前 扫净,宾主相见,去送来迎。” 
  看了这幅对联,方肃心里一动,及至走进正厅,再见到中堂上的一联:“智水灭心火, 仁风扫世尘”,便想,这一定是幻空和尚的领地。这位当代护法神韦驭、普济寺的“原教旨 主义者”,机锋毕露,顽强地坚守和张扬着自己的信念。 
  正厅两侧的墙上,醒目地贴了手书的客堂下属衣钵寮规约: 
  “外侧鉴院,内则衣钵,常理常住庄严法器财物等事。胡须老成者为之。立心端谨,遇 事通融,庶几上下雍肃。故轻佻与拘执之不俱不可用。所有寮规当执记取凡七条……”规定 得备极详细,比如“客至方丈所为某事,自有知客交明监院定夺。惟或点或饭,见机款待, 香信礼物,不得私开。”不仅职责范围说得很死,连待人接物的表情都不容轻率:“待同寮 及行者等须端严正直,不得言语嬉戏”等等。处处显出立法者有些偏执的严峻,其中显然也 包含了对宗风毁坏的痛心和抗争。 
  方肃猜得不错,几个人刚刚落座,幻空就陪着广福大师来了。 
  幻空还是那么神韵淡雅,一派方外人的朗朗清气,只是瘦了些,也苍白了些,眼睛里不 时闪现的那一抹忧郁多少添了些黯淡。他扶广福大师在正座坐下,便垂手恭立一边,只对方 肃、李木子略略点头,以示对他们三次来访的友好,但惜语如金。 
  倒是广福大师一副心广体胖、笑容可掬的弥勒佛样子。听善能把来客一一作了介绍,他 连连一片“贵客,贵客,难得,难得,法门有幸,老衲有幸”的高声唱喏,声音洪亮,使满 堂生风,让人觉得其强健犹五十以下人。他两眼炯炯有神,脑子也极机敏。听说李木子是省 报记者,他便略略倾了身子,将李木子作了主谈对象,又不忘记照顾同李木子一起来的方肃 的情绪,不时把话头递给方肃,以不使他感到冷落。他谈锋极健,来普济寺年数不多,却于 这里的历史故事,如数家珍,显示出非心的记性。言及其作为主事者如何光前裕后,继往开 来的种种认识,也是生动切实,不落窠臼,并不是讲堂高台上的泛泛之论。 
  但方肃却没有心思在这里坐而论道。喝过茶将茶碗放回茶几时,他故意将茶碗盖失落在 茶几的大理石面上,引起“当啷”一响,让道者津津的广福大师和聆者唯唯的李木子记得: 此行并不是记者专访。 
  他们是来接卜诗人的。 
  卜诗人在办出院手续前,突然从医院里失踪了。失踪的直接原因是他所在的歌舞团有两 个人来找过他,告诉他,他先前参加的那个练功组织是非法的。因为他还当了个小组召集人 ,还得把有关的人员和活动情况书面写出来。同病室的人说,那两个人走后,他也随即走了 ,再没有回来。 
  医院和歌舞团都有些着慌,所有想得起来的地方都打电话或是去人问过了,都没有卜诗 人的踪迹,他好像真是升天了。 
  卜蘩说:“随他去,死了更好,免得在世上丢丑害人。他走了,我也省了心,我也死得 了。” 
  卜蘩没有泪水的眼睛里,有一种方肃不曾见识过的决绝。她原是一个风骚皮赖的女人啊 。 
  一个星期之后,从莲山的普济寺来了电话,电话是善能直接打到方肃家里的。 
  卜诗人原来上了莲山普济寺。他到底是改不了赶时髦的天性了,连最生的摆脱红尘之累 还仍是要挑一个在红尘红极一时的地方。他要求出家,却又不肯说明来历。寺里自然不敢接 收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就先让他住了大寮,指派了几个和尚看护他,等着山下的消息: 是歹徒,政府不会放过;是好人,家属不会不寻。 
  大寮睡的是摊在石板地上的草铺,山上的夜里寒气极重,睡得卜诗人四肢冰凉如同尸体 。每日的斋饭也是缺油少盐,等于往胃里塞草。熬了几天,卜诗人就熬不过,说出了自己的 身份和方肃家的电话号码,让寺里跟他女儿卜蘩联系,看在生养的份上,救他一条老命。 
  接电话的是卜蘩。她一边听一边“呃呃”地作呕。那边听不清她的反应,就请她让“方 老师”接电话。 
  方肃接过善能的电话,恨恨地直出粗气。 
  一边的卜蘩呕吐得死去活来,她的妊娠反应很厉害。 
  这就是命。命是有强制性的。你想要做的,做不到;不想做的,非做不可。 
  只有给李木子打电话,让他找车。 
  李木子一早就自己开着车来了。 
  证实了卜诗人是方肃岳丈之后,卜诗人立即被请进了客堂二楼的客房,伙食也单独做了 小灶。虽然仍是斋食,但山笋鲜嫩,豆腐腻滑,复有香茹、木耳、黄花之类,上好茶油烹制 ,清香沁脾。几天来饿得肚皮贴背脊的卜诗人狼吞虎咽,吃得满头大汗,全没有一丝诗人的 风流倜傥。 
  方肃他们来后,客堂的几个小和尚轮番上楼去请了卜诗人几次,他就是不肯下来。大约 是吃饱了,也不冷了,衣食足而知礼义,到底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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